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和宮裝飾的並不富麗堂皇，反而極為簡樸，但從紗帳上掛着的同心結和桌上擺放的幾束野花來看，處處透着主人佈置的巧思。難怪德妃雖然做出用兒子換嬪位等諸多無情舉動，仍能在後宮三千佳麗佔有一席之地，她果然摸透了康熙的心思。因為打扮簡單的清舒，康熙並不喜歡濃妝艷抹，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的女子，反而對打扮素淡，遇事淡然的后妃很是鍾愛。但後宮女人的淡然有幾分是裝出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德妃抱着六阿哥小心的把蒸的嫩嫩的蛋羹，用銀質的小湯匙送到孩子的嘴裏。雖然身為皇子，六阿哥有四個奶嬤嬤，六個宮女並六個太監伺候，可德妃還是習慣自己親自來，喂孩子吃飯，穿衣，甚至是換尿布。
好像因為沒有親自撫養第一個孩子，而把全部的愛都給了這個孩子。
“主子，這是貴主子送來的，給六阿哥做的小衣服，您看這上面的金線繡花，多精緻啊？”
德妃身邊的宮女捧着一沓小肚兜，小衣服褲子還有小プ幼吡私?礎?
六阿哥吃飽后，便憨睡了起來，小嘴一撅，吧嗒吧嗒不知做着什麼美夢。德妃瞥了一眼那些小衣服，摸也不摸：“偷偷放起來，不要給六阿哥用。”
宮女臉上露出疑惑神色：“主子，雖說這是貴主子送來的，可也是織造司做的，您看這料子可是貢緞，不用可惜了。”
德妃神色淡淡的：“鈕祜祿氏送來的東西不能用。你將庫房裏那柄金如意送過去，多謝貴妃姐姐的恩德。六阿哥用的東西都要經過本宮的手，外面來的東西決不可隨意用。”
宮女應了一聲，指揮着人將那料子做工都很精緻的小衣服剪碎丟棄了。
“主子，奴才聽說主子爺下令，將四阿哥交給圓明園那位主兒撫養了。”宮女憤憤不平。
德妃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那宮女：“給就給了，與本宮有何關係。”
宮女嘟囔着：“主子，橙兒只是覺得，主子何必不要四阿哥呢？四阿哥雖然是先皇貴妃撫養長大，可到底也是從主子的肚子裏爬出來的。現在後宮哪個嬪妃能有兩個小阿哥傍身？有了四阿哥在身邊，主子豈不是如虎添翼……”
德妃的神色越來越淡漠，叫橙兒的宮女一看她臉色不好，訕訕的閉了嘴。
“主子別生氣，奴才就是替主子不值。”
橙兒是德妃從答應就跟在身邊的得力大宮女，她怎麼會真的因為這點小事就處置了她呢，
將六阿哥放到小木床中，蓋好被子，德妃眼睛眉梢都帶着脈脈溫情，平日的冷然放佛都隨風而去了。看到這樣的德妃，誰能夠想到她寧願冒着失寵的危險，也要堅定拒絕撫養自己的親生子四阿哥呢？
安置好四阿哥，德妃臉色變得極為冷漠：“橙兒，因着你是我身邊的大宮女，這回暫且寄下，若是你在永和宮外也這麼說話，別怪本宮不留情面，趕你去浣衣局。”
“主子，橙兒不該多嘴，求您原諒奴才吧。”
德妃不去看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橙兒：“四阿哥的確是我生的，玉碟上自然也寫着四阿哥生母是本宮。只是本宮不撫養四阿哥也有兩點顧慮。其一確實是本宮與四阿哥感情淡，皇貴妃還活着的時候，四阿哥就不曾認我為母，既然如此本宮也不缺這個孩子，本宮還有胤祚，何苦指望胤禛？二來，先皇貴妃的母族佟家可是那般好惹的？前朝除了明珠和索額圖，便是他佟家，先皇貴妃無子，他們自然把四阿哥看做親外孫，到現在那佟國維也沒放棄讓四阿哥改玉碟，若四阿哥改了玉碟，成了先皇貴妃的親生子，屆時本宮便成了滿宮的笑話，與其那樣，倒不如現在就不要四阿哥，也免得黯然神傷。”
躲在隱身符結界下的胤禛低着頭，沉默不語，他表情與平常沒有什麼不同，放佛就是來偷偷看看親生額娘，可清舒就是覺得他內心在哭泣。
嘆氣：“你現在看到了，可死心了？”
胤禛聲音悶悶的：“我知道她可能會有很多難言之隱，也可能是真的並不在乎我。但是，她畢竟生了我，我怎麼能一點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呢？”
心結這種東西若是真的簡單就能解開，那世間也就不會存在那麼多恩怨情仇了。
清舒抿着嘴唇，不知該如何安慰。
忽然胤禛抬頭，咧嘴一笑：“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她並不在乎我，但也是我的生身之母，這種關係並不是我能夠選擇而決定的。我承認她是我的額娘，卻不會再糾結了。遠遠的看她一眼，知道她過得很好，盡身為兒子的孝心，她不願意看見我，那就不讓她看見我吧。”
清舒感到奇怪，不知這些時日是誰安撫好他的，但這孩子能夠看開是再好不過的了。
胤禛攤開手，裏面是一個小小的木人雕刻，面容很模糊，隱約能看見是一個旗裝女子的模樣。
“額娘的千秋到了，我也不知道送什麼東西，就雕了個這個。”
“你讓我偷偷帶你進永和宮就是為了給你額娘送禮物？”
胤禛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解釋：“她到底是我額娘……”
“我明白！”清舒點點頭，摸摸他垂在腦後的小辮子。
胤禛忽然變得有些羞澀起來，又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清舒，頭卻難為情的扭過去。
“這個……這個是給姑姑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木頭簪子，材料用了紫檀香木，簪頭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粗糙了些，一看就是手工製作，然而入手卻很光滑，一看就是長時間打磨才有這種手感。簪子的中心還嵌了一顆小小的玉珠子，明顯能夠看到這木頭簪子比方才的木頭小人兒雕刻的要用心的多。
“給我？”清舒睜大眼睛，接過簪子。
胤禛低着頭，紅色已然蔓延到耳朵根兒，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
“就是……就是……心血來潮……做的不好，姑姑別……別嫌棄……”
清舒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木頭簪子，陷入沉思，前世她是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是小師叔，師父所給的東西都是幫助修行的靈丹妙藥和一些隨手得來的法寶材料。而那些師侄們都是撒嬌跟她這個得掌教真人寵愛的師叔要東西。
這一世，康熙送給她的東西很多，各種各樣。可那些都是下面進貢上來，他看着覺得好，便隨手讓梁九功送來。
她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廉價至極卻又放佛有千斤重的禮物。
忽然眼中一熱，清舒微微偏過頭去。
胤禛咬着嘴唇，腳攆着地磚，不知所措。他當然知道清舒從來不缺金銀之物，那些凡人沒見過的奇妙東西更是不吝嗇。當初帶他去海底，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隨手便丟給他了。
他很怕，怕這粗糙的簪子入不了她的眼，不被她喜歡。
“很好……很好，我很喜歡！”
聽到這句話，胤禛驚喜的抬起臉，入目是清舒帶着極為溫柔神色的臉。她一直都是冷漠的，暴躁的，甚至私底下有些玩世不恭的，卻從未看到如此溫柔的她。
胤禛一時有些愣住了。
清舒拿着那木頭簪子，挽起頭髮，用簪子別住，笑意盈盈：“好看不？”
他的臉又紅了，低下頭用力的點了點。
以往總是鬆鬆垂在腦後，只用手帕束成一束的長發，挽了個墜馬髻，木頭小花點綴在墨染的發間，顯示出與以往冷硬不同的溫婉模樣。
胤禛悄悄拉住清舒的手，低下頭，臉更紅了。
“我們走吧？”
“嗯！”胤禛用力點點頭，將木頭小人兒放在桌上，拉着清舒的手悄然離去。
似乎是感覺到什麼，德妃看向角落中的小方桌，那上面立着一個看不清具體的旗裝小木人，隱約是個女子的模樣……
出了永和宮，清舒看向閃現紅光的地方略有沉思，胤禛拉拉她的手：“姑姑，您剛才看的方向是惠母妃的承乾宮，我們要去嗎？”
“自然要去，此子與我有緣，此生註定是要做我的徒弟。”清舒信心滿滿。清朝司帳女官的修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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