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
孤蓬小舟斜在江岸上,那抹黃昏的顏色逐漸淡了,淡到秋風慵倦而無力地拂動着那個少年。
那少年長身玉立,身穿白色披風,在夕陽殘照中,顯得飄逸之極。
他正在輕輕地把左肩上包紮的紙巾取下來,裏面赫然是一道長達一寸的傷口,肉似乎糜爛了,任何人看去都會覺得淋漓心驚,可是少年卻像沒事人一樣從懷裏取了些粉末灑了一下,在粉末撒上的那時分,少年的身體似乎痙攣了一下,可是他的嘴角一直掛着那輕柔的微笑,給人一種處世不驚的感覺。
少年把傷口包紮好,這才緩緩地說:“魚兒,你也該上鉤了。”
他的話音像是帶起無數殺機一樣直貫水底,而幾乎同時,水底忽然騰飛起一個一襲黑衣的中年人來。
那人冷笑:“不愧為江南第一少俠葉翎,霧湖幫傾幫出動,都無法擒住你。”
葉翎淡淡地說:“葉某出道尚無一月,想不到能勞霧湖幫幫主親臨,真是三生有幸。”
那人沉聲說:“出道一月,救濟黃河上下災民數十萬,武林會上,一劍擊敗江南劍客,看來若非是你,又有誰能從本幫的金庫里拿走那萬兩白銀?”
葉翎一攤手,說:“證據呢?”
那人雙手一揚,兩縷藍芒向葉翎撲去,同時厲聲說:“我就是證據!”
葉翎忽然身形急轉,如雁沖九天躍起,輕快避開那暗器,然後凌空飛落到船頭,湖光倒影里,渲染着他那一絲素白,仿似畫裏不着人間煙火的一筆,把這個少年寫活了。
那黑衣人怔了怔,想不到葉翎輕鬆地避開他志在必得的這次偷襲,他正欲再度進攻,忽然聽到湖畔傳來陰沉的聲音:“好有氣度的少年,好靈秀的武功!蕭殷,你和這個霧湖幫的幫主的戲該演完了吧?”
那黑衣人忽然全身一震,瞪着葉翎,駭然說:“你是蕭……當今聖上?”
葉翎眉頭一皺,尚未答話,卻又是湖畔上傳來聲音:“蕭殷,你總算到了相思林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葉翎忽然淡淡地說:“閣下何許人也?”
那湖畔的一棵樹上忽然掠過來一條身影,足尖在水波上輕輕一點,然後負手落在船尾,背着身體,他全身散發著一種貴族的氣息,給人一種強大的壓抑。
那霧湖幫幫主吃驚地說:“四王爺?”
那人赫然是去年造反可是功敗垂成被皇上蕭殷賜予一死、但在刑場上被人所救的四王爺。
葉翎冷哼一聲,說:“四王爺,你朝夕和當今聖上相處,怎麼誤認我這個無名小卒呢?”
四王爺忽然大笑,說:“原來受傷的蕭殷也有不敢承認自己身份的時候。”他頓了頓,又說,“我早知道你遲早要來相思林的,此番我苦練一年武功,起碼有三招可以破你的飛虹流星。”他說完一回身,從船尾飛起,卻有把劍像飛騰的龍一樣,肆無忌憚地向葉翎胸前“神闕”穴刺來。
葉翎正疑惑着,這個四王爺是真是假,又如何會誤認為他是當朝皇帝,他這一怔下,那四王爺的劍刺得急,已經到了跟前。葉翎身形一挫,半個旋轉,指尖已經彈出三縷指風,不偏不倚,彈在那劍上,將那四王爺的劍彈開。
四王爺脫口而出:“離魂指?你是離魂幫的什麼人?”
葉翎還來不及答話,卻是霧湖幫幫主若有所思地說:“想不到當今聖上,原來另外一個身份是要統一天下的離魂幫中人。”
葉翎彈出三縷指風后,發現左肩一陣劇痛,他忙咬嘴唇,強忍不發出痛楚,可是那四王爺目如火炬,早已瞧得一清二楚,他仰天狂笑,說:“蕭殷,你為了做穩你的皇位,還是要偷偷地跑到相思林,你武功本不及我,又受了重傷,如何是我的對手。”
葉翎聽他口口聲聲說“相思林”居然關係到當今的皇位,此刻猜那四王爺決計不是作假了。
忽然,那三四裡外的林里傳來一陣簫音,輕柔地撫摸着湖水,緩緩蔓延開來。時斷時續的簫聲中,彷彿帶着紫丁香的怡然,在小舟里悠然綻放。
葉翎自幼通音律,自然讀出那簫聲的意境寫明是撥弄着花兒的少女在相思着,頗有清麗的月色打在船頭上、給人一種想一探少女芳容的感觸。
這葉翎天性風流,此番在危險中卻想着他事。
而四王爺看到葉翎正發怔着,自然不會放開這個機會,連續三劍,抖落開七八朵梅花的影子,向葉翎撲去。
葉翎待那劍到了跟前,這才醒悟。後仰的同時雙手齊動,彈出幾縷指風。
他反應靈敏,指風依舊撞飛了那劍,可是他本身就在船頭,一個後仰,人已經落入湖水。
那四王爺反手一抄,卻是點住那個不及反應的霧湖幫幫主的穴道,目光凜冽地注意着周遭湖水的情況。
可是,葉翎落入湖水后,僅僅驚起一陣水花,然後打了一個圈子,便又恢復了寂靜。
那葉翎,竟然像是消失在水中了。
※※※※※
煙雨晴林,花兒滿香。
葉翎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一間木屋的竹床上,他勉強地站起身子,卻是發現左肩居然毫無痛楚,仔細一看,倒是看到上面裹着紫色的絲巾,似乎被某種藥膏敷過,發出一種檀香的味道。
包紮的力度恰倒好處,如果不是一個妙手郎中,那就應該會是一個極其細心的女孩吧。
木門半開着,葉翎忽然看到門外的青竹林旁正有個女孩側身站着,手裏拿了一根簫。
葉翎心神一震,想不到僅僅只有一個背影,卻讓他的心觸電般,他雖是初履江湖,可是自在家時已見過美女無數,但哪有眼前的少女如此高貴素雅、身材如此婀娜多姿。
他正看呆了的時候,卻是那少女向旁邊走開,然後腳步聲由遠到近而來。葉翎馬上知道她要從旁邊進來,心跳得厲害。可正在葉翎以為能見到這個絕色女孩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小姐。”
那少女頓住了腳步,說:“小翠,什麼事怎麼慌裏慌張的?”
那聲音像是手指在古琴上輕攏慢捻一般,有韻律地傳來,彷彿如花開的聲音一樣清越溫柔,讓葉翎忍不住心神撼搖。
何嘗聽過這麼美的聲音如同音樂,讓他越發想見到這個少女。
那“小翠”說:“林主在客廳說要請小姐品簫。”
少女微笑着說:“明天是賞花論劍大會,爹爹大概又要吹簫助興了。”她頓了頓,說:“對了,那你就好生招待那位受傷的公子吧。另外,紅逍粉外敷,三個時辰一次,你千萬別忘了。”
小翠說:“知道小姐你心腸好又細心,別人受了點傷你就會把他帶到竹屋裏醫治,甚至因為上次紅兒瘸了一條腿,你在竹屋裏連續照顧她三天三夜。”
少女嗔道:“你怎麼可以把這位公子和紅兒相提並論?”
卻是腳步聲漸漸遠去。而那一個青色衣裳的侍女走進門來,她匍見到葉翎正瞪着眼睛望着門口,嚇了一跳,但馬上說:“公子你原來早醒了?”
葉翎“恩”了一聲,說:“剛才你說的那小紅是什麼人?”
小翠臉紅了一下,說:“是小姐養的貓兒。”她像是覺察到失言,馬上補充說:“小姐可是最寵愛紅兒了。”
葉翎心下悵然,剛才聽少女的口吻,還以為自己倍受青睞呢。小翠又補了一句說:“你可是暈迷了兩天兩夜呢。”
葉翎怔了怔,他想起那四王爺一劍,如非自己會龜息**能隨水漂浮,早被擒去。
小翠又說:“小姐吩咐我給你換藥。”
葉翎伸手接過那紅色瓶子,說:“是治傷神葯紅逍粉嗎?”他向小翠微笑,“我的傷已無大礙,能自己來。”
小翠看着他笑容里有奇特的溫情氣息,心忽然撲通一跳。
葉翎知道問那少女名字太過唐突,便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當時是你發現我的?”
小翠搖頭說:“是小姐,當時她在湖邊吹簫,看到你在湖底,就把你撈上來,扶到竹屋來了。”
葉翎想到自己是被這般一個仙女扶到房間來,心下一暖,他忽然想起當時聽到似乎在弄花般的蕭聲,可是卻時刻寫着相思,他心旌搖了一下,是誰有此榮幸,能讓她相思若苦?
※※※※※
當天他盼望那女子能過來,但是直到暮色四合,只有小翠送一碗蓮子粥過來,葉翎心下掛**,食不甘味,但他出身名家,仍面帶微笑,待吃罷,剛想問及小翠,可是小翠收了碗筷,說:“公子今日在這裏安寢吧,小姐讓我吩咐你明天千萬不要亂走,要是別人發現小姐收留了外人,就麻煩了。”
待小翠走後,葉翎心下一動,想到少女所說的賞花論劍大會,忽然明白此處乃相思林,他剛才一直記掛着那小姐,這才恍惚沒有想到。想到那女子必然是相思林林主的掌上明珠,他的心猛得一震。
相思林、葉蟬門和他所在的離魂幫合稱為武林中三大鼎足之門派,彼此為了稱霸武林,爭鬥數十年而不休。兩家世代交惡,又怎麼會有允許他和……
葉翎心神恍惚,走到剛才那女子所駐足的地方,彷彿還有她身上的余香,葉翎越覺不舍,那女子的芊芊身影在他腦里竟揮之不去。
忽然,層疊的簫聲娓娓而起,帶着那少女般的情韻,竟在不遠處。葉翎心下激動,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向那邊走了過去。
穿過竹林,再走幾步,看到有兩個女孩正在一個臨近湖水的亭子裏,赫然是那小姐和小翠。兩人都背對着他,而那少女正扶着簫,簫聲如泣似訴,寫盡了相思里的哀怨和惆悵,葉翎自懂得音律,想到少女如此痴情,直可惜自己和佳人無緣。
他在這裏屏息着,而那少女吹罷,忽然幽幽地說:“展公子多久沒來了?”
她的聲音鑽入葉翎耳里,讓他恍以為是仙樂,只是染上了憂鬱。
小翠垂手說:“接近兩年了吧。”
少女搖着螓首黯然說:“兩年零七天了。再過三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可他……”
小翠說:“展公子就要接掌葉蟬門,所以有許多瑣事,我想他一定會天天想**着小姐的。”
少女像是回憶過去的甜蜜一樣用很溫柔的口吻說:“如果他現在也和我一樣對着月光湖水,思**着我,那我就滿足了。”
葉翎像是心口被重重敲擊了一下,久久不能做聲。
而那少女還陶醉在回憶中:“小時候,他經常牽我的手到山上玩,然後摘最美麗的花兒插在我頭髮上,說我是……是亮麗的花……不,比花還美。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來找我了。”
葉翎心頭更痛,展橋風是葉蟬門的少門主,父親常常對他說,天下間心腸毒辣之人,展橋風絕對算是一號人物,但是世人卻被他的偽善所迷。
看着少女痴痴地思**着展橋風,葉翎根本不忍心衝出去告訴她,即便她會相信僅僅一面之緣的他,可是他又怎麼忍心打碎伊人兒的夢?
而這般想着,他要結識少女的心越發強烈,他發現那少女正要轉過身來,心下大喜,可是忽然他背後被他輕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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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翎幾乎被嚇得神飛魄散,平時周圍三丈的一絲動靜,絕對逃不過他的耳朵。以他的武功居然被人如此侵入,如果那人想害他,豈不是手到擒來?
但他一**之後,馬上心境如常,緩緩回過頭,看到眼前一個褐色衣服的蒙面人,正冷冷地盯着他。
葉翎看到那蒙面人後,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淡淡地說:“見過呂幫主。”
那蒙面人正是離魂幫幫主呂晚寒,他冷哼一聲,說:“居然為一個女子心神不定,談何大事!”
葉翎仍是表情木然,呂晚寒冷冷着說:“明天賞花論劍大會,你乘機下毒,務必讓所有人中毒,尤其是相思林林主楚莫。”
葉翎全身一震,而呂晚寒嘿嘿一笑,說:“殺了楚莫你自然就算立了大功。”卻是呂晚寒身形一晃,已經消失在黑暗裏,而葉翎手裏多了一瓶鶴頂紅的絕頂毒藥。
葉翎回身看去,亭子裏早無少女的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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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葉翎醒來時,聽到周近熱鬧喧嘩,忍不住走出木屋,在花徑幾個拐彎,卻是看到居然有幾座隱於山林里的宏偉大殿。待葉翎探出頭去,已經有不少人正盯着他。
葉翎吃驚着,正想着那小姐吩咐他不要走動的話,卻是有一個少年公子冷冷地看着他,說:“兄台是何許人?怎麼會從楚小姐的花彤小徑出來?”
葉翎躊躇着還不知道如何回答,旁邊忽然有人打岔說:“如非是葉蟬門展公子,天下誰能有如此氣質?”
那少年公子吃了一驚,慌忙說:“小弟有眼不識泰山,還忘展公子海涵。”
葉翎先被認為是當今皇上,此番又被誤認為是別人,便已習慣了,於是淡淡地笑着,也不出聲。而那大殿前有一家僕忽然趕上來,恭敬地說:“請。”
葉翎看到周近張燈結綵,皺眉着,但怕一開口就泄露了身份,於是低聲吩咐那家僕不要宣報他的名字,那家僕必恭必敬地答應了。
剛進了大廳,卻已經有無數人目光瞧了過來,有些耳尖的,早聽到剛才殿外的話,葉翎走了幾步,自行走到一張空席上,卻是聽到旁邊有人竊竊私語:“那個就是葉蟬門少門主呀。”“想不到他會來參加相思林一年一度的賞花論劍大會,這原不該是外人來的呀?”
“你難道不知道他已經和楚大小姐訂婚的事情嗎?”
“哦,他們已經親如一家,想必是楚小姐讓他來的吧?”
“展橋風果然器宇軒昂,天下少年俊傑,他絕對是一號人物呀……”
葉翎面色忽然蒼白起來,他心中美麗的幻影忽然瞬間破滅了,想不到她……她居然已經和展橋風訂婚了。
忽然旁邊走來剛才那個少年公子,說:“小弟是相思林伏虎堂堂主,剛才多有得罪,先罰一杯。”自行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可是葉翎心繫那少女,只是勉強點頭說:“請。”
那少年公子看到對方面色冷漠,而且也不舉酒回敬,討了個沒趣,大有惱意,但又不敢發作,便自行仰天打了個哈哈做掩飾,站起走開。別人一直注意着葉翎,都以為此人冷傲,也就無人走上前去。於是偌大一個大廳,只有他一人獨坐。別人反覆打量着他,議論紛紛。
此刻忽然走來一個老者,披着紫色大衣,神情謙和、但全身隱約露出一股霸氣,顯然是相思林林主楚莫,旁邊則有個少女攙扶着他。
葉翎自昨日見那小姐側面,無時不刻不在想像那少女的模樣,此刻終於得所其願,而當他的目光盯在少女的臉上,就再也離不開了。
那女孩眉兒雅緻,眼角如月兒高雅的微笑般,加上婀娜的身姿,尤其是嘴唇輕啟,似乎帶着那抹竹林青翠的嬌羞,而那如水秋波,像是裝滿了天地之間的靈秀。
那楚莫忽有所覺,目光注視在葉翎身上。葉翎覺得一種寒意迎面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葉翎,而剛才那個少年公子則幸災樂禍地看着。
少女忽然在楚莫耳畔悄悄說了兩句,眼角也微瞟了一眼葉翎,葉翎知道是那少女微微責怪着他,不禁臉上一紅。
楚莫面色微霽,而這時任何人也知道少女肯定是在說這“葉橋風”,都羨慕地打量着葉翎。葉翎心下苦笑,只好繃緊了臉,不露出表情。
老者走到為首的龍形位置上,目光像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葉翎,這才說:“相思林第十三界賞花論劍大會開始。”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每個人都覺得聲音直鑽耳際,可是又暖洋洋的如沐春風,葉翎想不到楚莫的武功竟已到達如此地步,絕不在呂晚寒之下。
想到懷裏那一瓶鶴頂紅,葉翎心下不禁有一絲苦笑,縱然他真的下手,以對方的武功要把毒逼出來根本不是難事。
這時楚莫前面站出來一個黑衣中年人,朗聲說:“賞花論劍大會程序如下,先去品花軒賞花,午時論劍,劍招都有以花為名,以花之形態之實,否則以違規論。”
卻是所有人站起各舉杯向楚莫,一飲到底,然後有秩序地走出大廳,楚莫也斟起一杯酒。
待葉翎走出大廳,卻見那少女快步向他走過來。
旁邊的人有意讓出一條路,都以曖昧的表情看着兩人,他們也知道展橋風兩年沒來相思林,還以為是展橋風偷偷過來給小姐一個驚喜。他們自然識趣,待少女走到葉翎旁邊,附近已經空無一人。
少女微嗔道:“你怎麼出來了?傷好了嗎?”
看着她那嗔怪中露出的天然韻味,葉翎如被電擊,他以為少女自該會責怪他,可是卻關心他的傷勢,他感動地對這個心目中的玉人說:“傷已經痊癒了,小姐救命大恩,葉某終生難忘,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
少女淺笑着說:“那不用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葉翎發現在少女面前有手足無措的感覺,驀然想起那簫聲,說:“不解相思,月華今夜滿。”
那女孩倒是呆了一呆,葉翎早把她的表情瞧在眼裏,微笑着說:“姑娘你的蕭聲我已經久仰了,就是剛才我所說的意境了,我原先以為那簫聲已經是嘆為觀止了,可是如今見了姑娘,蘭心惠質,一笑又可傾城,這才明白什麼叫閉月羞花、嘆為觀止呢。”
那少女忽然嬌紅着臉,欲言又止,被葉翎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緩緩低下了頭,說:“公子過獎了。”
看來眼前女孩必然是常於深閨中,倒沒有人如此當面誇獎過她,葉翎更是心生憐愛,說:“請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說:“楚憐瑤。”
葉翎笑着說:“如瑤林仙女般楚楚動人,又有誰不憐惜呢?”
楚憐瑤淺淺一笑,抿着嘴唇說:“別人見了我都恭恭敬敬的,也不像你這般打量我,還這樣誇我的容貌,其實我不知道自己長的是美還是丑。”
葉翎故意重重嘆息了一聲,說:“別人看了都自慚形穢,哪還能說出話來。”
楚憐瑤搖着螓首,說:“那你為什麼還能說出話來?”
葉翎笑着,說:“我的臉皮比別人厚嘛。”
楚憐瑤撲哧笑出聲來,說:“你這人……”她頓了頓,說,“我都好久沒這樣開心笑了。”
葉翎疑惑地說:“難道小姐如此天生麗質,還不快樂嗎?”
楚憐瑤黯淡地搖搖頭,勉強一笑,忽然幽幽問了一句:“我長的很漂亮嗎?你當真不騙我?”
葉翎心疼地望着她,憐惜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氣質,最溫柔,最美麗的女孩,我不騙你,以我的名字起誓。”
楚憐瑤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說:“那敢問公子大名?”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葉翎是故意介紹自己的名字,便莞爾一笑。
而葉翎得意地說:“在下葉翎,葉落無聲的葉,翎毛的翎。”
楚憐瑤說:“葉公子遠來是客,那我忝為主人,要請公子做賞花之遊了。”
葉翎欣喜地說:“吾所願也,不敢請耳。”
※※※※※
可是忽然大廳里傳來一聲悶喝,然後是酒杯摔碎的聲音,楚憐瑤全身一震,驚呼說:“爹爹。”她搶先衝進大廳,卻看到楚莫全身痙攣,像是中了毒一樣,奄奄一息,而嘴角已經留下血絲來。
楚憐瑤如椎心刺骨般的一聲痛哭,搶到楚莫身邊,扶着他,說:“爹爹……你怎麼樣……”
此刻所有賓客都沒走遠,聽到楚憐瑤那凄慘的哭聲也都沖了回來。
可是楚莫忽然瞳孔張大了,手勉強指着葉翎,說:“他剛才偷偷在酒里下毒……”
看到楚莫整個臉都火紅着,有人驚呼說:“是鶴頂紅!”
而葉翎瞬間就成為眾矢之的,數十人把葉翎圍住,有人厲聲呵斥着說:“展橋風,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正是剛才那個少年公子。
楚憐瑤忽然神情悲絕地站起來,刷地抽出隨身的寶劍,指着葉翎,一字一句緩緩地說:“你潛入相思林,此刻還冒充我未婚夫,你究竟是什麼人?”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葉翎心下一寒,說:“我……”
楚憐瑤向他逼近了一步,說:“你為什麼要毒害我爹?”
如被雷擊般,葉翎百口莫辯,而那少年公子冷颼颼的一劍向他劈來,他帶着被欺騙后露出那種氣急敗壞的表情,同時嘴上罵著:“原來剛才你在耍弄我們,憑你這種角色,也是什麼展少俠,連替他擦鞋都不配。”
葉翎望着楚憐瑤憤怒的表情,竟連那劍快近身都沒發現。那公子正興奮着,覺得自己抓住“奸人”大出風頭,可是葉翎在劍近身時忽然驚醒,右手一挽,隨意打出掌風推開那公子的劍,然後手如閃電般伸出擊打在公子的手上。
那公子不防葉翎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只覺眼前一花,手上就已一痛,劍便落在地上。
可是剛才少年公子那劍已經劃破葉翎胸口,而那瓶鶴頂紅的葯剛好掉落出來。
旁邊的人紛紛拿武器圍住葉翎,有人大聲說:“他果然是下毒的人!對付這樣的小賊,大家不必講武林道義,一起廢了他。”
剎那間刀光劍影,一直向葉翎身上攻去。
好個葉翎,身如蛟龍,指風連續彈飛幾人兵器,眾人都一愕,然後有人喊道:“離魂指!他原來是離魂幫的人,相思林和離魂幫向來勢不兩立,這次居然用這種手段,太卑鄙了。”
楚憐瑤恍然醒悟,說:“原來你是離魂幫的人,想不到……”
葉翎忙說:“憐瑤,我是離魂幫的人,可是……”
楚憐瑤咬着嘴唇說:“你不配叫我名字!親近我原來你是有目的的。”她毫不猶豫,一劍刺向葉翎胸口。
葉翎只覺無數失望悲觀夾雜而來,他此刻無力辯駁,就看着楚憐瑤的劍迅速地刺入他的胸口,血花四濺。
楚憐瑤看着葉翎那絕望的目光,忽然不解地說:“你武功那麼高,為什麼不避開?”
葉翎慘淡一笑,說:“此番葉某受冤枉,卻一直問心無愧,不曾騙姑娘一分,你爹爹只是指着我這個方向,並非說是我所為。”
楚憐瑤馬上回頭,卻看到那老人正勉強指着葉翎,說:“就……是……他……”像是心有不甘,可是手忽然松塌下去。
楚憐瑤悲慟地喊着:“爹爹!”她拚命抓住那老人的手,可是卻發現老人的手居然冰冷了,她就跪在那裏,懵着,周遭事情全然不知。
葉翎心下一寒,相思林林主楚莫,武功奇高,恐怕離魂幫幫主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即使是鶴頂紅,亦不能在瞬間讓他而暴斃,而且還神智不清地指着他。葉翎胸口的劍傷更痛,他百般莫辯,可是心疼着,卻關鍵是楚憐瑤不相信他!
難道是幫主呂晚寒所下的毒?是了,也只有他還能在鶴頂紅的毒上做手腳,讓毒瞬間發作!
然而此刻他又怎麼解釋呢?自己身負毒藥,而且又是向來和相思林勢不兩立的離魂幫下,葉翎想到剛才楚憐瑤是那麼甜蜜地笑着,還說要陪他賞花。他心下劇痛,看着周圍揮舞着劍光向他撲來,他發現此刻全身失去了所有力氣,於是黯淡的閉上眼睛。
忽然間,殿外一聲陰沉的呵斥,然後一匹劍光忽然傾泄而至,那驚鴻一劍下,卻已經連續有兩人身首兩異。
有人驚呼道:“御劍術!”
所有的人面如土灰,天下間能人劍合一的又有幾人!那褐色衣服的蒙面人手持神劍,殺了進來,別人紛紛避開,那蒙面人忽然單手一抓葉翎,陰沉一笑,身形急轉,凌空飛去。
葉翎身不由己,回頭卻見楚憐瑤哀怨的眼神,同時剎那間回頭瞪向他的憤怒,葉翎心如滴血。
※※※※※
那蒙面人目如鷹隼,冷冷地瞪着他,也不說話,他單手抓着葉翎,凌空飛過那相思林前的湖水,又到了一座山頭,這才緩緩把他放開。
葉翎卻只是冷哼一聲,自行把胸前的寶劍拔出,胸口瞬間血流不止,葉翎也不去包紮,把劍扔在地上,回頭緩緩走去。
那蒙面人忽然封住他的穴道,隨手從懷裏取出一些粉末灑在他胸前,那血居然馬上停住了。蒙面人解開他穴道,嘿嘿冷笑:“你做的很好,想不到楚莫居然大意失荊州,在自家中毒。”
葉翎心下更震,居然不是呂晚寒下手,那究竟會是什麼人!
葉翎忽然裝出驚恐的表情望着蒙面人的背後,身體向後一縮,驚慌地說:“楚林主?”
蒙面人面色大變,閃電般轉身,劍光帶起無數梅花的刺,飄飄洒洒,瞬間佈滿周圍三丈,在他轉身的時候,他忽然心下一沉:背後哪有人?
幾乎在同時葉翎從懷裏取出一個藥物向地下一扔,十丈方圓忽然變得白茫茫一片。
※※※※※
匆促間逃開數里,葉翎這才勉強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楚憐瑤,而此刻他越發恨透了離魂幫,他這次行走江湖,本已打算和離魂幫一刀兩斷劃清距離,可是誰想到居然連在相思林的時候呂晚寒還一直跟着他!
他慌不擇路,卻發現已經是一個墓葬場,饒是白天也顯得陰沉無比,葉翎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行了幾步,發現胸前仍然劇痛,於是自行倚靠在旁邊一個偏僻的草叢旁行功,三四個時辰后,葉翎這才重重吁了一口氣,可是他心力憔悴,迷迷糊糊里就睡了過去。
待醒來后,葉翎發現自己正躺在旅館的床上。而那蒙面人卻在那張簡陋的桌上捻着那燭光,似乎閉目養神般,那手在火燭的燃燒中似無所覺。
葉翎咳嗽了一聲,蒙面人急速轉過身來,關切地說:“你醒了?”拿起桌上的那杯綠茶,緩緩走了過來。
葉翎接過那杯茶,淡淡地說:“算是你救了我吧?”
蒙面人那凜冽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下,忽然回過頭去,沙啞着聲音說:“不錯。那你為何又要避開我?”
葉翎仍是淡淡的表情,忽然把手裏的杯遞迴蒙面人,說:“我只怕你在茶里下毒,把我控制成行屍走肉。”
蒙面人目光中冷芒一閃,拿過綠茶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說:“難道我像是那種人嗎?”
可是在他喝完茶的時候,忽然腳下一個趔趄,驚恐着說:“你?”
葉翎淡漠地說:“剛才在你回頭的時候,我下了一些三寸散,只是讓你在兩個時辰里失去內力而已。”
蒙面人想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沙啞着聲音說:“此次你已立大功,難道你……”
葉翎冷哼一聲,說:“從此我和離魂幫一刀兩斷!”他一個飛騰,人像飄飛的雲朵一樣閃出窗外。
葉翎剛飛出窗外不多久,忽然聽得一聲慘叫,卻像是那蒙面人發出來的,葉翎心下一驚,足不停留,閃電般凌空飛回,把樓下的店小二嚇呆了。
葉翎未近那房間,卻聽到兵器互交的聲音,葉翎怒吼一聲,單手劈開那門,卻見那黑衣蒙面人滿身是血,旁邊一個拿着虎頭鉤的中年蒙面漢子正把武器揮舞得滴水不漏,黑衣蒙面人手裏拿着一把劍,卻連連後退。
那中年漢子的虎頭鉤忽然像月華一樣劃了個半月形直撲向黑衣蒙面人。
葉翎搶救不及,卻見黑衣蒙面人橫劍一斜,封住對方的兵器。
可是對方在兵器相交的那瞬間,棄了手中的兵器,右手似乎散出金光,同時像是揮舞出龍的形狀一樣擊向黑衣蒙面人的下腹。
那黑衣蒙面人的劍匍被那虎頭鉤砸飛的時候,身形更見踉蹌,如何能抵擋。葉翎看得肝膽欲裂,人以生平最快速度撲向那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一掌擊飛那黑衣蒙面人後,眼睛似乎長在腦後,向右一側僅僅以一寸的差距避開葉翎的攻擊。
葉翎此刻卻是身如流星,不再理睬那中年漢子,把黑衣蒙面人從地上扶起。
中年漢子陰森森一笑,穿破屋頂飛去。而葉翎此刻心如刀割,他啜泣着說:“爹爹!”
※※※※※
葉翎揭下黑衣蒙面人的面罩,又從他臉上輕輕撕下一張人皮面具,眼前出現一張帶着鷹般氣質的臉,濃眉,眼神里露出一種不甘,那人不是離魂幫幫主呂晚寒是誰?
看着父親胸前那中的龍形掌印,葉翎心頭更痛,說:“爹爹,如非不是我……”
呂晚寒勉強擺擺手,說:“那人追殺我已久,並不干你的事情。”說到這裏,他咳嗽着吐出一口血,說:“如非我色利熏心,想統一武林,你也不會離開我。翎兒,你長大了……”
葉翎無聲地悲鳴着,說:“爹爹,我永遠是你的兒子。”
呂晚寒苦笑着說:“我並非是你親身父親。”
葉翎目光露出彷徨迷惘的表情,說:“我生來從來沒有見過親身父親,他有又什麼打緊,爹爹你……”
呂晚寒低喘着氣說:“爹爹已經不行了,以後離魂幫就交你打點了。化龍掌中者無救,只怕我撐不了幾日了。”
看着父親第一次露出慈愛的表情看着他,葉翎的心激蕩着,原來父親一直愛着他,並非冷血,葉翎鼻子一酸,那淚已經撲簌而下了。葉翎不再猶豫,單手運起內力,抵在呂晚寒心脈上,說:“爹爹,我用武功幫你支撐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后你用武功自己護住心脈,也許我還能有辦法治療化龍掌。”
呂晚寒搖頭說:“你不用白費勁了,只有火陽內功才能治療化龍掌的毒素和奇特內力的,可是天下間又有幾人會火陽內功!”
葉翎忽然躊躇了一下,說:“母親臨去前,曾交給我一張寶圖,說及找到圖裏的地址,裏面有神丹無數,並且有個可以妙手回天的神醫。”
呂晚寒緩緩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釋然,他勉強說:“為父大概可以保心脈三天,翎兒,一路保重,要記住,你的安危最重要。”
葉翎泣淚着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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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翎失魂地走了一段路,卻已經在山谷中,四顧無人,這才緩緩從貼身處取出一張羊皮紙來,然後從羊皮紙內層用小刀劃破一點,這才抽出那張圖。母親臨死前讓他直接去找寶藏,可是葉翎並不稀罕,直到如今這才是第一次仔細地打量着這張圖。
待匆匆過目后,葉翎失聲說:“相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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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快掠上屋檐,駐足在蒼天古樹上,葉翎打量着相思林的全貌。夜晚固然容易探險,可是白天卻可以令別人心生麻痹。
葉翎自恃武功高強,三丈里動靜,分辨得一清二楚,他沿着那地圖的標誌,一路上輕鬆地避開那些守衛,已經到了大殿的後面廂房。
剛進入空無一人的廂房,卻隱約聽到交談和腳步聲,葉翎一驚,見那廂房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藏躲,一咬牙,凌空飛起,把身體貼在屋頂上。
這個壁虎功他並不曾苦學,此刻貼住上壁,頗有勉強。廂房“吱嘎”一聲,卻是一人推門而入。葉翎側頭看去,是一佩劍少年,面上帶着陰沉的笑容,偏偏又長得俊美無比,他旁邊那中年人,卻像是被猩猩撲去上在他臉上又抓又咬過一樣,臉皺着,皮膚乾燥無比。
葉翎心下一驚,暗暗說:“葉蟬門的長老?”
那中年人俯首帖耳般對佩劍少年說:“少門主,寶藏圖的地址已經查出,入口在楚小姐的花彤小徑。”
葉翎一怔,那少年原來竟然是葉蟬門的少門主,斬龍少俠展橋風,而更想不到的是,對方也居然有圖。而他旁邊那人卻是為葉蟬門出生入死數十年的長老龍丑。
展橋風淡淡的表情,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種殺機,眉頭一陣聳動,和臉上的英俊形成鮮明的對比。那龍丑看了展橋風如此表情,說:“少門主潛伏這裏數年,始終不曾見那楚憐瑤,不知……”
展橋風冷冷一笑,說:“一個女人怎麼能束縛住我,他的父親因為那寶圖有求於我,恐怕不多久后還會讓楚憐瑤嫁給我來牽制,他想得當真幼稚,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葉蟬門和相思林合併,再想獨吞寶藏,果然是奸雄一個。”
他沉着地把目光移向龍丑,說:“葉蟬門你最足智多謀,所以我只把寶藏圖給你看。如若問鼎武林,再滅當今朝廷,取而代之,你必然是開國功勛!”
葉翎吃了一驚,險些摔了下來,他忙屏住呼吸,用力地貼在屋頂上。想不到這展橋風果然心狠毒辣,只是憐瑤……難道在他眼裏只是一個工具,不值一文嗎?
而龍醜臉不改色,卻是跪了下來,說:“謝少門主提賞。”
展橋風嘿嘿冷笑,說:“楚莫裝死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不過他剛好拉上一個離魂幫的小子來背黑鍋,看來也是心思縝密,不可不防。”
葉翎豁然明白,不然以楚莫的武功,恐怕沒人能瞬間殺死他,更何況楚莫臨死前神志不清指着他,原來都是有預謀的,看來楚莫第一眼就看出他是離魂幫的人,否則表情怎麼會如此冷峻!
想到這,一陣涼意從他背部竄起來,好可怕的陰謀!好毒的心計!
此刻他心浮氣躁,差點又掉下去。手貼在瓦面發出輕微的聲音,一些灰塵還向展橋風的頭上墜去。
葉翎心思電轉,自己絕對不是兩人合擊的對手,如果展橋風一抬頭,他只有拚命沖門而出。但是幸好此刻角落裏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展橋風身形一動,飛過去,隨即聽到一隻老鼠垂死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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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屋頂下來,葉翎全身都是冷汗,他此刻第一想法是告訴楚憐瑤,楚莫並沒有死以及展橋風的陰謀,尤其是展橋風對楚憐瑤的態度。
沒有去考慮楚憐瑤會不會相信他,葉翎身如蛟龍,又連續躲開幾撥守衛,終於到了花彤小徑,幾個輾轉,到了竹屋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楚憐瑤會在裏面,想起當初楚憐瑤就從湖邊把他扶到這間竹屋的,葉翎的心又是溫馨又是苦澀。
推開木屋,葉翎看到一個身襲淡鵝色衣裳,臉上猶自掛着淚痕、無比憔悴的少女正倚坐在那裏,她聽得木屋聲卻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仍是痴痴地坐着。
葉翎看了自是無比憐惜,終於說:“憐瑤。”
楚憐瑤這才抬頭,看了是他,臉色一變,立即冰冷如霜,隨手拿起寶劍,指着他,說:“你害死我爹,你還敢來?”
葉翎搖頭緩緩說:“如果是我害死你爹,天誅地滅。”
楚憐瑤的臉色稍為和緩,但那隻拿劍的手更為用力,指尖都帶着冷颼颼的氣息。
葉翎又說:“其實你爹爹根本沒死,而葉蟬門少門主展橋風一直藏伏在此地多年,他根本不在意你。”
楚憐瑤斥聲說:“你胡說,你這人殺了我爹爹,現在還想挑撥我和展公子,你真卑鄙!”她忽然一劍搖碎無數劍影,向葉翎的周身攻去。
葉翎頹然一嘆,自己一番好心,卻被認為是卑鄙,可是試想自己如果站在她的角度上,只怕也會這般想吧,葉翎身體連續三晃,在狹小的空間連續避開楚憐瑤的三劍,可是忽然後背“氣海”穴如被重擊,人被麻痹在那裏。
而此刻楚憐瑤的劍如閃電般刺入他的右肩,和昨日刺他的那一劍同個方位。
而此刻在葉翎感覺那劍刺來的過程里,顯得如此之慢,慢得讓他可以看到楚憐瑤咬牙的動作,那美目中淚兒欲滴的樣子,他頹然絕望地對自己嘆氣着,感覺心像被什麼掏空了一樣。
他忽然明白了,原來自己已經深愛上這個女孩,此生此世。
而天下間,又有什麼能比心愛的女孩不理解自己,甚至咬牙切齒的痛恨自己更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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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劍深深刺入他肩胛,讓他昨天的所有疼痛和今天的心碎同時爆發的時候,木屋外閃進一道身影,飄逸地落在他們面前,那人急聲說:“瑤妹住手。”
聽到那聲音,葉翎和楚憐瑤同時心神一震。那楚憐瑤棄了劍,哭泣地奔向那人,一面說:“風哥哥,你終於來了。”
在她的愛人面前,她終於把一切痛苦爆發出來,此刻她柔弱的像個小女生一樣,無助而凄涼。
葉翎聽出那聲音,卻是展橋風的,他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諸般打擊,連續敲擊着他的心房。他勉強聽到展橋風說:“這人潛伏入相思林,並且用藥殺害伯父,是我親眼所見,可是當時我被他所制,不過他還有同黨,瑤妹,他交給我處理……以後我會天天來看你的……你瘦了……”
待葉翎醒來,已經在囚牢裏了。全身被鎖鏈扣住,展橋風手裏拿着一根帶火的鐵棍,冷冷地說:“想不到居然有人知道我潛伏在這裏,而且還知道楚莫沒死,真不簡單。”他輕蔑地看着葉翎,說,“只可惜……”
葉翎看着那火棍緩緩移到他臉邊來,卻是面不改色,平淡的閉上雙目。
展橋風哈哈一笑,說:“好極好極!”隨手把火棍扔在地上,卻從懷裏取出一顆藥丸,強自給葉翎服下,故意嘆息一聲說:“這是罌粟迷,只要你服用后一日內,我保管你一定屈服於我。”
葉翎淡淡地說:“聽從於你這個卑鄙小人,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你連愛你的憐瑤都忍心欺瞞傷害,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展橋風怔了怔,忽然狂聲大笑,說:“妙極!你居然還知道這件事情,老實告訴我,究竟還有什麼人知道這消息?”
看他的表情,葉翎就知道對方想殺人滅口了,不過葉翎露出一絲笑容,說:“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你根本猜不到會是他。”
展橋風面色一變,一掌擊在葉翎受傷的右肩胛上,葉翎吃痛不過,悶哼一聲,那右肩上的血已經涌了出來。
展橋風狠狠捏住葉翎的肩頭,說:“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特殊牢房裏,只有鎖着你一人,先讓你嘗嘗罌粟迷的味道再說。”
看着展橋風緩緩走出牢門后,葉翎這才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而胸口裏無數的熱浪和刺痛襲來,一種要用手把身體拚命的抓,抓成碎片的感覺從手上爆發出來,而葉翎的手腳被那鎖鎖住,只能咬牙悶喝。
良久,那鎖鏈被他拉得噼啪作響,而他的嘴唇也被咬出血來。在這個時候,他只有一種速死的感覺,如果自己雙手能動的話,一定會把自己的肌膚完全抓碎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翎這才蘇醒,卻見自己已經躺在牢房的草垛上,鎖鏈已經被取開,而旁邊卻坐着一個面色慈祥的老人,胸前長冉飄然若飛。
葉翎正要爬起來,卻是全身劇痛,那老人像是在黑暗中向他微笑着,忽然連續幾針刺在他的胸胛上,葉翎發現那居然是武林里失傳已久的療傷**——金針度穴!
葉翎忽然想起那寶藏圖裡有切口,忽然沙啞着聲音說:“暗香月。”那老人怔了怔,又仔細看了他一下,這才緩緩說:“一度黃昏。想不到你居然是蘭柔的兒子。”
葉翎無比驚喜地說:“你就是藏寶圖裏的絕代神醫?你認識我娘?”
那神醫忽然輕微嘆息着,說:“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葉翎恭敬地說:“在下葉翎。”母親臨終前告訴他,神醫胸藏萬象,宇懷天機,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他自然知道母親生平從未騙過他,而且自幼常常說及神醫,此番見到實在激動不已。
那神醫柔聲說:“你原來是隨母姓,這十八年來,你母親可曾受苦?”
葉翎眼眶一紅,說:“一年前母親身染重病,百般醫治,卻束手無策,已經撒手人寰。”
神醫身體一顫,半晌才說:“她終究不肯原諒我,死也不來讓我醫治。”他忽然重重噓出一口氣,說:“你母親可曾告訴你,這暗香月,一度黃昏的意思?”
葉翎搖頭說:“她從未告訴我,而這切口卻是寶藏圖上記載的。”
神醫讚許地頷首,臉上卻露出凄涼的神色:“她還是遵守諾言的。”
葉翎急急地問道:“請問前輩和母親是何關係?”
神醫搖頭,眉梢輕輕地皺起,說:“日後你自然明白的。”他忽然抬頭望着監牢的頂牆,像是懷**多年前的往事般,說:“暗香一度月黃昏,千年前第一神劍,切金斷玉,無堅不摧,而每逢月圓之月,劍上會帶着一種龍蜒香,服之可增長數年功力,而且持劍人會輕鬆掌握御劍術,並且施展時不消耗內力!”
葉翎完全驚駭住了,父親因屢屢奇遇,又苦練數十年武功,機緣巧合下才學會御劍術,而那暗香一度月黃昏……
但他又想到展橋風說這是個不見天日的特殊牢房,脫口而出:“請問前輩為什麼會輕易進入此處?”
神醫淡淡地說:“相思林哪個地方我去不得,只是我常常在這個地方休息,因為沒人打擾。”
葉翎吃驚地看着神醫,對方居然喜歡牢獄這個地方,只是因為清靜?
神醫又說:“你並不知道,當年武林為了這個寶藏圖而瘋狂,因為這寶藏里最好的寶物就是據說可以找到這把劍的玉璽!”
葉翎更是驚呆了,說:“上一位皇帝拋棄皇位所攜帶着的玉璽?”他忽然想到蕭殷,驀然明白為什麼四王爺說蕭殷肯定會獨自來到相思林了。
神醫又說:“千年前,龍劍山莊莊主手持暗香一度月黃昏,獨自面對邪教所有高手共千餘人,單劍赴會,並且重創了邪教,只可惜,當龍劍山莊名氣如日中天之時,龍劍山莊忽然消聲匿跡了,而這把千古第一劍,卻從此失去蹤跡。直到十八年前,有人發現了玉璽的秘密。”
葉翎怔了怔,說:“是前輩你發現的嗎?”
神醫忽然沉痛地搖頭,一語不發。良久這才說:“你養父待你如何?”
葉翎忽然驚醒,忙對神醫磕頭說:“他中了化龍掌,請神醫妙手回天,前去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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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無聲,秋菊花開。夜的影子照在那趕路的兩人身上,顯得是那麼皎潔。
那兩人自然是葉翎和神醫。葉翎被金針度穴后,早已經解開那罌粟迷的毒性,而同時他猜度神醫必然受過什麼打擊,已經萬**俱灰,對人世並無留戀,這才會歸隱在一個牢獄裏,否則以他的醫術,必可享譽江湖。
兩人行了一些路,遠遠見着呂晚寒所在的小店。葉翎心下更急,卻又充滿了無限希望。可是旁邊的神醫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說:“先不要過去,這裏似乎有很多高手埋伏着。”
葉翎一驚,和神醫隱藏在一間房子后仔細察看,這才說:“很多是我父親的手下,離魂幫的高手。”他忽然皺眉說:“江南四邪?苗海巫師?霧湖幫幫主?”他心下猶疑,喃喃說:“這些黑道中的人怎麼都會在這裏?而且那霧湖幫幫主……”
神醫沉吟說:“我們偷偷溜進你父親房間吧。”
兩人輕快地掠上屋檐,葉翎看那神醫居然凌空踏足,不帶起一點風聲,不由驚嘆地說:“前輩好高明的武功。”他勉強跟在神醫後面,趁着夜色,閃身進了那客店。
葉翎自然識路,帶着神醫向要父親的房間衝進去,可是神醫的眼裏閃過一絲冷芒,說:“小心有詐。”卻是一拉葉翎的手,身形掂在那房屋的樓頂,然後神醫輕輕揭開一塊瓦片的縫隙,示意葉翎向下探看。
葉翎向下一看,忽然面色煞白,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呂晚寒正厲聲地對一個中年漢子說:“你居然跟丟了他?”
中年漢子唯唯諾諾地說:“葉公子潛入相思林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出來。”那中年漢子的身形赫然和昨日刺傷呂晚寒的那個蒙面人一模一樣。
呂晚寒忽然若有所思:“想必那寶藏圖的地址就在相思林了。”
中年漢子插嘴說:“其實幫主明知道寶圖就在他身上,早可以把葉翎擒下,何必要等到今日。”
呂晚寒冷笑說:“你知道什麼!誰知道他母親究竟吩咐過他什麼,想不到我假意和她成親並一起生活十數年,她居然守口如瓶。可見必然告訴葉翎要保密。”
中年漢子又說:“可是那藏寶圖不就是那張羊皮紙嗎?”
呂晚寒搖頭說:“我曾偷偷把那羊皮紙拿過來,可是無論火燒、水浸,甚至滴血都無濟於事,看來必然有特殊方法,所以只能循序漸進,一旦打草驚蛇讓葉翎有所防備,那再想知道寶物在哪就勢若登天了。不過如今得獲地址就在相思林,那就好辦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吩咐所有人,再等兩日,守住各個出口,一旦葉翎有消息,最快速度回報,到時候我們還得上演一出好戲呢。”
中年漢子點頭說:“是極!到時候,挾持神醫,就可以破解地圖的秘密,而葉翎就無足輕重了。同時可毒藥染盡湖水,我們守住各個方向,相思林楚莫一死,自然群龍無首,到時候就可輕鬆把他們困死裏面。”
呂晚寒淡淡地說:“另外,霧湖幫幫主千里追殺葉翎演得不錯,告訴他日後定會嘉獎。而那四王爺……”
中年漢子輕哼一聲,說:“他自以為神功蓋世,但已中了我的慢性散功散,再過幾日,則廢人一個。”
葉翎手腳冰冷,他萬萬想不到,原來這一切都是圈套,呂晚寒為了寶藏娶了他母親,又假意照顧他這麼多年,想到這,他發現心底冷颼颼的,手腳冰涼。
那神醫輕輕從背後點了他的穴道,嘆息了一聲說:“人世險惡呀。”他輕輕一瞥那呂晚寒,目光中殺過一絲殺氣,卻忽然消逝,他托着葉翎如雲朵般騰飛而去。而那屋檐頂猶自回蕩着他輕輕嘆息的聲音:“也罷也罷。呂晚寒,看在當年你待蘭柔還算不錯的份上,我不殺你。”
※※※※※
葉翎失神地走着,腳步踉蹌,可是心裏卻有無限的凄婉蒼涼,想不到呂晚寒如此狠毒,他憤怒地咬着牙。
說不定母親是被他所害,他越想越憤怒,心中積壓着無數的痛苦忽然爆發,而眼眶裏似乎有了淚。
但他忽然冷笑一聲,對自己大聲說:“男子漢大丈夫,這種遭遇難道就會讓我消沉嗎?”
那神醫一直跟在他旁邊,附掌說:“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兒……”他忽然意識說錯了,補充了一句:“好男兒。”
葉翎對他的話恍若未聞,他想着呂晚寒狠毒地說“想不到我假意和她成親並一起生活十數年”,他心裏就熱血激蕩,目光霍然露出一絲冷冷的殺氣!
葉翎在那個亂墳崗里狂亂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這才緩緩停下來,握緊的雙手終於鬆開。
神醫一直跟在他的後面,此刻知道他已經發泄完,也恢復了冷靜,便說:“你已有一日未進餐了,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才可報仇。”
葉翎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他雖是生性激烈,形露於外,可是面臨重大關頭,也並不冒失。此刻他的全身,透着一種英姿豪氣。
※※※※※
相思林三面環水,另一面有個必經通道是一個集市,平時車水馬龍,熙來攘往。葉翎和神醫一路行去,但卻發現行人極其稀少。葉翎並不理會,遠遠看見一家酒店,就走過去。可是酒店裏老闆打扮的人卻站在門口,看到葉翎過來,打量了他一下,說:“請問……”
葉翎淡淡地說:“一桌上好的酒席,另外給我訂兩間客房。”
老闆忽然冷冷地說:“對不起,酒店裏客人已滿,恕不招待。”
葉翎向裏面一看,偌大一個酒店,卻是客人稀少,他業已飢腸轆轆,加上連番受打擊,此刻又見老闆分別是不接待他,剛要發作,卻是神醫在他後面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說:“既然客人已滿,就去別家吧。”
葉翎按下怒火,疑惑地看着神醫。神醫淡淡地說:“他大概也有為難之處吧。”
葉翎斜眼瞥去,卻是看到街頭不多的行人都駐足看着他們,似乎都像是有武功的人,全身蓄滿了勁,隨時準備動手。
葉翎若有所思,神醫又說:“別人的紛爭,你何必插手進入。”
葉翎猜到酒店大概是被某人包下,而且酒店裏必有大事,平時以他的性情,絕對會打報不平,但此刻心裏記掛着大仇,自然把剛才那股怒火忍了下來。
可是連續問了三四個酒店,都受到同樣的招待,葉翎心下更是疑問,此刻忽見前面高掛着“龍雲酒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這個酒店大概是這裏最大的酒店,上面還有貴賓二樓,如果裏面的老闆再以同樣的理由推卻,那葉翎他勢必無法再忍!
可是剛向那裏走了兩步,前面忽然有三個黑衣人攔在他面前,為首的那人說:“此店已被包下,閣下如果再進一步,我可就保不住你的人頭了。”
周圍也有一些行人怯怯地向他看來,想必是剛才受了一些警告,也有一些人幸災樂禍地準備看熱鬧。
可是葉翎卻盯着黑衣人衣上半個鬼魂一樣的標誌。那標誌正是離魂幫的標誌。葉翎忽然憑空劃了一個手勢,說:“上面可有什麼人?”
葉翎是離魂幫少幫主,此刻則做了一個舵主的手勢。那大漢全身一陣膽戰,馬上恭聲說:“卑職有眼不識泰山,見過舵主。”他壓低了聲音說:“上面是少幫主,雷舵主正招待他。”
葉翎全身一震,離魂幫可沒有第二個少幫主!他忽然單手扣住那大漢手腕,說:“此言當真?你可曾見過那少幫主?”
旁邊那些準備看熱鬧的人無不噤聲,想不到這少年隨便一個手勢讓那大漢十分恭敬,而且隨便一抓,就讓那大漢無法動彈!
那大漢覺得手像是鋼箍扣住,全身酸麻,驚恐地說:“小的地位低下,少幫主又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故小的並不認得。”
葉翎身形如電,衝進酒店,撲上二樓。
可是當他上去后,人竟然怔住了。因為窗前有一個氣度非凡,手持白金紙扇,嘴角露出如雪花綻放的笑容清爽的少年,正向他看來。
他那腰帶上繫着的淡綠色玉佩在若隱若現中顯得玲瓏透徹。
那少年幾乎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衣服也都是白袍淡墨色底!
那少年全身也像觸電般怔了怔,葉翎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來,但他心**急轉,想到那四王爺曾誤認為他是當今聖上,難道……難道說眼前此人就是蕭殷?
旁邊那個赤色衣服的雷舵主完全呆住了,他訥訥地說:“這……”他本在這裏做監視相思林,可是見到那少年,還以為是少幫主從相思林出來,一面派人去通知呂晚寒,一面設宴招待,他自然不知道呂晚寒裝中毒之事,那少年不動聲色,他也就束手恭敬地招待。
但此刻一見葉翎衝上來,再反覆打量根本沒有區別的兩人,他頓時傻眼了。
那少年慢條施禮地說:“閣下扮成我的樣子,請問有何企圖?”
他說話時眉宇間流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彷彿龍騰九霄般。
葉翎幾乎可以判斷出前面這人的身份了,他微微一笑,說:“在下離魂幫少幫主葉翎。”可是他忽然對少年傳音入密說:“見過聖上。”
那少年手裏的白金紙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顯然是比剛才見到葉翎更加驚異,但他面上仍是保持平靜地說:“既然如此,後會有期。”
那少年正是蕭殷,他心思縝密,雖不知道對方為何相貌相象、又知道他來歷,但他此次有重任在身,既然有人猜得他身份,如果留在這裏,勢必相當危險。所以他當機立斷,說完“後會有期”后,人飄然飛出窗外。
葉翎心下一震,以對方輕功之高來判斷,武功絕不在呂晚寒之下。
而此刻那神醫剛剛上樓,看到那飛出窗外的蕭殷的背影以及他展露出來的武功后,目光里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
但是此刻,忽然樓下傳來數百個恭敬的聲音:“見過幫主!”
※※※※※
葉翎全身一震,難道呂晚寒已經知道他偷窺的事情,此刻想斬草除根?他一**未完,旁邊的神醫淡淡地說:“他此番前來必然是因為雷舵主通報之故。”
葉翎也自清醒明白,可是難道呂晚寒不再演戲不成?
他向樓下看去,卻看到呂晚寒正面色冰寒地走過來,葉翎回頭掃了那雷舵主一眼,說:“剛才的事情,你就當沒看見。”
雷舵主感覺那目光清冷地射進心底,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想到眼前這人是真是假,幫主一看即明,既不關己,也無通報的必要。
呂晚寒走了上來,目光一瞥神醫,忽然朗聲笑着說:“翎兒,這位想必就是神醫了?”
葉翎此刻見到呂晚寒恨不得馬上殺了他,可是如果現在翻臉,以他的武功決計不是對手,他心裏滴着血,咬牙切齒,表面上卻故作愕然說:“幫主你的病?”此刻讓他稱呼呂晚寒為父親,便再也辦不到。好在呂晚寒也並不深究,說:“你走後,我結拜的二弟剛好趕到,他機緣巧合下學得火陽真氣,剛好幫我療傷,為父已經痊癒了。這次你辛苦了。”
呂晚寒身後閃出一人,正是那中年漢子,但他已經換上了藍色鷹形外套,甚至連身材都用了縮骨術變小了些,葉翎如果沒有那天窺見,也絕對會被瞞過。葉翎猜以呂晚寒對中年漢子的口吻,這人決計不會是結拜兄弟,顯然是專門來隱瞞他的。
呂晚寒忽然說:“翎兒,你一定沒想到,楚莫根本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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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翎心下這才恍然,必然是因為楚莫把呂晚寒派去的幾路專門下毒的人馬都廢了,並且派人警告呂晚寒所致。
呂晚寒又說:“他剛剛派人留書於我,說已找到寶藏,並且今夜在花彤小徑等我。”
葉翎差點驚呼出來,看來展橋風已和楚莫勾結,並且找到寶藏的入口,而此次居然向呂晚寒宣戰,必是已成竹在胸。
葉翎不善說謊,但他此刻也帶着疑慮說:“那會不會楚莫已死,是相思林的陰謀,騙我們前去?”
呂晚寒搖頭,從懷裏取出一張錦布來,葉翎取過,看到上面寫着:“區區鶴頂紅能奈我何,今夜三更,花彤小徑挾寶藏相候。楚莫字。”葉翎看到那字似乎要從紙上飛了起來一般,每一筆像是千鈞之力!
這的確是楚莫的字跡,而且如果沒有楚莫這般的功力,字跡絕對沒有這樣的力度!
雷舵主走過來,恭敬地說:“幫主,那晚上幾點出發前去埋伏?”
呂晚寒目中寒光一閃,說:“現在。越快越好。”
雷舵主回頭瞥了一眼,看到葉翎若無其事的表情,猶豫了一下,權衡輕重后問道:“那其他三位舵主?”
呂晚寒淡淡地說:“都已死在相思掌下。”此言一出,他後面如江南四邪、霧湖幫幫主這些人都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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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裏只有兩個客人,憑窗而坐。葉翎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卻索然無味,他心裏急得要死,可是神醫仍慢施條理地喝着酒。
葉翎終於忍不住,說:“前輩,為什麼不讓我現在馬上去相思林?”
神醫微笑着說:“你的耐性比我當年已好上三分,換是我,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在那裏,眼看着要敵對,早就二話不說沖了過去。”
葉翎臉上一紅,說:“前輩怎麼知道?”
神醫說:“相思林里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但是此刻你最重要是吃飽飯,睡一覺養足精神,然後三更的時候我們才上路。此刻你在那裏,只有徒添焦慮,因為相思林里並沒有一個人。”
葉翎驚訝地看着他,說:“那些人憑空消失了不成?”
神醫悠然說:“因為他們都進了藏寶藏的地窖里,而地窖的入口,就在花彤小徑。”
※※※※※
三更,夜冷。
呂晚寒目光停留在花彤小徑里竹屋地面的一個黑黝黝的入口,默然不語。旁邊那個雷舵主忽然大聲說:“幫主,我們都守在這個沒人的鬼地方几個時辰了,此刻三更已至,乾脆把這裏一把火燒了。”
忽然,從入口傳來一聲詳和的聲音:“呂兄,別來無恙?”
呂晚寒聽那聲音果然是楚莫,於是陰沉着臉說:“你已找到寶藏?”
楚莫的聲音飄忽不定,說:“正是。所以我在這裏恭迎大駕,和兄弟一起分享這寶藏之秘。如果你一把火燒了我的莊院,待我在下面神功大成,到時候……呵呵。”
那“呵呵”兩聲忽然讓人覺得有毛骨悚然的感覺。而在他說完后,四周死寂得沒有一絲聲音,顯得陰森恐怖起來。
呂晚寒皺眉說:“雷舵主,你進去看看。”
他雖有心把這裏燒毀,可是想到如果一個地窖容得下整個相思林的人,那必然有許多個通風口,燒了相思林封了竹屋自是徒勞無功,更關鍵是既然對方已經找到此處,想必差不多已經得到寶藏,所以他不能再等!
雷舵主走到那入口處,忽然感覺到裏面有種陰森森的氣息迎面襲來,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但咬着牙毅然走了進去。
呂晚寒等人在外等了半晌,裏面卻沒有傳出一個聲響,如石沉大海般。
呂晚寒的面色寒了下來,他又說:“霧湖幫主,勞煩你進入瞧瞧,如果一有不妙,馬上退回。”
霧湖幫主想到以雷舵主的武功,可是居然中了對方的道,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難道那楚莫的武功居然已經高到這般地步?想必是裏面有所埋伏,他是千不願萬不願進去,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凝足目力,向裏面望去,同時全身凝滿功力,緩緩從裏面的石階走下。
他的腳步聲消失后,周圍又回歸到萬籟俱寂。
半晌后,呂晚寒身後的人都相顧駭然,想到如果呂晚寒再差他們進入的話……於是他們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神醫忽然傳音入密對葉翎說:“記得寶藏圖上有三左七右前四后九的說明嗎,你按這個步伐進入,到時候找到地洞大廳有個突出的角,在上面刻着‘火’中間的交叉處點一下,此處的陣型自破。”
※※※※※
葉翎仍是冷漠平淡的表情,自行向那入口走去。
身後別人都以為他八成是發了瘋,以葉翎的小小年紀,又有幾斤幾兩,前面兩大高手都身陷險境,別人都避之不及,而他還憑着一個少幫主的名義逞能,甚至和幫主也不打一聲招呼。但他們根本不知道,葉翎自幼苦練武功,他天性聰穎,但別人一年的基本功他反而練兩年,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在烈日或者寒冬下還默默站着,所以他的武功絕對不在前兩人之下。
而呂晚寒面色鄭重地看着葉翎,他猜葉翎大概知道藏寶圖裡還有什麼秘密,此刻也不顧及葉翎的無理,反而含笑地看着葉翎。
他相信,只以葉翎一人之力肯定無法洞悉寶藏之秘密,裏面既然有楚莫這個猛虎,葉翎必然會回來請他幫忙。
葉翎按着步法,走了數十步,途中早看到隱約里霧湖幫主和雷舵主正在瘋狂地在黑暗中繞圈,知道他們必然是陷入了陣型,但葉翎根本就沒想去幫他們,此刻眼前忽然有些微弱的光亮,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近了,忽然聽到一陣兵刃相交的聲音,葉翎靠在拐角的山壁上偷偷向里看去。
裏面卻是劍光如驚虹閃電,一個少年劍芒狂瀉,正逼得一中年人步步後退。那中年人忽然厲聲喝着:“蕭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的劍如龍在騰飛般,幾乎不做任何防守,每一劍都大開大合,刺向蕭殷身上大穴。
蕭殷卻是避敵鋒芒,身形輕移,對方每一劍都僅差他分毫,他忽然冷冷地說:“叛國餘孽,人人得而誅之。”
那中年人正是四王爺,他忽然發現手足有些酸麻,眼見每劍快到刺到蕭殷卻被蕭殷避開,於是便連連怒吼,可卻漸漸提不起什麼力氣。他自然不知道,縱然他的劍刺得再快,他還也是僅差分毫的。
他心下更急,正要凝神聚氣,可是發現丹田裏內力竟空空如也,他心下大駭,忽然,蕭殷彈飛他的劍,一劍完全刺入他胸口!
四王爺絕望地看着胸口前的劍,不甘地倒下了,臨死前他憤怒哀怨地瞪着蕭殷,為自己的一生悲傷。
他自死也不知道離魂幫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蕭殷收回劍,搖頭說:“老鼠太弱了,貓玩得不夠盡興。”
葉翎發現裏面是一個大型壁洞,大約可容納數百人,而他注意到周圍正站着許多衣着不一樣的人,都是相思林手下,而展橋風身穿白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展橋風旁邊依偎着的那個有絕代氣質的少女,不是楚憐瑤是誰?葉翎看到她,像是胸口被人重重擂了一拳一樣,踉蹌着,看着她乖巧地依偎在展橋風的身上。他恨不得馬上衝出去告訴楚憐瑤他有多愛她!
可是楚憐瑤還把他當成仇敵,殺父之仇!
葉翎內心在吶喊,你爹爹沒有死!
展橋風目光一直盯着蕭殷,忽然說:“你當真不是葉翎?”
蕭殷冷冷地說:“你問了我三遍了。”
展橋風說:“反正你也快要是個死人,縱然你武功比我高,可是這裏數百人,如果一起殺上,你勢必不能撐過半刻,我不管你究竟是誰,我只問你,你究竟是怎麼混進來的?”
蕭殷淡淡地說:“進來這麼多人,難道你一個個都查過了?”
展橋風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說:“進來的四百四十七個人,只有第三百二十八個就是你口中的四王爺是混進來的,其中這四百四十六個人每個人的身世我都能背誦出來,你信不信?”
葉翎終於明白,這些年展橋風一直藏身在相思林的秘密。他能調查這麼多資料,就能派人去綁架家人來要挾!
蕭殷說:“我信。只是我根本不在這些人中間。”
展橋風思緒斗轉,忽然詫異地說:“那麼你一定是早已在這個地方了,難道你手裏也有一張藏寶圖?”他並不知道還有第二條通道可以出入此地。而此刻他面色頓變,默默**着“蕭殷”這兩個字,失聲說:“你就是……”
洞裏忽然有人朗聲說:“原來你就是當今聖上,失敬失敬。”一個紫色大衣,面色慈祥的老者從黑暗中走出,可是卻天然帶着一種王者氣質。
蕭殷淡淡地說:“失敬?你們這些江湖草莽,見了朕……”
那些人雖然是江湖草莽,但此刻眼神看了看展橋風,見他沒有表情,便跪下大半,不敢得罪當今聖上。
可是楚憐瑤看到楚莫忽然怔住了,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理會那些跪下的人,她的身體在急速的顫抖,她緊張地盯着那老者,說:“爹爹,你不是死了嗎?”
老者正是楚莫,他向楚憐瑤展顏一笑,說:“你不是一直期盼着爹爹能長生不老嗎?”
楚憐瑤顫音說:“原來……”她一直沒想到楚莫會裝死來騙她,她驀然想到葉翎拚死過來告訴她楚莫沒死,可她反而刺了他一劍!
她看到旁邊的展橋風面色一點也沒變化,便斜站起,不再依偎着他,說:“你知道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展橋風仍面無表情,說:“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蕭殷淡淡地說:“諸位平身吧。”周圍人這才紛紛站起。但蕭殷忽然面色一冷,對展橋風說:“從手裏知道有藏寶圖就能猜到我的身份,看來我的被擄掠多年的皇弟就在你手上?”
展橋風譏諷地笑着說:“正是。”他拍了拍手,不半刻,龍丑已經帶出一個臉色灰暗、表情冷漠的少年,把劍橫在他脖子上。
此刻看到展橋風以這樣的態度對待皇上,那些部下忽然都覺得心慌,原來展橋風已有心和皇上針對,剛才他們這一跪豈非多餘?而且恐怕日後展橋風還會記恨在心,不由都心下一顫。
那被劍橫在脖子上的少年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受了許多苦。
少年抬眼看到蕭殷,面色忽然起了一陣驚喜,可是卻又冷淡下來。
蕭殷看到那少年,淡淡地說:“果然是蕭直。”他看着展橋風說:“可是我皇弟蕭直已經在五年前死去,這個人早無關緊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尤其是那少年的面色一陣抽搐,但他嘴角馬上露出一絲嘲笑,似乎是嘲笑自己,說:“五年了……你的性情還是一點也沒變,即使是父皇,如果沒有厲害關係,你也當成熟視無睹。”
展橋風嘿嘿一笑,說:“這人既然失去利用價值,那就不妨賣給你一個人情。龍丑,放了他。”
蕭殷冷冷地說:“閣下當真是聰明絕頂,你殺也罷,放也罷,我不會因為一個早已廢去的人而拖累自己的。”
展橋風吩咐龍丑放開蕭直走到蕭殷旁邊后,蕭直神情雖然有些欣慰,但也幾近都是麻木。
展橋風緩緩說:“三份地圖,雖一模一樣,可是只有和三份合起來,才能找出這個地方的秘密。不然,你早已找到寶藏了。”
蕭殷說:“你可知另外一份寶藏圖在誰那裏?”
展橋風說:“離魂幫幫主呂晚寒,我相信他手裏有這份地圖,如果沒有地圖上的洞裏陣型的秘密,他也決計無法進來。”
蕭殷忽然目光凝視着他,說:“我們兩份可以先合壁,不過只能由我們兩人分享。”
展橋風頷首說:“那是當然,別人手裏既無地圖,又怎可有條件能分享。”
楚莫忽然向他們走過來,說:“難道我不算嗎?”
蕭殷說:“你憑什麼?”
楚莫說:“憑我女兒。展橋風,你和我女兒青梅竹馬,你對她也深情一片……”
展橋風忽然打斷他的話,冷笑說:“你女兒?我潛伏相思林兩年,眼見那女兒天天思**我,可是卻沒有不去見她一面,你覺得她對我有利用價值嗎?”
楚憐瑤全身一震,嘶聲說:“展橋風,你……”
她兩年來刻骨銘心的思**,卻換來這絕情的言語,如同落入冰窖里,她全身冰冷,然後她茫然地看着展橋風,說:“你說的……不是真的……你在騙我,是嗎……”可是她的眼淚已經慢慢地滑落下來。
展橋風卻根本沒有理會她,他嘿嘿一笑,說:“不過如果能得相思林的相思掌,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楚莫面色冰寒,鬚髮衝冠,說:“好極!展橋風,你果然心腸狠毒、冷漠無情。”他驀然從懷裏取出一本書來,說:“這就是相思掌的秘籍。”他忽然把書向展橋風一扔。
展橋風冷笑着,劍光如蛇,忽然在空中一絞,居然把書絞成無數碎片,說:“楚莫,別在我面前耍把戲,如果是真的秘籍,你怎麼會這麼容易給我。”那書頁落在地面,在火光照射下,忽然閃着淡藍的顏色。
楚莫臉一陣青一陣白,忽然從懷裏毅然取出一頁羊皮紙,還用手輕輕磨蹭了一下它的表面,咬牙說:“我把秘籍給你,如果你失信於我,哼哼。”
此刻楚憐瑤對周圍的任何聲音再也聽不到,而她失神地向前走去,楚莫、展橋風雖然看到她向洞口走去,可是誰也沒有理會她。楚憐瑤此刻已經完全絕望,她的嘴唇甚至咬出血來,可是忽然,她耳朵里傳來細微的聲音:“憐瑤,不要難受,這世界上,一直在某一個角落,有一個人,天天思**着你,歡喜着你,他願意為你分擔你的喜悅、悲傷,直到花開花謝,直到地老天荒。”
憐瑤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對那些話惘若未聞。
蕭殷此刻正站在靠牆的地方,他忽然覺得腳下有些鬆軟,手輕輕地向後一探,忽然發現似乎是個機關,裏面隱約有條縫隙,他眉角露出一絲喜色,可是表面上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楚莫手還抓着那羊皮紙,展橋風說:“如果你肯把相思掌給我,那我們自然會是親家,我會娶你的寶貝女兒,到時候你難道還怕我不給你秘籍?”
楚莫嘆了口氣,這才把羊皮紙向展橋風扔過來。
展橋風想到自己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秘籍終於到手,面上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正用手去接那秘籍,可是忽然間,人影一閃,竟然有一人凌空躍起,先一步拿到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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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搶在展橋風面前,展橋風面色大變,厲聲說:“鼠輩敢爾!”左手一挫,變為掌,直接攻向那人後背氣海穴,而右手長劍一挽,反刺向那人右手。他應變之快,掌擊、出劍幾乎在一瞬。
可是那人速度更快,他似乎不做停留,身形飄然飛起,展橋風一掌一劍竟只差分毫而沒傷到他。那人避開后,身形居然不受影響,在空中一折,向旁邊衝去。
楚莫在劍光一閃之際,看到那人赫然是蕭殷!
那蕭殷拿到秘籍后嘿嘿冷笑,回過剛才位置,一按機關,人已經掠過黑暗中開了一些的縫隙中,幾乎同時,那縫隙馬上合了起來。
饒展橋風心計深遠,卻不妨被人窺了空去,而他目力所及,卻是看到蕭殷竟然穿牆而去,頓時駭然。
楚莫忽然失聲說:“蕭殷,你!”
洞口處,忽然閃電般掠進來一個人影,不正是蕭殷是誰!
展橋風回頭一望,猛得毛骨悚然起來,他眼看着蕭殷消失在牆壁處,可是蕭殷又出現在相反方向的洞口,怎麼不疑心是鬼魂!
其實那人正是葉翎,他掠到楚憐瑤面前,看着她垂下淚珠,滴滴砸在地上,卻像是砸在他的心上一般,昨日他知道呂晚寒騙他而悲傷,卻遠不及此刻的傷痛,看着心上人她懷着一腔熱情,卻換來別人拋棄,他恨不得當即殺了展橋風,拚命把她摟在懷裏,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葉翎看着楚憐瑤淚花梨雨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柔胰,說:“憐瑤!”
楚憐瑤茫然抬頭看到是葉翎,還以為是蕭殷,冷哼一聲,說:“你憑什麼配叫我的名字?”
葉翎說:“相思湖上,你救我一命,你還吩咐小翠給我敷紅逍粉,賞花論劍大會上,你還答應我一起去賞花。你難道忘了我嗎?”
楚憐瑤怔怔地看着他,想起那個賞花大會上那個誤以為是殺父仇人的少年,想到在花彤小徑又被她刺傷一劍的少年,想到那個神采飛揚得意地告訴她名字的少年,她猶豫了一下,說:“葉翎?”
葉翎滿臉喜色說:“是我。”他心裏歡喜地叫着:她在此刻還能記得我,說明我在她心目里還是有一個位置的。葉翎激動地說:“你知道嗎?在竹屋裏,我看到你的背影,就終生難忘,知道你已經有未婚夫后,我的心都死了。後來別人誤認為我是你的未婚夫,我沒有辦法爭辯。你能原諒我嗎?”
楚憐瑤想到葉翎居然會為這個耿耿於懷,而一點也不提她刺傷他的事情,心裏有了一絲激動,但是想到剛才展橋風對她的態度,她的心又冷了下來,她緩緩抽出被葉翎抓住的手。
葉翎頓時臉紅了,說:“我不是故意冒犯姑娘的。”
楚憐瑤看着他的樣子,心下暗暗嘆着:如果展橋風有他對我的一半好,我也就滿足了。她面色更加黯然。
展橋風察顏辨色,猜想此人必是葉翎,剛才他已和楚莫翻臉,而他卻沒得到相思掌,心思一動,已經轉到楚憐瑤身上,如果娶得楚憐瑤,利用她自也容易知道相思掌的修鍊之法,於是他冷冷地走過去,不理會葉翎,忽然用雙手輕攬着楚憐瑤的雙肩,說:“瑤兒,剛才我是開玩笑的,我們自幼青梅竹馬,這些時日,我無時不刻不在思**着你呢。”
葉翎厲聲喝道:“展橋風,天下間卑鄙之人的惡毒加起來,也不及你的一半。你失去秘籍,便想從楚小姐身上套取。”
展橋風想不到心思居然被葉翎猜穿,他不怒反笑,說:“你這小子居然中了我的毒,還若無其事,而且居然敢挑撥離間。”他回頭對楚憐瑤說:“瑤兒,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上山,摘許多許多的花兒……”
楚憐瑤忽然幽幽地說:“風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展橋風想了想,說:“瑤兒,以後每一天我都會把它當成節日,日日夜夜陪着你的身邊。”
楚憐瑤面色更加黯淡,說:“風哥哥,我知道你想得到相思掌的秘籍,我懷裏有塊佩玉,裏面有相思掌的秘籍,不過我自幼多病你是知道的,那玉里有溫熱的氣息,如果離開了玉,我就無法存活。”
展橋風眼神不經意地里閃過欣喜,他說:“瑤兒,你大概是中了寒毒一類的,你把玉給我看一下,讓我看一下玉里的氣息有什麼成分,我會治好你的病的。”
楚憐瑤很珍惜地從懷裏拿出那塊閃着紫色光芒的玉佩,拿在手上,說:“如果我離開了它,就……”
展橋風忽然輕輕捏着楚憐瑤的小手,說:“瑤兒,這個玉佩怎麼會有相思掌的秘密呢?”
楚憐瑤身形像是更加憔悴起來,她忽然泫然說:“我知道風哥哥你想要秘籍,如果捏碎它就可以發現其中的秘密。”
展橋風說:“那如果我捏碎了玉佩,你呢?”
楚憐瑤搖頭說:“我喜歡風哥哥,即使為你死,如果能讓你得所願,我也就滿足了。”
展橋風聽着她的話,不由心神一盪,把楚憐瑤摟在懷裏,感動地說:“瑤兒,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着你。”可是說出這話后,他心神忽然一震,想到自己大業未成,怎麼可以沉溺於兒女私情,以後如果一統天下,無論是怎樣的絕色女人,豈非是招手即來?他便說:“我自是不會害你的,如果玉佩碎了,說不定我可以根據此來醫好你的病呢。”他卻是一手將玉佩接了過去。
楚憐瑤全身像是被雷霆一擊,從剛才的旖旎忽然落入了無底深淵。
葉翎是旁觀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是楚憐瑤想試探對方,只因展橋風現在利令熏心,太深信楚憐瑤迷戀於他,這才露出本性。
楚憐瑤直到此才完全絕望,葉翎忽然厲聲對展橋風說:“閣下明知道楚小姐離開了玉佩就無法活下去,難道你為了一個秘籍就真的置她於不顧嗎?”
展橋風淡淡地說:“我自會醫好她的病,這與你有何相干?”
葉翎再也按捺不住,雙拳一振,凝住全身力氣向展橋風衝去。展橋風把玉佩放入懷裏,冷哼一聲說:“雕蟲小技,也敢獻醜。”他反手一掌,卻是后發制人,剛好扣向葉翎手上的穴脈。葉翎單手化拆,從上而下向展橋風擊去。
展橋風忽然腳步向前一滑,單掌已經到了葉翎的胸前,他武功原比葉翎高,此招他占速度快的優勢,勢必逼葉翎後退。
可是葉翎那掌猛地下壓,一掌“雷霆萬鈞”,自己根本不求自保。展橋風此招如果繼續,自可重傷葉翎,可是他的右手也勢必被葉翎擊中,展橋風冷哼一聲,收掌回來,身形一挫,然後又是一掌擊向葉翎胸前大穴。
葉翎此刻已如野獸,雙手握拳,連環擊出,此刻若是展橋風變掌向上,勢必擊中他頭部,但他只求傷敵,口中大聲說:“楚小姐天生麗質,百年不復一人能及,她對你情深一片,你卻不顧她死活……”
他越打越勇,那種霸氣連續逼退展橋風兩步。展橋風看着眼前這個武功不及他的“瘋子”居然逼退他,猛地大怒,單手和葉翎結實地碰地一掌,右手卻長劍划空,向葉翎左手擊到。
葉翎看到劍光飛來,卻不躲避,兩掌相擊,竟勢均力敵,可想不到展橋風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餘力揮劍而至,但葉翎根本不理會那劍,右手一揮,又劈向展橋風。
展橋風一劍把葉翎左手劃出一道傷痕,可是葉翎不顧受傷,一掌已經擊到胸前。他無奈下又是硬接一掌,匆促中竟被葉翎擊退兩步。
葉翎左手湧出血來,已經下垂,但他又揚起右手向展橋風撲去。
展橋風經歷百戰,哪見過有如此拚命之人,他忙施展出葉蟬劍法,護住全身。
葉翎武功不及對方,而且葉蟬劍法響譽武林,又豈是他能抵擋,縱然展橋風采用守勢,可是瞬間他的身上已經多了兩處傷痕。
楚憐瑤聽得葉翎說“天生麗質,百年不復一人能及”,心下感動,再看他為自己拚命而戰,胸口湧出一種溫暖的感覺,她低聲叫着:“葉公子別打了。”
葉翎聽得楚憐瑤的聲音如同仙樂,聲音里還帶着感激,心道如果自己為她這樣戰死也已樂意。他更不復言,出拳更是迅速,而且拳里還偶爾夾着離魂指。
別人此刻都看呆了,葉翎身上傷痕越來越多,可是卻越戰越勇,步步逼退展橋風。而展橋風利刃在手,每招都佔盡先機,卻偏偏落在下風。
楚憐瑤心驚膽戰,她的心不由系在葉翎身上。而旁邊的人早瞠目結舌,他們見過無數惡戰,卻從未有今日之驚險奇特。
眼看着葉翎拳速漸漸變慢,而力氣漸漸竭了,展橋風獰笑一聲,說:“我現在就讓你去見閻王爺”,一劍像蛇般刺來,正是葉蟬劍法精華“葉蟬如影”。一共八式,如果擊中后敵人勢必身上會多出八個傷痕,尤其是擊向心臟最後一劍,必然無救!
葉翎眼見兇狠,可是根本沒有後退的意思,但眼前劍影一晃,胸前“神闕”已中劍,他只覺全身一麻,展橋風的第二劍已經刺在腿上“曲池”穴上,他膝蓋一酸,忍不住要跪下去,可是一種毅力讓他還站着。耳中聽得展橋風冷笑,第三劍已經刺在“神龍”穴上。
眼看着寶劍陸續刺在葉翎身上,楚憐瑤知道最後一劍如果擊出,葉翎勢必無救,她拚命衝上去,剛好在刺完第七劍時推開葉翎。
而展橋風的劍此刻根本無法停下來,身形跟出去,那劍斜斜地刺入楚憐瑤胸口,僅插心臟數寸。
而展橋風一愕,人後退了一步,劍身仍留在楚憐瑤體內。
葉翎見狀肝膽欲裂,不顧自己全身乏力,對楚憐瑤大聲說:“楚小姐……你……”
楚憐瑤忽然目光凝視着他,說:“這劍權當我曾刺傷你的報答吧……”她胸口的血不住地溢出。葉翎如野獸般撲起,厲吼說:“我為你補回這一劍之仇!”他竟視自己身上數十道傷痕不覺,沖向展橋風。
楚莫全身大震,他掠到楚憐瑤旁邊,扶着她,說:“瑤兒,你……”馬上取出藥粉敷在上面,雖止住了血,可是他卻不敢把劍拔出。楚憐瑤忽然說:“爹爹,你快去救葉公子吧。”楚莫哼了一聲,說:“如非是他,怎麼會讓你受傷!”他卻把楚憐瑤的傷記在葉翎身上。
但是葉翎此刻已是力衰氣竭,縱然一種神力在,可是速度遠跟不上對方,兩個回合,身上已經多了七八拳。而且每拳對方都有意擊在剛才劍劃過的地方。
而楚憐瑤的眼前模糊了,她的眼淚緩緩地留出來,她想伸手去拭去眼裏的眼淚,可是全身提不起一點力氣來。她想看清葉翎的樣子,可是葉翎逐漸在她眼前血紅一片。
葉翎已經被摔了四倒,但他每次又都站了起來,他的傷口更多,幾乎整個人變成了血人,可是他仍然屹立着。別人看了都覺得慘然。
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油盡燈孤的地步,葉翎腦里忽然靈光一閃,想到神醫對他說過那個突出的角,他看到了不遠處山壁上的那“火”字,可是卻無能為力。
葉翎勉強站立着,聲音嘶啞着說:“楚小姐,你千萬要活下去,只因我對你刻骨銘心,愛已至深……今日你替我擋一劍,我……死而無撼……如果小姐以後活着…每年的這個時候…能有空記掛我一下,我葉翎……也就含笑九泉了……”
楚憐瑤痛聲大哭說:“你不要死……不要死……不然我陪你一起死……”
兩人的聲音在石洞裏迴響着,顯得更加凄慘。
展橋風看到楚憐瑤居然說出這種話,心下大怒,說:“有楚姑娘有心陪你死,你也該知足了。”他全力一掌劈向葉翎,料到葉翎無力避開。
楚憐瑤拚命對楚莫說:“爹爹,你不救他,我也不獨活了。”
楚莫說:“傻丫頭。”他雖是冷血,可是楚憐瑤畢竟是他的女兒,他知道女兒說到做到,但此刻又不好和展橋風翻臉,自己便身形一晃,裝作上去分開他們,但他故意速度慢了一拍,如果展橋風這掌擊實,那葉翎勢必無法活了。
※※※※※
忽然間,人影一閃,展橋風居然被一種強烈的掌風擊退了七八步,他正駭然,幾乎同時,那些相思林部下手裏的火把全部一閃而熄。而那個“火”字中間也被人點了一下,洞口的機關陣形馬上打開。
霧湖幫主和那個雷舵主在絕境時發現眼前一閃,自己從無邊無際的草原又恢復在洞裏,忙大聲呼喊說:“幫主!幫主!”
展橋風忽然大聲呼着:“快點火把。”裏面的人一陣手忙腳亂,直到重新點燃后,忽然洞口搶進來一些人,為首的正是呂晚寒。呂晚寒嘿嘿冷笑,說:“莫兄別來無恙?”
楚莫哈哈大笑,說:“呂兄來的正好,想必你身上也有一張藏寶圖,我們自可把他拼起來,找出這洞窟秘密。”
呂晚寒看此情況,猜那楚莫仍未找到寶藏,心下微安,但想到楚莫詭計多端,躊躇了一下,便冷冷地說:“藏寶圖老夫自然是有,可是你卻把葉翎弄到哪裏去了?”
展橋風看到楚莫慌稱他自己有圖,不覺冷哼了一聲,想到如果三份沒有合併,也自找不到秘密來,猛地想到剛才蕭殷進入石壁,心神一動,難道是石壁上有機關?他慢慢走了過去,在牆壁上敲打着,忽然發現有條縫隙,而旁邊竟然有個機關。他心下大喜,但是想到剛才那神秘人居然一掌擊退他,而且居然輕易弄熄所有火把,大為顧忌,如果對方就在石壁裏面,自己剛進入豈不是遭了毒手?
於是他故作驚喜地說:“找到秘道了!”數百人都向他看來,楚莫撇下呂晚寒,忽然命令旁邊一個部下進入。那部下不得不從,謹慎地打開了機關。
※※※※※
剛才那人其實正是神醫,他眼見葉翎進入多時,卻無消息,於是也進入石洞,呂晚寒正想拒絕,卻發現神醫身形一閃,人已經進入地窖里。神醫看到葉翎正受重傷,擋了展橋風一掌后,又用指風彈滅所有火把。然後把葉翎以及楚憐瑤帶進秘洞。
楚憐瑤模糊中被帶進秘洞,胸前忽然劇痛,然後那劍已被拔出,旁邊聽到一個慈祥的聲音說:“楚小姐先在這裏調息半刻,待我給葉翎治病。”隨即她胸口被灑下一些粉末,頓時傷痛全無,同時鼻里傳來一陣清香,她愕然,心道:這莫非是千年人蔘粉?傳言能生死人,肉白骨。卻是腳步聲響起,那人抱着葉翎進入了旁邊一個石洞。
片刻后,楚憐瑤覺得全身異常清爽,胸前的傷口竟已痊癒,便站了起來,想到葉翎對她刻骨銘心,為她和展橋風死拼,心下感動,這一掛**,便向石洞走去,可是走了幾步,發現裏面居然有七八個入口分岔,猶豫了一下,喊了一聲:“葉公子。”那迴音從四個方向傳來,顯得詭異之極,
楚憐瑤又連續叫了幾聲,可是更顯得整個地方空曠詭異,她從沒遇到如此情況,全身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背後忽然吹來一陣冷風,她慌忙轉身,卻發現空無一人,那冷風像是灌入脖頸般,讓她全身一涼。她更是恐懼,再回身時,忽然看到一個入口閃出一個拿着火把的身影來,楚憐瑤心下激動,叫着:“葉公子。”
那葉翎身體一震,拿疑惑的表情看了憐瑤一下,忽然微笑着說:“是你。”楚憐瑤剛才第一次見了展橋風的真面目,而且連她父親都把她當成一件工具,讓她萬**俱灰,而那時葉翎卻仍把她奉若天仙,並且甚至為她死而不惜。此刻她匍見葉翎,心下歡喜,心下暗想:如果他再對自己表達情意……女孩子天然還有一陣矜持,想到自己剛被拋棄,就迫不及待地同意……
但她又猛地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一無所有,相思林,永訣也罷,當下打定主意如果能離開這裏就不再回來。她跑到葉翎旁邊,原以為葉翎會說出溫存的話,可是葉翎淡淡看了她一眼,卻向旁邊幾個入口打量。
楚憐瑤說:“葉公子,剛才救了我的那人是誰?為什麼肯用千年人蔘粉來救我?”
葉翎身體一震,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她一下,然後壓低聲音模糊地說:“我也不知道。”楚憐瑤聽得他聲音嘶啞,說:“你的傷勢沉重,剛痊癒就不要說話。”她剛才怕得要命,可是此刻在葉翎旁邊卻升起了一陣勇氣,覺得自己應該保護葉翎,她說:“那你跟在我後面,我們試着看能不能走出去。”她向葉翎嫣然一笑。
葉翎面露感激,點了點頭。楚憐瑤向前試探走了兩步,回身說:“我們順着這條最中間的路走吧。”兩人循着那條路,拐了一個彎,馬上看到前面有個石門,上面寫着七個字:“暗香一度月黃昏。”
葉翎看了那幾個字,全身顫抖了一下,說:“我們找到了。”楚憐瑤奇怪地說:“這是什麼洞府?”葉翎沒有理她,反而搜索着周圍打開石門的機關。
楚憐瑤覺得一陣委屈,難道這葉翎看了珍寶秘洞就撇下自己嗎?想到他在洞外的信誓旦旦,此刻竟換了一個人般,她咬着嘴唇想:我不會再相信別人了。她賭氣地看着那七個字,發現上面都有許多灰塵,只有“一”這個大字的中間似乎被磨蹭過顯得異常光滑,她脫口而出:“原來是這裏。”她走過去,指頭在上面一按,洞門忽然緩緩地向兩邊分開了。
葉翎面色歡喜,當先沖了進去,楚憐瑤看到他根本沒理會自己,心下更是感傷,跟了進入后,眼前出現微弱光亮,卻是地面有許多珍稀寶物,瑪瑙、珠寶、寶石等,閃着奇異的光芒,她雖也是大富之家,何嘗見過這麼多的寶物,一時怔住了。
可是那葉翎根本就不理會那些珠寶,但他目光向前凝視的時候,也怔住了。因為在前面在許多珠寶眾星供月般托着一樣東西,不是玉璽是什麼!
楚憐瑤剛抬頭,驚呼出聲:“你不是……”卻是玉璽旁邊的石壁上,正有一個老人雙掌貼在一少年後背,那少年相貌和葉翎一模一樣!
楚憐瑤想到剛才的變故,猛地對她旁邊的“葉翎”說:“你不是葉翎,你是蕭殷。”
那“葉翎”嘿嘿冷笑說:“你現在知道已經晚了。”他正是蕭殷,剛才想到居然有人替他開路,自是求之不得,此刻長劍出鞘,向老者撲去。他看到老者頭上泛出七色光華,功力已近天人,此刻乘他在治傷時刻,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楚憐瑤大聲說:“小心。”此刻她見到真正的葉翎,心猛揪了一下,剛才錯怪了他,此刻更是愧疚,看到蕭殷如此狠毒,可是她咬着嘴唇卻無能為力,此刻她猛得怪自己不曾學得武功,不然此刻可以幫他們擋一刻,縱死也不惜。
關鍵時分,那老者忽然睜開眼睛,撤開左掌,中指一屈,向他彈開。
蕭殷吃了一驚,說:“離魂指。”看到那指風之強大,為生平僅見,自己決難抵擋,猛地向後一退,但他目光一瞥楚憐瑤,猛得想到她必然和葉翎有所關係,忽然左掌一翻,扣住她的穴道,把她擋在面前。
楚憐瑤吃了一驚,想不到蕭殷如此狠毒,她便咬緊嘴唇。
那老者自是神醫,葉翎忽然吐出一口淤血,站了起來,看到蕭殷挾持着楚憐瑤,面色大變,說:“蕭殷,快把憐瑤放下。”
蕭殷想自己決非是老者對手,怎麼會放下楚憐瑤。他嘿嘿笑着說:“你們先後退到牆角。不然……”
葉翎心疼地看了一眼楚憐瑤,說:“好,只要你不要傷害楚小姐。”於是和神醫對視一眼,各退後十數步。而神醫面色忽然露出蒼涼的表情。
蕭殷脅持着楚憐瑤走到玉璽旁邊,把玉璽拿在手上,揚聲狂笑:“這失蹤數十年的玉璽到了我手裏,如今這個皇位總算坐穩了,而且還可以找出天下第一寶劍‘暗香一度月黃昏’,到時候一統江湖,可保江山萬年。哈哈哈……”
神醫嘆了一口氣,說:“雲兒,你長大了。”
蕭殷全身一震,玉璽差點脫手,說:“你怎麼知道我乳名?”他像是不可思議地看着神醫,忽然震駭地說:“父皇?”
葉翎和楚憐瑤瞠目結舌。神醫搖頭說:“蕭文乘早已經死去,你現在看到的,不過只是一個避世的神醫而已。”
葉翎心思急轉,想到神醫為什麼對他如此關切,加上他和蕭殷如此相象,而母親以前正是從宮裏逃出來,這般對照着,他猶豫了一下,試探地說:“你……是我爹?”
神醫憐惜地看着他,說:“翎兒……你原名蕭翎,可是當年我日夜鑽研玉璽的秘密,忽視了你母親,找出玉璽里的地圖后,我做了兩份副本分別放在你、殷兒身上,待直兒出生后也送了一份給他,後來我便獨自來找尋寶劍。只可惜,那寶劍原來是鏡花水月,誰也不知道在哪,玉璽原來是百年前宮裏某人為了篡權讓宮裏混亂的一個傳言。”
他頓了頓,說:“正在這時傳出你母親被人帶走的消息,我一怒之下趕過去,可是水柔她居然當面和我一刀兩斷,而同時我又染上了這地洞裏的一種毒,只好藉助這裏的藥物苟延殘喘,於是就辭了皇位,現在雖然已經除去毒性,但對塵世已無眷**。”
蕭殷看着葉翎,這才說:“原來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胞兄。當年娘離開皇宮,帶走了你,卻把我留下。”他馬上明白那離魂指是由父皇傳給娘,而娘又傳給那呂晚寒,這才有離魂幫的興起。他像是真情流露,放開楚憐瑤,說:“孩兒叩見父皇。”
神醫緩緩走過去,說:“你早已是當今聖上,此次拿到玉璽后,希望你不要亂殺無辜,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神醫扶起蕭殷后,忽然雙手一抖,把蕭殷向後推去,顫音說:“你這個逆子!”卻是他雙手馬上腫了起來。
蕭殷向後一個翻身,落在地上冷冷地說:“你已中‘噬骨針’,此針當年是皇宮第一大毒針,半盞茶內無論任何高手,如果沒有解藥必然身亡。”
葉翎又急又氣,說:“蕭殷,你居然敢害你爹爹!”他慌忙趕到神醫旁邊,看到神醫雙目已經黯淡的沒有顏色,說:“爹爹……”
神醫知道噬骨針的毒性,面色慘白,說:“蕭殷,你……”
蕭殷忽然怨恨地說:“當年你拋棄妻兒,你可知我受了多少苦,先是龍騰將軍專權,然後我這個傀儡皇上天天受氣,龍騰被我設計殺死後,卻是左丞相控制全局,囚禁了我足足三個月,那個時候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三個月裏,那些人對我拳打腳踢,而且每天就一點點食物,我策劃一場暴動,這才偷跑出去,想借用鄰國的力量復仇,可是又被鄰國挾持,這十數年來,我天天面臨著殺手的威脅,我只有不斷地奮進,才到今天的地步。你雖是我爹爹,可是如不是你隨意拋下我,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猛得單掌拍向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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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拍得急,幾人都詫異地看着這個變化,那掌拍實后,蕭殷面色不變,然後從懷裏緩緩拿出一個碎瓶,裏面那些丹藥都已粉碎,他仰天大笑,說:“現在我毀了解藥,蕭文乘,你等着死吧。”
他身形一頓,單手拿過玉璽,搶出石門外。他拿到玉璽后,知道蕭文乘必全身麻木,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他根本就不在意地上那些珠寶,就閃出門外,可是他忽然想到什麼,又走回來,冷哼一聲說:“葉翎……不,蕭翎,只怪你是兄弟,所以現在我也不得不殺了你。”
楚憐瑤擋在葉翎面前說:“你為什麼還要殺他?”蕭殷嘿嘿一笑,說:“有個這麼相象的兄弟,我實在不放心我的皇位。”
憐瑤忽然說:“剛才前輩不是用千年人蔘粉給我療傷嗎?”神醫慘然說:“剛才剩餘的人蔘粉,已經都用在你和簫翎身上了。”葉翎全身一震,說:“爹爹,你……”他的淚水竟已落了下來。
神醫看着漸漸走過來的蕭殷,想站起來,可是自己身體幾乎完全麻木,知道已經回天無力,他憤怒地對蕭殷說:“逆子,縱然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居然連你兄弟也殺,你太卑鄙了。”
蕭殷陰冷一笑,說:“我的卑鄙是別人把我步步逼出來的。”他正想把劍刺過去,可是後面一陣喧嘩,卻是呂晚寒、楚莫等人衝進石洞,他們看到玉璽已在蕭殷手裏,二話不說,飛了過來。
蕭殷回身一劍,分化兩邊,分別擋住兩人。而相思林和離魂幫的手下見到洞裏有無數寶物,早拚命地在地上撿了起來。
忽然洞口轟隆一聲,那石門像是誰不小心碰到了機關,居然合了起來。眾人驚呼中,一陣慌亂。有人點起火把,可是隨即被對方滅了。四處猛地廝殺起來,相思林和離魂幫的人早就勢不兩立,此刻為了寶物便殺成一團。
周圍的火把越來越少,而葉翎此刻抱着神醫,源源不斷地把內力輸送過去,神醫搖頭說:“翎兒,沒用的。”他憐惜地看着葉翎,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希望你能繼承皇位。”葉翎搖頭啜泣地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爹爹。”
他想到和神醫在一起,一直有種慈父的感覺,而看清了呂晚寒的卑鄙后,他覺得漫漫人海,無所依存,此刻剛認了父親,可是卻馬上撒手人寰,如何不悲痛!
此刻整個洞窟里的人都像瘋了一樣,有些竟然殺了同伴,但他們毫無愧疚,一抽空,就把寶物塞進懷裏。
蕭殷被呂晚寒和展橋風夾擊,一個不防,右手已經被划傷,那展橋風嘴上冷笑,又是連續三劍葉蟬劍法。蕭殷落於下風,只有連退三步,可是呂晚寒乘機一個離魂指,擊在蕭殷左手的穴道上,蕭殷左手酸麻,來不及拿到懷裏去的玉璽馬上脫手。
呂晚寒正想低頭去撿,可是額頭一陣冷風,他馬上一個懶驢打滾,從地面滾開,只覺劍風從頭皮上擦過。
出劍人卻是那展橋風,他一劍逼退呂晚寒后,也想去拿玉璽。但前面蕭殷又奮不顧身地衝過來,展橋風無奈下只有回劍抵擋。
神醫忽然低聲對葉翎說:“那些寶物上都染着劇毒,那些人必然無救,這裏還有一個出口,你可先從旁邊石壁出去,等這些人在這裏全部身亡後進來,那劇毒的解藥是紅色的,在我懷裏。”他忽然長嘆一聲,說:“想不到我死在自己配的毒上。”葉翎毅然說:“爹爹,我不會走的。”他頓了頓,說:“難道這噬骨針你配不出解藥?”
神醫看着周圍混亂的局面,忽然厲聲說:“再不走,難道你想死在這裏,難道你不能讓我葬在一個平靜的地方嗎?”
葉翎握緊着的雙手逐漸鬆開,他縱然熱血奮涌,但卻能分得出輕重。此刻猛地在神醫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神醫露出欣慰的表情,可是面容卻像是僵硬在那裏,他目光示意着一個牆壁死角,說:“到那裏……移動…地上的一個拉環……”他說話變得急促起來,而嘴角也流出血來。葉翎回身急忙說:“爹爹……”神醫又厲聲說:“還不走?!”
楚憐瑤忽然走上去,拉着葉翎的手,向那邊走去。葉翎乍被憐瑤溫軟的手握在手裏,一種暖流,涌滿全身,他詫異地看了一眼憐瑤。憐瑤忽然臉紅了,但握着他的手卻沒有放開。
此刻周圍喊殺聲震天,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葉翎又回頭看了一眼神醫,猛地向那個角落衝去。路上忽然有幾個人沖將過來,葉翎大驚,忙把憐瑤拉在身後,憐瑤心下一陣甜蜜。
可是那些人像是沒有方向的蒼蠅一般,雙手拚命在他們自己的身上撓着,微弱燈光下,隱約看到他們身上都被自己撓出血來。
葉翎和憐瑤同時詫異,想不到這毒性竟是如此之強,忽然旁邊身影一晃,有人從旁邊抱住葉翎,而且雙手正要向葉翎撓去。葉翎身體一震,把那人彈開。可是憐瑤忽然覺得身後被一人死命抓住,她怎麼都掙脫不開,駭然說:“葉翎救我。”
葉翎見她直呼他名字,一陣驚喜,馬上去掰那人的手,可是那人像是把全身力量要壓在憐瑤身上,憐瑤覺得全身發軟,差點要哭出來。
葉翎根本掰不開那人的手,忽然看到地上有把刀,腳在地上一掂一挑,右手已經握住刀柄,向那人刺去。那人被橫刺進身體,可是猶抱着憐瑤,葉翎只好把刀一絞,把那人從胸部斬成兩半。
但那人身體雖然分開,仍死抱着憐瑤,雙手要在作勢要撓,葉翎又在他兩肩處各劈一刀,那人的手這才落在地上。憐瑤早被嚇得全身無力,她猛地投入葉翎懷裏,差點哭了起來。
葉翎想不到那毒性居然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心裏也升起一種懼意。便更快地向那個角落衝去,待他們衝到角落裏,忽然,那洞窟里所有的火把全部熄滅。所有人如無頭蒼蠅一樣仍拚命廝殺。此刻他們分不出敵我,又不敢去點火,怕成為眾矢之的。
而猛得又是那毒發作,他們瘋狂地撓着、撕咬着自己的身體。
蕭殷、展橋風和呂晚寒三人都能夜視,此刻看到周圍血腥的場景,一時也停了手。忽然展橋風乘機在蕭殷身上又劈了一劍,然後要去拿地上的玉璽。
蕭殷大怒,拚死一拳打在展橋風胸部,而旁邊呂晚寒也一掌擊在展橋風頭部。展橋風慘叫一聲,踉蹌後退,卻是後面幾個人衝上來,正把重傷的他抱住,然後他們像發瘋地抓着他的身體。
蕭殷和呂晚寒只覺眼前一花,忽然看到展橋風被人從幾個方向一拉,再一聲慘叫,人已經被拉成幾截!
幾乎同時,又有十數人不要命地沖了過來。蕭殷、呂晚寒擊飛幾人,忽然發現一雙手各在他們手臂抓了一下。他們覺得那隻手奇癢,馬上用另一隻手拚命去抓,口中不斷發出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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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翎攬着憐瑤的腰,腳在地面的鐵環一拉,旁邊出現一個小洞,葉翎先讓憐瑤走在前面,然後才跟了出去。當他們出去后,那小洞自動關上了。
走到秘道,正看到地上躺着一個少年。那少年被穴道點着,看到葉翎后馬上說:“你們快救我,我是當今聖上的弟弟。救我必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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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后,葉翎這才和憐瑤重新進了石門,看到地上都是零碎的屍體軀塊,慘不忍睹。那展橋風、蕭殷、呂晚寒等人縱然武功高強,可是既然身中劇毒,自是萬無幸理。葉翎雖看到神醫的屍體還完好着,面色卻是凄慘。蕭直這才知道葉翎居然是他皇兄,面色不由微微變了一下。
葉翎從神醫身上取出那些藥粉,遞給蕭直,說:“日後你成為皇帝,這些財寶想必用得到,這些是可以把毒性給驅除的,你自行收好。”蕭直一陣驚喜,但馬上若有所思。
安葬了神醫后,葉翎和蕭直跪在神醫墓前,葉翎毅然說:“爹爹,我今生姓葉,不再姓蕭,希望你泉下有知,會原諒我。”他頓了頓,說:“我不會繼承皇位,以後我會和瑤兒找個平靜的地方,男耕女織,遠離武林紛爭。”他說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憐瑤。憐瑤滿臉羞紅,但還是點了點頭,溫柔地看着葉翎。
葉翎站了起來,凝視着憐瑤的眼睛,說:“瑤兒,願意今生永遠跟着我嗎?”憐瑤輕咬嘴唇,弄着自己的衣角,說:“我已答應和你同死,就願意終生跟着你,不和你分離。”葉翎心口一熱,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想到數日前,憐瑤還對自己怒目相向,恨不得殺了他,而此刻居然能有佳人在懷,心下感慨,忽然說:“瑤兒,你曾問某人今天是什麼節日是不是?”
憐瑤黯然說:“他提他作甚?”葉翎笑笑,說:“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想起自己在小亭下偷聽憐瑤說三日後生日,而此刻,恰好是第三日。憐瑤詫異地說:“你怎麼知道的?”葉翎把當日事情前後告訴給憐瑤,然後忽然大聲說:“我現在要告訴所有天,告訴地,告訴所有人,我今天給瑤兒的生日禮物是一句話。”
憐瑤甜蜜地說:“原來那天我輕輕一說,你還記得這麼牢。”她把螓首靠在葉翎懷裏,感覺到葉翎對她的深情,輕聲說:“你送我什麼話?”
葉翎大聲對天空說:“今生註定愛你的人,一定會愛你一輩子。今生註定葉翎愛着憐瑤,所以我會好好疼你,憐惜你,愛你,不讓你受一點點的委屈。”
憐瑤感覺他如潮的愛意,一時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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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葉翎、憐瑤把蕭直護送到了京城,臨走前葉翎把玉璽交給了蕭直,蕭直被驗證真身後,他母親容妃喜極而泣,而整個京城一時談論葉翎不坐皇位反而甘願讓給蕭直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人惋惜,有人疑問,有人詫異,有人崇敬。葉翎的名氣頓時日正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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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京城皇宮,蕭直設宴送別葉翎以及楚憐瑤。蕭直面露感激,親自為葉翎斟了一杯酒,遞到葉翎面前。
葉翎接過來,一飲而盡。
蕭直面色流露出欣喜的表情,葉翎忽然也斟起一杯酒,說:“我也敬直弟一杯。”
蕭直面色微變,卻是接過這杯酒,緩緩撒在地面,說:“這杯應該敬泉下的父皇。”
葉翎傳音入秘對蕭直說:“父皇曾給我服下千年人蔘粉,如今我已是百毒不侵,這杯散功酒,父皇在泉下,不飲也罷。”葉翎猛地想到父皇把那千年人蔘剛磨成藥粉,可是卻全都給了他和憐瑤,否則他也不至於……他心裏一片黯然。
長笑中,他走出了皇宮,沒有回頭。憐瑤挽着他的手臂,甜蜜地依偎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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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就再也沒人見過葉翎及楚憐瑤。二十年後,西魔教派蒸蒸日上,幾近統一武林,,可是一次盛會上,天上忽然飄來一寸白娟,上面還凌空踏着一個少女,貌似天仙,她身襲白衣,只隔空輕輕一指,指風就擊中那教主的丹田,廢了他全身的武功。
二十七年後,葉蟬門復出,新門主武功蓋世無人能敵,可是也是一次盛會上,一個青年足踏白鶴從空中飛下,也是一指,同樣廢了那門主的武功。
有人傳言,那仙女是楚憐瑤,她和葉翎兩人得到奇遇,兩人得到駐容術,如神仙俠侶般遊歷天下。也有人說,那少女和青年,是他們兩人的後代,他們所用的,都是離魂指。
許多年後,一個少年長身玉立,負手站在船頭。忽然聽得一陣溫柔的簫聲,那聲音裏帶着凄婉,像是寸寸月光碎裂開。那少年長嘆一聲:“不解相思,月華今夜滿。好刻骨銘心的相思呀。船家,把船搖到那湖邊吹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