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恰是一番故人來
我兩在梅林兜兜轉轉好不愜意,實質上我同他都在找尋出口,只是我們都習慣了默不作聲罷了。
“陌上花開花亦敗,人間斗轉已萬年。”乍耳一聞,心下着實嚇了一大跳,在這冰天雪地裏頭難得會有人像我和顧傾源一樣面對如此窘境,卻覺得詩情畫意。
再相見,那男子勁身黑服,長袍在雪霧裏翻飛,劍氣罩寒光,花非花雪非雪。
我只覺入了畫一樣,再看身側的顧傾源,一臉溫湖,亦然成為景中一物,倒顯得我別無所長,氣度庸俗了。
“王爺好身手。”
“王爺好詩詞。”
那人闊步而來,談笑道:“你們一人道我身手好,一人道我詩詞好,裘語怕是要飄飄欲仙了。”
沒錯,今日在這明陽半山雪地舞劍的便是羅雲王穆裘語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將此時的他同那日只求盈利的商戶聯繫在一起。
“王爺自是神來客,如何能屈於這渺渺凡塵!”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顧傾源,他何時這般費心討好一個皇族之人。
又聽穆裘語道:“早聞顧先生盛名,今日得以一見,只覺如裘語的兄長般,甚為親切。”
我身為女子,只得處處小心,把臉縮在衣服里,一句話也沒說,只聽得他二人在寒暄。
約莫半刻鐘,顧清源解了風裘,欲要為我披上。
“先生自個兒披着,傷寒還未見痊癒呢。”
“一時半會找不到出路,清源如何能讓三小姐受凍。”我見他眼角,細堆柔情。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可又怕他這身體剛好,經不起凍。
“你二人就且打住。”穆裘語笑得爽朗,我正聞聲抬頭看他,卻見他的眉眼離我愈發近了。
“小王這裏正有焰紋狐裘一件,景三小姐且先將就着吧。”他不待我拒絕,逕自把我裹了個嚴實。我雖能氣定神閑的與他直視,心下卻是着了火般,總覺得他是不懷好意。
只得望向顧清源,找他求救。
那人笑了,笑得風姿灼灼:“但求王爺指條歸路,唯恐我這女學生凍壞了手腳。”
“然則兩位是迷了路了,如何不早告訴小王。”
我暗自排腹,不正是他廢話多嗎!
“覆雪多謝王爺的披風,還請王爺指路。”
我只管挺直了腰桿同他說話了,再且這麼呆下去,非得凍成冰塊不可。
那寒光肅冷的軟劍付在穆裘語黑金色的焰紋束腰帶上。他的手掌寬闊,垂於兩側,雋以青筋,布以粗繭。這樣的手,我從未見過,可想而知那手中攥住的力量。
如果他不是王爺,那他會是我見過最美的兒郎,曾記得六年前就是有這樣一雙手牽走了我的二姐,從此流、亡。
顧清源行於左側,為我擋去風雪,我朝他露出舒心的笑容。不知何時起,顧清源就成了我命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不言不語,卻不知為我擋去了多少風浪。
前路漫漫,我就要進宮了,舍不下爹娘,更舍不下……
我又偏過頭去看他和煦的側臉。
卻不知,早有人回過頭,領悟了這其中深意。
行至馬車前,早有父親拉了穆裘語一處千恩萬謝。
車夫跪了地,把他的背脊供我踩踏。
顧清源卻拉住我,解下方才穆裘語為我繫上的焰紋風裘。
他盯着我的眼:“這顏色怪為張力,不適合你。”
“有勞先生幫我還給羅雲王。”
他點了頭,卻一把將我抱起,掀了棉簾進了馬車。
我雙手扣着他的后脖,馬車顯得擁擠起來,心如小兔亂躥,不知是不是這車裏的炭火將我烤的面紅耳赤。
顧清源將我輕放在車座上,又欺身試探了我的額頭。
“方才在梅林凍壞你了,可不要生病才好。”說著又逕自下了車。
我猛地伸出手指,摸了摸我的額頭,上面彷彿有顧清源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