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解蠱（五）
哭聲漸漸淡了下去.看着昏死過去大半的官家千金們.長孫璃落冷笑一聲.便逕自又去了南書房.
待勝子數着手上一沓銀票回了蕪雲宮.影雙正領着人叫了太醫來看元宵兩個身上的傷.
見勝子滿手皆是銀票.影雙眉頭一皺.兩個小姐妹受了傷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痛着呢.她立時將臉一沉：“勝大總管.”
勝子聽着她的聲音忙收了笑臉.小心翼翼轉頭看向影雙.
影雙上前.自他手中抽走三分之二數目的銀票.勝子肉疼得皺了一張臉.
“這些歸我了.別忘了元宵和花朝兩個還受了傷呢.”
勝子正要說些什麼的嘴立時閉得嚴嚴實實.他忙道：“好好好.影雙姑姑就是都拿去也沒什麼.”
影雙看了他半天.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立即伸手自他懷中將銀票拿了個乾乾淨淨.末了.扔了兩千兩給他：“這是大總管的辛苦錢.”
勝子捏着那兩千兩.心中哭得能吐出水來.一掌清俊小臉皺成了包子.看着影雙的眼神怎麼看着怎麼可憐.
影雙瞥他一眼.涼涼道：“十個官家千金.一個賣了一千兩.十個賣了一萬兩.本官分了兩千兩給大總管.剩餘八千兩.本官兩千.元宵與花朝各三千.大總管還有什麼疑問么.”
勝子支支吾吾兩聲.沒話可說.
“正好.大總管沒話說.本官可就有話說了.蕪雲宮緣何守衛變得如此差.隨意幾個人就能闖進來.對方也不過才十個高手.就是對上了.蕪雲宮個個都是密言宗百里挑一的好手.這幾個嘍啰還對付不了么.說到底就是大總管近來實在太閑了.竟連蕪雲宮守衛都做不好了.”
勝子努了努嘴.沒有再說話.
影雙說的都是事實.
“我們都知道.太子妃不在洛城.而這一回殿下他沒有處罰大總管難道是因為他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現在沒有那個心情來管這些事.而大總管您的確是將太子帶殿下的心思照顧得很好.但是這一點上.大總管也有自己的私心.是不是.你知道這馬上六個月過去.而太子妃那處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回來.你也以為太子妃回不來了是不是.這番話.不是我要同你說.而是殿下要我來同你講的.大總管.我影雙是個涼薄的人呢.認定了一個主子這輩子都是一個主子.可是總管您呢.您打心底里是不是認了太妃呢.”
影雙話落.與他錯身朝着另一邊走去.
她身後跟着一水兒太醫院醫官.
勝子愣在原地.影雙的話像是一把重鎚砸在他心上.
半晌.勝子苦笑兩聲.最終是將兩千兩揣進懷中.轉身離開.
千蠱門中.
白染由吳娘娘扶着出來散步.五個月的肚子開始顯懷.白染伸手輕輕摸了摸.抬首看向吳娘娘：“姥姥.嫂嫂她.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么.”
吳娘娘搖搖頭.
白染眼中不由得浮上一層焦急.又忙道：“這都是第六個月了.嫂嫂她怎麼還沒消息.”
吳娘娘嘆息一聲：“姥姥也不知道.但是姥姥知道她會醒來的.應該不會很久了.”
白染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白染攏了攏身上的薄斗篷.吳娘娘扶着她又走了兩圈.
“姥姥.我.我是不是該同無玦哥哥說一聲的.”
“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做.他不會怨你的.只是.萬事莫要委屈了自己.就同當初姥姥一樣.”吳娘娘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兩人一路交談着進了屋中.
白染將自己壓在枕頭下的小衣裳拿出來給吳娘娘看.針腳有些粗陋.但好在還算是有模有樣.吳娘娘輕笑着點了點她額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蠱池中.守了一夜的兩個女子疲倦得很.正開始打瞌睡時.忽聽得池中一陣動靜.
兩人立時驚醒過來.打開了機關.走上石板橋.走至正中時.探頭朝底下看了看.發覺楚輕玥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也沒有任何異常.就在兩人正轉身要離開時.雙頭蛇忽然自池底竄出.口中還含着不少蠱蟲.
雙頭蛇死死盯着兩人.其中一個已經上前將手朝着雙頭蛇口中伸去.
她們二人乃是世代奉命看守蠱池.從未出過差錯.而這雙頭蛇不知活了多少年.與她二人也算是認識.
“鳳林.住手.”另一個看着那個是伸手朝蛇口的女子.急得不行.
“他一定是有事要我們做.霜晴.你別怕.”
叫霜晴的女子一身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而鳳林卻是伸手將雙頭蛇其中一個蛇頭口中含着的那隻蠱蟲給取了下來拿在手中.
雙頭蛇又衝著棺材那處轉了下頭.鳳林立時將那蠱蟲放進了棺材.
半個手掌大小的蠱蟲落入棺材中.立時四處遊走.最後.停在楚輕玥左手腕處.靜靜待了一會兒.忽然順着她左手手腕游移至她心口.而後.張開嘴朝着她心臟那處狠狠咬了下去.
不一會兒.那隻蠱蟲被血充斥.腫脹.身上顏色卻是由最初的黑色慢慢變淺.最終變至通體雪白.
雙頭蛇又朝棺材中伸了下頭.鳳林伸手將蠱蟲拿了出來.交到雙頭蛇口中.
“這是.這是.”霜晴瞪大眼.
這隻蠱蟲分明就是蠱王.
而雙頭蛇就是與相生的蛇.雙頭蛇依附蠱王生存.是以.雙頭蛇誰也離不開這池子.而蠱王更是靠着雙頭蛇守護.兩者相互依存.互相依賴.
鳳林一把捂住她的嘴.
蠱王有靈性.與雙頭蛇一樣.活了多年.能聽懂人話.
霜晴與鳳林兩個看了眼雙頭蛇.見兩隻蛇頭朝着池邊一擺.兩人這才自石板橋上離開.
將機關關閉.鳳林仍是沉浸在方才的那一幕中不可自拔.見她這樣.霜晴倒是不好喚醒她.只得自己點了香.招來蜜蜂.香燃盡.蜜蜂不見.
半個時辰后.吳娘娘來了此處.
兩人將方才情形同她說了.吳娘娘立時打開機關朝着棺材走去.
棺材中.楚輕玥身下的黑色膏狀物質顏色已經變淺.而她更是一張臉痛得皺在一起.吳娘娘心中微微詫異.又再次向兩人確定：“你們確定方才看到的那個是蠱王.”
“是.”霜晴回答.她不會看錯.她們一族世代奉命看守蠱王.而她更是在諸多書上見過蠱王的模樣.她不會認錯.
吳娘娘不知道楚輕玥為何還不醒來.她之前已經給她用了萬蠱之王練就的葯.而她一直昏迷着.這番有了蠱王.吳娘娘眉頭皺得更深.
忽而.她道：“將棺材升起來.”
鳳林打開機關.
青色石棺自蠱池中升起.楚輕玥蜷縮在棺中.吳娘娘顧不得她身上味道難聞與一身臟污.伸手就探她的脈象.
“果然如此.”
鳳林不解.問道：“門主.可是有什麼不妥.”
“的確是有不妥.這丫頭脈象不尋常.這會兒已經是沒了脈息.但是她仍舊活着.這就是不妥.她身上的可不是只有臨江仙一種東西.怪不說到了這會兒還不肯醒來.”
“那她是…….”霜晴立時接口.又看向吳娘娘.
“古牧那個叛徒.將死生蠱練做葯給她混在了寒毒中.我們以為她中的是臨江仙.如今.就是有了她母親的血也是無濟於事.她能不能活還得看天意.你們說.方才蠱王在她心臟那處狠狠咬了口.還吸了她不少血.”
兩人點頭.
吳娘娘忽然鬆口氣.緩緩笑道：“應當是天意罷.這丫頭死不了了.至於何時會醒.本座也不知道.”
霜晴仍是不解：“門主.這是為何.”
“你們都是從小跟蠱毒打交道的.被蠱咬一口心臟.不外乎是兩種下場.一個是將蠱種在心脈上.一個么.自然是被護住心脈了.古牧那個叛徒給她下的蠱毒可不止一個單純的臨江仙那麼簡單.那裏頭混着不少劇毒.更是咱們門中的禁藥.這會兒.蠱王在她心脈處吸血.就是將她心脈處的毒血清理乾淨.心脈處的毒血被吸乾淨.就好比是給她換了一身血.而雙頭蛇給她吸血的同時又在給她補.每日那條青竹兒舔她的傷口不僅是在止血.更是在給她添加些補血的葯.這般一點點換下來.她離解蠱也不算遠了.好在是這丫頭沒有身孕.若是有了身孕還是個大麻煩.”
兩人同時鬆一口氣.又道：“門主.可是這都六個月了.不是說九死一生么.這都是第十次了.若是還醒不過來該怎麼辦啊.”
吳娘娘將將放鬆的心一下子又緊緊一跳.她道：“你們每日將這丫頭看牢了.有任何事都記得傳消息給本座.”
“是.”
送走吳娘娘.鳳林道：“聽說這是少主的妻子呢.”
“少主.那不就是咱們未來的門主夫人.”
“嗯.怪不說門主這般看重.”
“這進了蠱池的沒有哪個能出來.少夫人該不會是第一人罷.”
“你笨呢.先前聖女和門主不都是進了蠱池就出來的么.”
“可是少夫人這情形又不一樣呢.連蠱王都出來了.自然是不一樣的.”鳳林回了霜晴一句.惹得霜晴瞪她一眼.隨即又朝她笑道：“我倒是盼着少夫人晚些醒來.”
“為什麼.”
“少夫人解了蠱身子還不是虛得很.若是能在蠱池中多帶上一些日子.身子自然是好慢慢變好.甚至會越來越好.有了蠱王和雙頭蛇王那般的守護.少夫人養好了身子.不就能早些給咱們添個小少主了么.”
“嗯.就是這個理兒.”兩人有說有笑.卻是一點沒有放鬆過蠱池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