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殘夢遺淚
87_87583“呼！”一個直拳照着獨孤熠面門砸來。
獨孤熠在拳頭碰到自己前躬身蹲了下去，隨即又迅速彈起來，用腦袋撞擊這名夥計小腹，還未學會任何武技的獨孤熠，完全憑本能動作化解了一拳。
“啊……”被撞擊的夥計抱着肚子痛苦的跪向地面。
獨孤熠自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與成年人正面武力對抗，因此在看到夥計癱軟下去的時候竟也呆愣了，就這短短的幾秒呆愣，另一名夥計的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背上。
獨孤熠雖忍着疼痛沒有叫出聲來，但纖小的身體還是向前摔了出去；這時，昌軍給他的那枚金幣也從懷裏飛了出來，在空中、在陽光下閃着誘人的金色光芒。
“噗！”獨孤熠整個人撲倒在地面上還揚起一陣塵霧，卻沒有人看他一眼，所有人的眼球都隨着空中的金幣轉動。
胖子看到金幣后，眼珠子一轉腦筋一動，便開口大罵起來：“好你個小畜生，不但打傷我弟弟，還偷了我讓他去買東西的金幣……”
聞聲，瘦猴的反應也不慢，裝模作樣的在身上摸索起來，再看到趴在地上的獨孤熠似乎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便又怒氣沖沖跳了過來，叫罵道：“原來你小子不是乞丐，而是小偷……啊，不，是搶劫犯。”
獨孤熠動作緩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去看叫罵不止的胖子兄弟，而是環視四周；在這些圍觀的人眼裏，獨孤熠看到了懷疑，也看到了鄙棄，甚至還有厭惡；數十人里竟沒有一人相信這枚金幣是屬於他的。
獨孤熠慢慢地收回視線，並搖頭一苦笑，轉向胖子，冷聲道：“就為了區區一枚金幣便顛倒黑白，你們的人格也就只值這一枚金幣了。”
“偷了我們的錢，還敢胡言亂語。”胖子挽着袖子走向獨孤熠。“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我看你那右眼就是做了壞事才被人給刺瞎的。”瘦猴也同他大哥一樣走了出來。
看着惡狠狠的走過來的四人，獨孤熠也知道今天得吃苦頭了，但他卻依舊沒有逃走的打算。如果現在逃了，不就說明自己那枚金幣是偷來的了嗎？獨孤熠已經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只要能活下去就什麼都不管了。以前可以不要尊嚴，但現在不能不要，以後還要與秦琴見面的，即使為了她，也不能背上讓人厭惡的名聲。
獨孤熠現在雖然已經是三級武徒，不過，昨夜之前他也還是一個普通的乞丐，而且現在也還沒有學會任何武技的他如何會是四個成年人的對手，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可想而知了，在躲閃過幾拳后，這個十二歲少年便被四人按倒在地，接下來就是一頓無情殘忍的拳打腳踢。
幾分鐘后，獨孤熠被四人打的昏死過去，而那些圍觀的人里始終都沒有一個人上來勸阻，這些人自始至終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拳腳下那纖小的身體，甚至沒有一人流露一絲同情，在他們想來獨孤熠就是小偷，這樣的人死有餘辜；明明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卻沒有一人可憐一下瘦弱的少年。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東西。”胖子最後又踢了一腳已經沒有了知覺的獨孤熠，這才撿起地上依舊閃着金光的金幣，並對其餘三人，道：“別打死了，我還要開店做生意，把他丟遠點。”
聞聲，三人這才停下拳腳，兩名夥計自覺的拉起獨孤熠的雙手，拖着這昏迷的少年走向無人的小巷。
至此，那些圍觀的行人才緩緩散去，今天這事或許連作為他們閑聊時的談資都不夠，但卻深深的改變了一個少年。不說被誣衊成小偷、金幣被奪，還落得一身的傷，這黑白顛倒的世界又在獨孤熠冰冷的心頭附上了一層寒霜。
華燈初上，酒館花樓里傳出的嬉笑聲使得多隆城一如白天那般喧囂繁鬧，沒有人會注意到依舊昏睡在黑暗小巷裏的獨孤熠，瑟瑟冷風吹到他身上便成了鋒利的小刀，肆意地切割着白天留下的傷痕，即使昏迷也無法逃過這劇烈疼痛的侵擾。
“嘶……”
獨孤熠烏紫發黑的雙唇下終於有了聲音，緊緊合在一起的眼皮跳了幾次后也終於抬了起來；從中午一直到現在，昏睡了*個小時的獨孤熠終於被疼痛喚醒了。
“咳！”一聲常人極為容易做到的輕咳卻讓獨孤熠整個身體抽搐近一分鐘之久，躺在冰冷石板路上的他想要挪到近在身邊的亂草上，可是他卻無法驅動身體。
“本以為早已習慣了疼痛，沒想到卻依舊如此……難於忍受。”
連張嘴都感到鑽心疼痛的獨孤熠只能在心中如此想，現在能動的只有他的心思與唯一的眼珠。獨孤熠試着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試着沉入幻想的世界裏以求麻痹自己的知覺，以求忘記疼痛。
“要是被秦琴看到了這副慘樣，不知道她會怎麼想，會不會失望之下就……”
在他腦海里閃過的畫面，有過去的回憶，也有對將來的遐想；腦海里閃過的有人、有物、也有事；不過，想到最多的還是最近才認識的神秘莫測的秦琴。
雖沒能完全使自己忘記疼痛，但隨着思緒的飛遠，獨孤熠也再次沉入昏睡。這一次沉睡，他還做了一個夢：黑暗的天空之下，一座巨大無比的宮殿正被熊熊烈火吞噬，而在宮殿裏卻還有一位非常美麗的白衣女子半跪在地上，她的雙臂將他摟的緊緊的躺靠在她懷裏的渾身是血的英俊男子，他染血的手也緊緊的握着女子手背，然而，與動作不同的是二人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淡然，甚至可以說是淡漠冰冷。
“你為什麼出賣我？”
本該是怒不可遏的質問，但男子的語氣里卻沒有一絲怒意，沒有一絲責怪疑惑，平淡而空洞的聲音好像是在問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問題。
女子沒有回答男子的問題，只是緊緊地摟抱着氣息越來越弱的男子，只有顆顆晶瑩的水珠從她沒有表情的臉頰上滴落到男子的衣襟里，最後融進了男子身上的血液里。
“我死了，他們真的會把你想要的給你？”男子再次開口，聲音依舊空洞。
“我想要的嗎？你和他們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女子終於開口了，輕柔悅耳的聲音卻夾帶無限的落寞與孤獨，還有無法被填補的悲傷。
男子也知道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但聽了女子的話后還是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我無法理解；出賣我也無法得到，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知道你無法理解，因為你本來就沒有……”女子有些激動的喊了出來，但最後卻又將情緒都壓了回去，淡淡地將從前不曾說出口的話語說了出來。“你雖是統領魔界的魔皇卻有太多的事都不懂，即使每一天你都陪在我身邊，可是你的心裏卻沒有我、沒有任何人……不然也就不會發生今夜這樣的事了。”
“我還是不知道原因。”男子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
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躁動的心緒，又平靜地說道：“你我兩族的和平，這就是他們和我在今夜得到的，是我用你的死……換來的。”
“……原來你們都已經厭倦了。”這是男子發出的最後的聲音，女子給出的這一個‘答案’是他能理解的，但也將他對‘生’的渴望徹底的湮滅了，話音落下的同時，最後一點生命的氣息也從他的身體裏消失了。
女子靜靜地看着蒼白沒有血色卻平靜的臉，一直過了許久許久才又有動作，低頭在男子的唇上輕輕一吻，又輕聲自語道：“殺戮、毀滅，驚恐、陰霾……應該可以暫時消失了……”
明明是在說一件‘好事’，但女子聲音里卻只有悲傷與哀寞，而且聲音越來越弱，在她說出最後一個字時輕輕地鬆開了一直緊抱男子的玉手，好似害怕驚醒熟睡的人一樣輕而緩慢地站了起來。
漆黑無邊的夜幕下，熊熊燃燒的烈火旁，生死相隔的一對男女，這是獨孤熠看到的最後的畫面，這一個畫面也變成了他的記憶刻在腦海中。
“明明只是一個夢，為什麼卻是如此的真實？這是誰的夢，是以前的回憶，還是將來的預示？”獨孤熠呢喃着從夢中醒來。即使是在夢中，即使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獨孤熠的內心卻被這女子苦澀的聲音深深的刺痛了。
很短的一個夢，很簡單的一段的對話，卻有讓獨孤熠不能釋懷的地方：這對男女為何會出現在他的夢裏；最讓獨孤熠無法接受的是他眼角殘留的淚痕，他不明白這淚是為誰而流？
“明明只是一個夢，為什麼卻是如此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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