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回山(7)命門
87_87621師兄一頓,下意識就回頭來看我。
我不明所以,心說你看我幹什麼呀,該說就說唄……
孔玫見師兄沒答話,不覺着了急,催問道:“那我說得具體一點兒好了,誒……大概是丑時吧,你當時是在……嗯?”
聽到這,我頭上的冷汗“嘩”地就留下來了——這孔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根本就是含蓄版的興師問罪么!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偷看”的,雖然我自認“問心無愧”,但是說出來擺在明面上就不那麼好看了。況且這種事畢竟不是那麼體面,當時跟師兄報備的時候就沒說得那麼清楚,所以師兄只知道個大概,要是真較起真來說不準會露餡兒。
不過師兄到底還是師兄,腦筋轉得極快,轉而答道:“是在……林子裏。”
我稍稍鬆了口氣,這答案中規中矩,基本等於沒說,不過倒也挑不出錯處來。
卻見孔玫眉頭一皺:“額……這可不行,太籠統了。要不你說說,當晚你第一次是在哪裏遇到的我?”
師兄吸了口涼氣,偷偷地用眼神詢問我。我想了想,抬手假裝擦了擦嘴,暗中用口型對師兄道:“湖……邊……”
師兄臉上一抽,好像沒有看清楚。我又照樣做了一回,卻聽師兄皺眉小聲嘟囔着:“舞……弊?”
我着了急,剛想再說一遍,忽見玄一目光如炬地往這邊瞟了一眼。我心裏不覺一片絕望,心說師兄啊,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的你就自行發揮吧……
之後,師兄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繪聲繪色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直講得天花亂墜、吐沫橫飛——以至於從這一刻開始,我就完全墮落成為了師兄的鐵杆腦殘粉……
據師兄講述,當晚下了大雨,雨後天氣涼爽,他便趁此獨自出來納涼。途經一處水域,忽見旁邊的樹叢中傳來異動。他這個人一向嫉惡如仇(師兄自己的原話),以除妖降魔為己任,懷疑是有妖怪為禍人間,於是便走近了水域想打它個措手不及!接下來……就這麼遇見了孔玫……總之,最後兩人並肩作戰,一起打退了兇惡的敵人,共同造就了除魔史上的又一次輝煌!
事後我聽師兄解釋,其實他用的這招就是傳說中的“避重就輕”——
其一,既然是“偷看”孔玫洗澡,那麼在山裏必然不是用澡盆了,但一時並不能確認到底是“湖”還是“河”,所以暫且先用“水域”糊弄一下;
其二,孔玫之所以又提起這件事,無非是因為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師兄的證明身份,但其實這件事在孔玫看來還是十分丟臉的。所以當著眾人,尤其是玄一,具體細節就不必說得太過清楚;
其三,正是因為玄一在場,於是這件事必須有一個順當的下文結尾,所以在最後再加上一段無關緊要的亂扯,既可以用來轉移注意力又可以幫孔玫圓謊,兩全其美,一箭雙鵰,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總之,在師兄以評書的口氣講完了那一大段話之後,所有人都對那天晚上的經歷深信不疑,就連孔玫都是一臉的迷茫,差不多都把自己提問的初衷忘光了。
我暗暗地對師兄舉起大拇指,無比佩服他的忽悠功底之深,口齒之伶俐。
至此,眾人的驗證問答全部成功,捉鬼行動一時陷入僵局。玄一認為應該重新再尋找一次可疑物件,可我與師兄認為既然已經找過了,再找一次結果也都差不多,不如再想一想別的方法……
眾人意見不同,正僵持不下,忽聽孔玫“嘶”了一聲。見我們都看了過去,孔玫指着圓子悄聲道:“師尊,我們似乎忘了一件事——還沒有查過所有人呢……”
我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忽聽小黃鸝怒道:“啊喂!娘娘腔,你什麼意思啊!憑什麼說我妹妹是惡鬼?”
孔玫翻了個白眼,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沒有問題,自然就不怕查!可你要是非得攔着的話,那才叫真的可疑呢!”
小黃鸝氣得小臉通紅,握緊了小手就要去跟孔玫拚命,被我一把攔了下來,稍微安撫了她幾句。
圓子那邊雖然睡着覺,但大都是在假寐,一點兒也沒有錯過我們這邊的事。見這邊吵成一團,忙爬起來舉起雙手,自覺道:“沒關係!我自願接受檢查!”
因為小黃鸝與圓子有直系親屬關係,所以需要避嫌,而我也不能例外——話說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至於孔玫一向與小黃鸝有私仇,她的意見也無法採用,於是這個光榮任務就交給了師兄頭上。
如今師兄臉上得意非凡,頗有種“風水輪流轉”的小人得志之感。他想了一想,問圓子道:“那你說說看,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什麼地方啊?”
圓子蹲在地下,雙手托着小臉,笑道:“這我當然知道啦,是在酒館么!你師父說我身上有妖氣,但是又不好影響其他人用餐,叫你想個辦法捉了我。你見我自進門就遠遠避開酒罈子,看出我怕酒,於是就要了一碗酒釀圓子,過來騙我吃了,然後我等我醉倒了就把我捉進籠子裏啦!”
——怪不得叫“圓子”呢!我暗自偷笑,看來師兄無論如何都忘不了施展他那些小聰明啊……
小黃鸝卻是一臉的不屑,對這種投機取巧的把戲鄙視無比。
師兄見圓子記得這麼清楚,不覺對她微微一笑,回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這下可真的進入了僵局,所有人都通過了,卻仍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這地方在大山深處,頭頂的樹枝遮天蔽日,就算等到天亮也沒有什麼用。眾人都幾近絕望,各自找了個喜歡的位置坐下不提。
我托着臉坐在樹下,想着這整件事——破陣的首要條件是“不動”,但是所有地皮都被我們翻了一遍,按理來說應該排除,這是第一點;第二,要是從人來研究的話,我們這裏動的最少的就是圓子了,但是剛剛她也挪動了位置,之後又被確認了身份,所以也可以排除。那麼這個始終“不動”又絕不會被懷疑的物體究竟是什麼呢?難道要兩點結合在一起……
想到這,我把這個想法偷偷與師兄說了。師兄想了想,覺得有點兒道理,卻不能做主,只好再去請示玄一。
我一個人呆坐在原地發獃,等着他們那邊的討論結果。圓子趴在我身旁又繼續睡下了,小黃鸝摸着它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哄着她睡覺,忽然手下一頓,輕聲笑道:“還說自己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呢,這不還是這麼邋遢……”
我聞言湊過去看了看,發現圓子的皮毛里藏着一直虱子——看來她學人也只是形似,而非神似,這許多狐狸的小毛病短時間內還是改不掉呢……
這麼想着,我不由得伸手替圓子去抓,結果居然拉不動。我一愣,與小黃鸝對視一眼,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小黃鸝也伸手抓去,手指一夾,卻見那隻虱子仍然紋絲不動。
這邊兩人正驚異着,師兄走過來道:“我與師尊說了,他也說有道理,但是不好實施,叫你們過去一起商量商量。”見我和小黃鸝一臉驚訝,又湊過來道:“怎麼了?別管小圓子了,她要睡就叫她繼續睡吧……”
我把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指了指圓子身上那隻虱子,悄聲道:“快去叫你師父過來,我想我找到‘不動’的命門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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