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失望,又是一次希望
周沉又解開了一顆襯衣扣子,覺得禮堂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似乎從未如此緊張過……
可眼前的人一波波上台,又一波波下來,整個班級的名字都報完了。卻沒見何歡出現。
周沉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給方秦打電話:“想辦法幫我查一下何歡最近有沒有來過學校,儘快!”
“好!”
證書頒完之後還有一些學生獎項,隨後是獲獎人發表感言,後面還有閉幕儀式。
周沉已經坐不下去了,他從禮堂里出來,禮堂門口是一小片人工湖。湖邊有草坪和垂柳。
這季節垂柳已經蔥鬱,一簇簇吊下來晃到湖面上。
周沉便在垂柳的綠蔭下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抽了煙出來,目光一直定在不遠處禮堂的正門上。
這樣又過了大半個小時,禮堂里響起激烈的掌聲,閉幕結束,成群結隊的學生從裏面湧出來。
每一張都是年輕姣好的面孔,卻沒有一張屬於他苦苦尋找的人。
周沉手心裏的汗早就被外面的風吹乾了,他用夾着煙的那兩根手指擦了擦額頭,掐了煙站起來,抬眼間卻睨見人群中閃過一道白色人影,長而順的頭髮一直垂到后腰間……
周沉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都涌到了腦門上。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順在人群中,三步並兩步地追上前,寬熱的手掌重重拍在她的后肩上。庄見大亡。
“何歡…”
女孩被人重拍了一下之後迅速回頭。
周沉定住。
“先生,你叫我?”那根本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抱歉…”周沉難得口齒笨拙。剛好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方秦打來的電話。
“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他趕緊將手收回來。那女孩子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不甘心地離開。
“喂…”
“周先生,我打聽到了,何小姐上周確實回過一趟學校,把宿舍里的東西都搬走了。畢業證書也一併提前領了。”
“畢業證還能提前領?”
“照理是不允許的,但校方領導之前知道她跟您的關係,所以對她就特別關照了。”
周沉站在散開的學生群中狠狠閉了閉眼睛,抽了一口氣。
他到底還是疏忽了。
何歡平時看着稀里糊塗,可真要辦成一件事絕對不會含糊。
他應該早就料到這丫頭不會來參加畢業典禮,如果她真有心躲着自己,又怎麼會輕易讓他找到。
“周先生……周先生?”
“我知道了,先這樣,掛了。”
周沉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於瑋彤的電話。
“怎麼樣?見到何歡了嗎?”
周沉握住方向盤,沉了一口氣:“沒有,她沒出現,學校說她上周就去把證書領走了。”
“怎麼這樣啊!”於瑋彤也有些接受不了,不過這麼看來那丫頭真是誠心要躲着周沉了。
於瑋彤又想起那晚周沉在西餐廳里落寞的樣子,不免又有些同情起來。
“周先生,您也別太着急了,你和何歡之間的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之前您跟她離婚可能真是傷到她的心了,所以腦子裏一時轉不過來,等她有天想明白應該會主動跟您聯繫。”
這分明就是寬慰哄人的話,更何況周沉根本等不了了。
這段時間對於他而言真是痛苦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期待與痛苦中度過。
“或許我還沒等到她聯繫我就已經先瘋了。”周沉的話語挫敗,語氣有些自嘲,於瑋彤作為旁觀者聽了都甚覺酸楚不堪。
為什麼明明相愛相惜的一對人,最終會弄成這樣的結果?
……
周沉掛了於瑋彤的電話,心裏一陣煩躁不安,彷彿全世界都荒了。
原本他還寄希望於畢業典禮,這是他站在茫茫荒野上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標杆,可現在畢業典禮結束了,何歡沒有來,唯一的標杆也消失了。
周沉長吁一口氣,習慣性地打開車裏的音響,流暢的鋼琴曲飄出來,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真是越想念便越煩亂,連音樂都跟他作對吧,音響里流出來的音律是他所熟悉的那首曲子《卡布里的月光》。
曾經可以治癒他煩亂的曲子,如今彷彿每一個音符都帶有穿透力,像利箭一般穿過他的心臟和身體。
周沉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眼前的車影和人流全部融合交織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開車開不下去了,這樣很容易出事,於是放慢車速將車子停到了路邊上。
音響里的音樂還在繼續。
周沉疲憊地彎腰趴在了方向盤上,手背托着自己的額頭,耳邊是熟悉的旋律。
卡布里的月光。
何歡曾有次摟着周沉的脖子撒嬌過,她說如果她能夠把教師證考下來,就讓周沉陪她去卡布里玩一次。
周沉忍不住苦笑,他願意抽時間出來陪她去呢,可是她現在人在哪裏?
人在哪裏呢?
周沉將頭從方向盤上抬起來,前面行人照舊,車流照舊,車子裏的鋼琴聲也照舊。
唯獨何歡不在了。
他又噓了一口氣,仰頭倒在皮椅上,腦中一閃,像是突然抓住了某個思緒。
等等。
她想去卡布里,她說等她教師證考下來之後就去卡布里。
教師證…教師證!
周沉好像一下子又活了,他立即掏出手機又給方秦撥了過去,聲音都在抖,卻透着興奮:“幫我儘快查出下半年教師證資格考試的日期和考場地點!我等你回復!”
十分鐘後方秦就給他回了電話。
教師資格證考試是公試,由省教育廳統一組織考試,下半年的公試時間定在七月中旬,鄴城的考點就在大學城內。
這消息就像是一針興奮劑。
無論如何何歡應該還沒本事通過教育廳去提前就把試考了吧,除非她自動放棄,但依周沉對何歡的了解,她應該不是這麼輕言放棄的人,況且之前她為了備考確實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周沉相信她那天肯定會去參加考試。
周沉那天沒有回公司,開車直奔回家。
他記得何歡在網上報名教師資格考試的時候用的是自己書房裏的那台電腦,果不其然,他開機後進入報考網頁,上面已經有用戶名和密碼登陸歷史,直接點進去便能看到何歡所有的資料和考試信息,而現在已經臨近統考時間了,後台也已經將她的准考證上傳了上去。
那一刻簡直無法用“激動”這個詞來形容周沉的心情。
他將電腦合上,看着窗外透進來的日光,忍不住笑自己,周沉啊周沉,你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被一個丫頭弄得方寸大亂?
那半個月對於周沉而已又是一輪煎熬,期間老爺子那邊又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下了最後通牒。
江秀瑜也拐彎抹角地聯繫上他,話里沒有任何責怪周沉的意思,只說是何歡自己不懂事,居然隱瞞懷孕的事,可她聯繫周沉的目的無非也就是打聽何歡的消息。
兩周之後便是教室資格考試的時間,確切而言是心理學和教育學兩門課的考試時間。
周沉從網上將何歡的准考證打印了下來,上面清晰寫着她的考場地點和座位號,所以周沉這次來“截”她更加具備準確性。
可惜因為是省內統考,所以非本人持有準考證不能入內。
周沉便將車子停在考場門外等,為了避免被何歡看到,他還故意開了輛公司的車子,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停車位。
進考場時周沉便盯着門口,陸陸續續的考生進出,但卻沒有看到哪個背影像何歡。
考試時間從上午9點一直持續到中午11點。
周沉在車內坐了將近三個小時,抽了一整包煙,靠近11點的時候他索性下車出去,站在門口等。
交卷鈴聲響了一聲,幾個教室里開始有交完卷的考生走出來,人越來越多,周沉的心也越來越揪緊。
那真是一個極其殘酷的過程啊,他已經經歷過一次失望,所以這次反而變得更加緊張,目光沉沉然然,卻又害怕還是撲了一場空。
“何歡…”
耳邊人群中似乎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難道是錯覺嗎?
周沉定住掃過去,幾米之外的樹蔭下站着兩個女孩子,一高一矮,高的那個側臉正對周沉,矮的那個卻只是留給周沉一個背影。
他想果然是錯覺啊,那背影根本不像何歡,最大的差異就是頭髮。
何歡有一頭長而柔順的黑髮,而背對着周沉的那女孩子卻只留了一頭齊耳短髮。
周沉失望地正欲轉身,不遠處那兩個女孩子卻開始說話了。
“你考得怎麼樣?”
“感覺一般吧,有幾個知識點複習得不紮實。”
那聲音……周沉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了。
夢裏夢外,那聲音他已經聽了千百遍,可如今人就在眼前,他的腳步卻一下子挪不動。
該如何上前,拍拍她的肩?
“走吧,先出去,你一會兒怎麼回去?”
“打車吧。”
矮個子的女孩子轉身回頭,抬眸間看到數米之外的周沉。
其實兩人分開才短短兩個月多月,可怎麼感覺像是隔了幾輩子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