第104章
之後我被抬上了救護車繼而被推進了手術室，醫生給我打了麻醉之後，我就睡了過去。
在夢裏我似乎做了一場很長，很久的夢。
“小默……小默……”
我似乎聽見唐雨川在叫我，他的聲音聽着讓人心裏特別的難受。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夢中我似乎把大學的那些年的點點滴滴又重新夢回了一遍，哭的，笑的，開心的，難過的。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離不開唐雨川。他沾滿了我人生中最好的年華，無法剝離。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徹底從麻醉中醒了過來，我拚命的想要坐起身子，后肩卻一陣的疼。
“哥，你別亂動！”
夏豪突然按住了我，我疼得一陣的呲牙咧嘴。我一把抓住了夏豪：“唐雨川呢？他人呢？”
夏豪吸了吸鼻子：“他沒事，他很好。”
“那，那那些人……人死了嗎？”
夏豪搖了搖頭：“沒有，不過被捅了幾刀昏迷着呢。沒事的哥，這件事唐家能擺平。”
我聽到夏豪這麼說我才舒了口氣。
“小默啊！”
“爸……”
我爸也是一臉的擔憂，我看着他有些花白的鬢角眼裏一陣的酸澀：“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爸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頭髮：“別這麼說，是我欠你太多，欠你們娘倆太多。”
夏豪說：“哥，爺爺也來了，只不過他在聽到你沒什麼事之後，就吵着要去削那個姓蘇的了，我就把他先送回去了。”
我聽到夏豪這麼說不由得覺得挺逗的，小豪見我心情好點了，又說：“人一老就會像小孩子，爺爺是護犢子的典型代表，聽說你被綁架了的時候，都要親自掏傢伙收拾那些人了呢，我跟爸好不容易才給攔了下來的。”
我爸看了看我，慢慢的握住了我的手，他似乎想問什麼，卻又像是很糾結的樣子。
我說：“爸，你想問什麼？”
我爸嘆了口氣，突然開口問道：“小默，你跟唐家的那孩子究竟是什麼關係？真的只是朋友嗎？”
事到如今，我覺得我算我不說，我爸也看得出來我跟唐雨川之間不對勁兒。
我吸了口氣，艱難的開口說：“爸，我跟他好過……”
我爸的身子一僵，卻說：“這，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吧，你先好好休息。”
廖少澤從門外走了進來，夏豪跟我爸就出去了，廖少澤蹙着眉看着我，就這麼抓住了我的手：“你感覺怎麼樣了？”
我搖了搖頭：“沒事了。”
廖少澤就這麼看着我，久久地也不出聲，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廖少澤沈默了很久，才抬起頭說：“沈默，你其實你心裏還有唐雨川，對么？”
我咬着唇不說話，廖少澤摸了摸我的頭：“我知道的，當我那一刻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沈默，我說過的，你太好懂了。”廖少澤說著就起了身，猛地踢了踢板凳，我被嚇了一跳，就聽他發狠一樣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我真是不甘心輸給唐雨川！”
“沈默！”
我的病房門突然就被撞開了，我看着穿着病號服頭上綁着紗布的唐雨川，覺得血液都要倒流了。
唐雨川幾步都跑了過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他的身子抖的厲害一個字也不說。唐雨川正緊緊地握着我的手無助的看着我，我不想見他這樣，便說：“你怎麼光着腳就跑過來了？”
“小默……”
“再說你幹嘛盯着一張哭喪的臉啊，老子命大着呢！”
唐雨川搖了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是我害你變成這樣。”
我白了他一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許程呢？他沒事吧？”
唐雨川搖了搖頭：“小程哥沒事，小默，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能……”
我看着唐雨川自責的樣子，默默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該自作主張讓你們擔心。”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猛地抬起了頭：“你來的時間剛好，我沒被那個男人怎麼樣，真的！”
廖少澤突然抓住了唐雨川，這是第一次，我看到了那名為戾氣的東西充斥在了廖少澤的身上，竟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駭人的多。
我被這樣的廖少澤震住了，就聽到他說：“唐雨川，你別以為這樣就算完了。我大哥為什麼會來夏家抓我，我還是很清楚的。如果你在再敢讓沈默傷心，我保證不會在這麼放過你。你要對沈默不好，我馬上就會把沈默搶走，你最好給我記住了！”
“那個，廖……”
廖少澤只是轉過了身子，背對着我擺了擺手：“走了，沈默。”
我突然覺得廖少澤的性格真的很讓人摸不透，天真無邪，詭計多端，溫柔穩重？彷彿哪一種都有一些，又好像哪一種都不能夠形容他。
唐雨川就這麼看着廖少澤的背影，一直看着，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可是我只要一想起那時候唐雨川失控的樣子，我就覺得特別害怕。
我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唐雨川，你……你覺得情緒怎麼樣了？沒……沒事了吧？”
唐雨川的身體卻是一震，他就這麼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急聲說：“我當時以為你被他碰了，而且你臉上都是血，所以我才會失控的。小默，你怕我嗎？你別怕我……我真的不是有精神病！沈默哥跟我說，他說他告訴了你我曾經出現幻覺的事情，可我現在好了，已經全都好了，真的，你別……”
“你他-媽說什麼屁-話呢！”
我差點就要蹦了起來，唐雨川這個樣子讓我感到生不如死，我怎麼會覺得他是個神經病，他把我當做什麼樣的人了？
唐雨川被我吼了一愣，默默的垂下了眸子：“我就是怕……你說你心裏已經沒有我了，你已經不要我了。而且你跟廖少澤……你要是再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再躲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鼻子一酸，艱難地開口說：“唐雨川，回京城吧，別再回b市了。”
唐雨川沒有回答我，只是一味的沉默。
沈默說得對，如果我不做出選擇，我會後悔，而唐雨川也真的有可能會一個人傻傻的守着那個幾十平米的小房子，而唐雨川那時發狂的樣子，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了。
我看着唐雨川蒼白如紙的面容，慢慢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這是重生后第一次願意去主動去觸碰他，用沈默這個身份。
雖然只是輕輕地拍着他的手背，可是心裏的緊張卻像是泛起滔天巨浪。當這一刻我不再一味的逃避的時候，我卻詫異的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跟唐雨川相處了。
曾經那麼親近的兩個人，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心裏有些悲涼，只得輕聲說：“唐雨川，你回去躺着吧，我沒事了。”
“小默……”
我乾脆偏過了腦袋：“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唐雨川沒說什麼就出去了，我躺在床上努力地思考着我跟唐雨川之間到底該怎麼辦。當我看到那個男人拿着武器對着唐雨川的時候，我只知道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那是一種下意識，而唐雨川發狂的樣子……
遇到唐雨川之前，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人。
唯獨唐雨川，是他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喜歡，酸甜苦辣以及別人永遠都體會不到的一切，我恨過我自己，恨過他，想要逃開他，可是我逃不開。
當沈默告訴我唐雨川那些事，並且告訴我他現在還在b市，守着那個小房子過日子的時候，我卻難受的無以復加。
我想着或許這樣也好，彼此沉靜沉靜……可是老天爺卻想着法子折騰我，唐雨川看到了我最狼狽的樣子，我看到了他發狂的樣子。
我真的是挺鬱悶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的感情都一帆風順，或是小打小鬧的，而我卻是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
除了唐雨川，我不知道我還能夠喜歡上誰，我覺得沒有了……那種感情是沒有第二次的，又如我當初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退路那般。
如果我跟唐雨川就此分道揚鑣，我或許一輩子就這麼一個人過了。而唐雨川或許也就守着我們曾經的小房子……
有什麼意義呢，什麼叫放下呢？真正的放下是不需要努力的不是么？
沈默說得對，我是膽小，我怕了，我在逃避，我承認。
但當我被男人壓在身下的時候，那一瞬間我沒有想到別人我想到的卻是唐雨川，叫出的也是唐雨川的名字。
……
之後，唐夏跟沈默，還有唐秦跟許程也來看望了我，我的傷口並沒有傷到要害，都是皮外傷，只不過微微一動就疼得難受，睡覺都睡不實。我看着窗外的月光覺得心裏空的難受，便想着起身去抽根煙。
夏豪就這麼趴在我的床邊，我一起身他就醒了。
“哥……你要去洗手間么，我扶你吧？”
我擺了擺手：“我的腿又沒事，我只是……有點失眠，想去外面站站，夏豪……你有煙嗎？”
唐夏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他默默的將口袋裏的煙跟打火機遞了過來，卻突然開口問我：“哥……你心裏是不是還有唐雨川？”
我的手一僵，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夏豪的這個問題，夏豪卻嘆了口氣說：“哥，其實有些緣分是怎麼躲也躲不掉的，我看啊……唐雨川就是哥的孽債。”
我看着夏豪快要翻白眼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嗯，可不是孽債么……”
我說著就拿着煙走了出去，深夜裏的醫院走廊空無一人，腳步聲在不斷的回蕩着似是鬼魅一般如影隨形。我搖了搖頭就上了天台，點起了一根煙。
剛吸了幾口，我就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抬起腳往西邊走了走，卻猛然發現唐雨川正穿着病號服坐在天台的邊緣，而他的腳已經懸在了高樓外。
“唐雨川！”
他要幹什麼，他要……
我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唐雨川的腰就給他拉了下來，唐雨川悶哼一聲我們兩個人都摔在了一起。因為這一撲，我的後背傳來一陣刺骨的疼，我忍不住咬緊了牙。
“小默……”
“唐雨川！”
我忍無可忍，卯足了勁兒就給了唐雨川一拳，剛站起來的唐雨川被我打呆了地上，我騎在他身上就拎起了他的病號服，恨不得就這麼咬死他。如果，如果我晚來一步，他是不是就要跳下去了？是不是？
“唐雨川，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麼！一聲不響的就去死？”
唐雨川就這麼看着我，幽幽地問：“我要是死了……你應該會很輕鬆吧。”
我突然一僵：“你，你說什麼屁-話呢，啊？”
唐雨川笑了笑：“我沒辦法放棄你，可是你這麼抵觸我，我很怕我再糾纏你，你就會恨我。你說你心裏已經沒有我了，今天我去病房看你，你也連看見都不想看見我……”
“所以呢，你就要去死？”
唐雨川突然抱住了我，很輕的，卻將整張臉埋在我的胸前：“小默，你在擔心我，是嗎？”
我咬了咬牙：“我只想要你好好的生活，你為什麼就，就……”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沒有你，我不行。我是不是很窩囊？你很瞧不起我吧，明明是我做錯了事傷害了你，現在卻還在說這種話……”
“唐雨川……”
唐雨川突然伸出了手捧住了我的臉：“傻瓜，我不會去死的，我剛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我欠你的太多，你不願給我贖罪的機會，我只能在我們曾經的家裏等你，無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在那裏等你，等你回家……”
“你……”
唐雨川突然冷笑了一聲，手臂也將我圈的更緊了：“小默，其實你真的挺狠心的。你把那些傢具都給賣了，我去附近的舊貨市場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有的已經被拆了改成了別的，就算我再有錢也買不回來了。就像你……無論我再說什麼你都不再相信我了，無論我想要如何補償你，你也不要我了。小默……你不要我了……”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拚命地看着夜空，可是卻沒有看見一顆星星。
唐雨川搖着頭，問我：“小默，我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什麼……再遇上你之前，我以為我喜歡的是沈默哥，我會想要他過得好，會希望他跟我哥能過得好。所以遇見你的時候我才會想要靠近你，但是慢慢地……我就發現你跟沈默哥是兩種概念……真正的喜歡會讓人變得心胸狹隘，所以當厲嘯那些人出現的時候，我會生氣，會吃醋，會變得不像我自己，說什麼愛是無私的，那都是扯淡！我不是那麼偉大的人，做不到等你遇到更好的人，比我更合適的人就瀟洒放手。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害怕，膽小，虛偽……我不願意讓你知道沈默哥的存在，儘管那時候我明白了，我對沈默哥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可是我卻選擇了逃避。結果卻讓你以哪種方式碰見……我明明是那樣小心翼翼的，可是一切的事情還是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方毀滅了……為什麼……為什麼啊……”
“唐雨川……”
我聽着唐雨川顫抖而又低沉的聲音心如刀割，曾經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曾經只有我一個人在乎，在成為許程的那段日子裏，我只是看見了那些不好的，只回憶起了那些不好的。
因為在乎，所以傷心，因為在乎，所以到了最後被傷到體無完膚，也不會想要去報復，只願各自安好。
可是事情是有兩面性的，我看到的，我聽到的，我所認為的並不是事情的全部，就像我一位唐雨川只是把我當傻子耍，可事實上我睡着的那三年，他卻也是生不如死。
“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把你讓給別人，當我看見你跟廖少澤在一起的照片時，我突然好恨我自己，那種感覺像是要我和血吞了一樣，小默……我……”
我慢慢地抓住了唐雨川的雙臂推開了他，唐雨川眼裏的潰敗是那樣的明顯。
這是重生之後的第一次，我第一次主動地拉住了唐雨川的手跟他十指緊扣。
唐雨川的身子狠狠一震，不可思議的抬起了頭：“小默？”
我看着他，終於鼓起了勇氣，問：“唐雨川，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唐雨川只是一味的將額頭抵在我們扣在一起的手上，然後不住的哭泣。
唐雨川已經哭過太多次了，我都不忍心再看了，不過這一次，我想讓他變成……這是最後一次。
我聽到唐雨川說：“小默，我能抱抱你么，就一會兒就好。”
我慢慢地張開了另一隻手臂，拚命地忍住眼裏的酸澀，笑着沖他點了點頭。
唐雨川小心翼翼的抱着我，礙於我的傷口，他不敢用力。我感受着來自唐雨川身上的溫暖，莫名地心悸。
我應該恨老天爺嗎？讓我碰到唐雨川。
我該感激老天爺嗎？讓我再一次陷了進去。
未來的路這麼長，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現在不想放手，因為我覺得我是被愛着的，被需要着的。
唐雨川做錯了很多，可就像沈默說的，如果是懲罰的話，我差不多已經毀掉唐雨川了。
這難道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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