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渡一程,走完一生

414 渡一程,走完一生

周沉又在香港呆了一個多星期,期間連翹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有接。WWw.

其實不用接就知道連翹打他電話所為何事了,無非就是為了何歡與他離婚的事。

當然,他也沒有再跟何歡聯繫。

何歡也似乎消失了一樣。自從那天在香港機場給周沉發了最後一條短訊,她便再也沒有隻言片語。

一切彷彿都變得暗無聲息起來。

這就像一場挑戰極限的馬拉松比賽,周沉事先已經料到自己途中會遇到許多阻礙,但其中最可怕的便是自我放棄,所以他拼盡全力,打算一口氣跑到底。

五月下旬。周沉回鄴城的前一晚,他突然接到教育局一領導的電話。

那領導便是此前周沉托他給何歡找實習單位的人,只是那人不知何歡是周沉的妻子,只當一普通朋友或者親戚,打電話給周沉還頗有責備的意思。

“周總啊,你之前讓我安排進XX幼兒園的那姑娘不厚道啊,怎麼剛乾了幾個月就突然辭職了呢?還走得那麼急,弄得園裏措手不及。”

周沉沒有言語。

他知道何歡早晚都會離開那裏的,只是沒想到她離開得那麼快。

隔天周沉是晚上的飛機回鄴城,出了機場才發現鄴城的氣溫比他走之前高了許多,空氣撲在人身上黏黏濕濕的,可以感覺到初夏即將來臨。

司機來機場接周沉。

上車之後司機問:“周先生。現在是送您回家嗎?”

周沉將眼睛閉着養神,嘴裏卻說:“不回去,先去公司。”

“好!”司機領命往公司開去。

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周沉卻突然改變主意了:“還是不去公司了,送我回家吧。”

“……”司機只能再找地方掉頭,覺得老闆去了一趟香港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

車子抵達別墅的時候周沉開始覺得心臟一寸寸收緊,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一會兒他無非要面對兩種情況,要麼就是看到依舊住在別墅里的何歡。她厲聲質問;要麼就是發現人去樓空,何歡徹底走出他的生活。

周沉說不清他現在到底希望是哪一種,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哪一種他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周先生,到了。”司機一聲提醒將周沉從思緒里拉出來。他抬眼看窗外才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

司機為他開了車門,並替他從後備箱裏拿出了行李。

“給我吧,你可以先回去了。”周沉從司機手中接過拉杆箱。

司機愣了愣,稍稍點了個頭便開車離開。

周沉回過頭來看身後這棟房子,一樓的窗戶里沒有燈,二樓的窗戶里也沒有燈,三樓呢?依舊沒有燈。

那一刻他才覺得有些害怕起來,突然就不敢進去了,將拉杆箱靠在牆邊,掏了半包煙出來。

抬頭看天空,夜色很濃,能看得見月亮,但是找不到一顆星星。

看來明天要下雨了。

周沉抽了一支煙出來點燃,白霧氤氳間他又想起那一夜的香港,電閃雷鳴,幾乎下了大半夜暴雨。

周沉就這樣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抽了半包煙,舌頭都麻了,他才掏出門卡開門。

“滴-”地一聲,推門進去,開燈,發現客廳里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空氣中似乎都能聞到荒涼的味道。

周沉在那一刻才覺得驚慌,彷彿一下子從懸崖邊上往下掉。

他扔掉了手裏的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往二樓跑。

打開卧室的門,床上沒有人。

打開換衣間,柜子裏何歡的衣服已經一件不剩。

打開浴室和給她收拾出來複習的小書房,什麼都沒有了,她的洗漱用品,毛巾,用過的牙刷和藥膏,包括她放在桌上的書和寫過的廢紙……

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全都消失了,吝嗇得連一根頭髮絲都沒剩。

周沉像是被瞬間掏空的氣球,挫敗地坐到椅子上面,看着空空的書櫃和桌子,一點點浮出笑意。

幹得漂亮,何歡!

周沉回鄴城第二周後有了搬家的打算。

他讓方秦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套酒店式公寓,精裝修,家電傢具齊全,拎包就能入住。

周沉抽了一點時間跟着中介去看了房子,一眼就相中了,當場就簽了購房合同。

中介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爽快的業主,走的時候還在使勁誇這套房子買得有多值,周沉也只能笑笑。

其實房子很一般,唯一讓周沉覺得滿意的是這套房子的面積和佈局,90多平米,二室一廳,一間卧室一間書房,給他一個人住剛剛好。

周沉看完房子之後已經臨近傍晚,本打算隨便在附近吃點東西便回去,可繞了一圈絲毫沒有食慾,於是在街邊的咖啡店隨意打包了一份三明治拎着回公司。庄節豆扛。

還是加班吧,忙起來的時候他才覺得心裏沒那麼空蕩蕩。

結果周沉停好車,剛走進大廳便見到了連翹,她當時正在跟前台小姐說話,應該是問周沉的行蹤。

前台小姐眼尖,看到了從門口走進來的周沉,立即跑過去通報:“周先生,瞑色的余小姐找您。”

這下他是無論如何跑不掉了。

連翹也發現他了,揚着唇抱着手慢吞吞地走過來,將周沉上下打量一番,挺得意地問:“躲呀,怎麼不躲了?”

“……”

“之前不長本事了么?居然不接我電話,還得逼我到你公司來堵你!”

“……”

“怎麼?連話都不會講了么?”連翹真是越說越氣,低頭卻看到了周沉手裏拎的三明治,突然又覺得他可憐起來。

真的,當時周沉站在那兒一聲不吭的樣子,給連翹就是可憐的感覺。

她一時心軟了,問:“加班?就吃這個?”

“嗯,你特意來找我有事?”

“沒事不能來找你嗎?好歹你也是我長輩,走吧,侄媳婦請你吃頓飯去?”

“……”

最終連翹選了之前帶周沉去過的那間“花饌”。

餐廳還是老樣子,風雅清新,只是客人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一點。

“還記得上回我們坐哪一張桌子嗎?”連翹引着周沉坐到了上回坐的位置上,上面依舊是那隻青花瓷瓶,只是裏面插的不是桃枝了。

這季節沒有桃花,裏面換了兩支海棠,卻是別樣的一番韻味。

連翹喚了服務員過來點餐,依舊是上回他們吃的那幾樣。

周沉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直到連翹點完菜,他才開口:“我知道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其實不需要特意來這裏。”

何歡笑了笑,拎了茶壺給周沉倒了一杯水:“金銀花泡的,給你去去火!”

“……”

“我有什麼資格和立場來向你興師問罪,況且只要你覺得自己做得問心無愧,為何要怕我來興師問罪?”

“……”

好吧,周沉必須得承認這丫頭自從跟了馮厲行之後嘴皮子越發厲害。

他喝了一口茶,果然是淡淡清涼的金銀花味,抬起頭來,見連翹正悠悠地看着自己。

“你真的跟何歡離了?”

“……”周沉愣了愣,又喝了一口水,“她跟你說的?”

“沒有,自從上次她去瞑色找過我之後我就再也沒聯繫上她,前段時間打她電話才發現她把號碼都停了。”

“你是說她換手機號碼了?”

“應該是吧,打不通,說她那號碼停機了。”

周沉唇翼勾了勾。

她還真是消失得徹底啊,辭了職,搬了家,現在連手機號碼也換了。

雖然這是周沉早就已經料想到的過程,但真到這一天他還是覺得心裏疼痛難忍,但是他臉上裝得好,看不出什麼特殊的情緒。

連翹卻急死了:“你倒是說話啊,真離了?”

“離了,我在香港的時候她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什麼?”連翹一時語塞,好久才知道瞪着周沉,“你腦子壞了啊?好端端的幹嘛就離了?兩個人從陌生變成夫妻容易嗎?怎麼能說離就離!……”

她一下子被氣得說了好多。

周沉見連翹一臉急躁,拎起水壺也給她倒了一杯茶:“金銀花泡的,看來需要降火的是你。”

“周沉!”連翹實在是看不過他這樣子了,“到底為了什麼事啊?你明明很在乎她,我看得出來的,你看她的眼神里與看旁人不同,怎麼就要鬧到離婚這一步呢?”

“不是鬧,是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的!”

“什麼?”連翹真是不明白了,“你患絕症了?”

“……”

“還是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比如另結新歡了?再比如搞大了其他女人的肚子?”

“連翹!”這回換周沉聽不下去了,“我與她之間並不像你想像得那麼簡單。”

“有什麼不簡單!她喜歡你,你在乎他,兩人之間彼此吸引,彼此依賴,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難道是因為老爺子不喜歡她?還是覺得你們之間門不當戶不對?”

“都不是!”

“那是什麼?還有什麼是你周沉解決不了的問題?”

“有!年齡!”

唯有年齡讓周沉無能為力,因為這是自然規律,他抵抗不了。

何歡就如初生的太陽,光芒會一天天綻放變得越發燦爛,而他已經步入不惑之年,再往下走便是一天天衰老進入黃昏。

他與何歡根本就站在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點上。

“何歡很好,我知道自己能夠遇上她是我的幸運,但是我不能這麼自私耽誤她。”

“這就是你執意要跟她離婚的原因?”連翹簡直不敢相信,“周沉,你要笑死我了,這算哪門子無法解決的問題!”

“可這確實是我們之間需要面對的問題,或許現在還察覺不出來,可越往後問題便會暴露得越大,畢竟21歲不是個小數字。”周沉已經顯出濃重的失落感。

連翹用考究般的目光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突然很嚴肅地確定:“周沉,你在何歡面前沒有自信!”

“……”

“你就承認了吧,你確實在她面前沒有自信對不對?你怕隨着年齡的增長何歡會漸漸遠離你,你怕將來自己成為她的負累。”

“……”周沉又喝了一口水,目光沉沉,看了連翹一會兒,最後也只能苦笑,“對,我承認你說對了一部分,我對我們的未來沒有自信。”

“不,你不是對你們的未來沒有自信,你是對你,對何歡沒有自信!”

“……”

“你不確定何歡對你的感覺能夠維持多久,也不確定何歡能夠依賴你多久,所以你選擇現在就抽身離去!”連翹的語氣漸漸激烈起來,這是她認識周沉到現在所見到過他最無力的樣子。

周沉扶着額頭笑笑,他無非否認連翹說的全錯,但是他要逼着何歡離婚的真正原因不是這個。

“我對未來沒有自信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我也知道何歡不會輕易離開我,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她這麼優秀,她還年輕,以後的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但無論哪一種都會比我在一起好。”

“放屁!”連翹簡直無法忍受,原諒她在這麼雅緻的環境中罵髒話,“周沉你可真不像這麼混賬的人!如果你真這麼想,當初為什麼要娶她?既然娶了她,為什麼又不能堅持下去?”

對啊,為什麼?

關於這個問題周沉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他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只能憑着感覺走。

“連翹,你知道何歡最想要的是什麼?最害怕失去的又是什麼?”

“……說!”

“她最想要的是安穩的生活,有親人陪伴在她左右,而她最害怕失去的也是這個,可是這些我起初都不知道。我當初娶她的理由很簡單,一是想幫她度過難關,二是我有私心,我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可是漸漸我發現她遠比我想像中的好,她也越來越依賴我,可這不是好事,我遲早會離開她,到那時候留下她一個人怎麼辦?要是再有個孩子,她的境況只會更糟糕。”

周沉又想起那個突然離世的劉總,高血壓導致的腦溢血,走得很急,後事辦完后他新娶的那姑娘便被劉家人打發去了國外,只分到了很小一部分遺產。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暴,特別是利益鏈錯綜複雜的大戶之家,誰都不清楚自己百年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你情願現在就把她趕走?也不管她會不會受到傷害,也不管她會不會因此恨你?”

“恨我?”周沉又笑了一聲,“她若能恨我就太好了,而且我相信她現在就離開我,受到的傷害肯定比將來小。”

這便是周沉執意要跟何歡離婚的原因,他一廂情願的以為目前的傷害都是暫時的,他得還給何歡一個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該有的未來。

“何歡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那個人會陪她走完完整的一生,而我,只能陪她渡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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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我,治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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