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田園生活

第2章 田園生活

87_87580粥在鍋里悶了一會兒,又糯又香,盛在碗裏冷卻後上面凝成一張薄薄的粥衣,讓人一看就食慾大開。章秀青咽了一口口水,她的肚子早就餓了,只是父親的鬱氣還沒有消散,母親的怒火還沒有停歇,實在沒臉坐上八仙桌,便端起碗躲到了廊檐下。

一條小白狗聽到腳步聲,立刻跑到章秀青跟前,一邊使勁地搖尾巴,一邊眼巴巴地看着她的粥碗,口水嗒嗒滴,那饞樣,活脫脫餓死鬼投胎。章秀青抬腳輕輕踢了踢,小狗“汪汪”叫了幾聲,尾巴搖得更歡了。沈荷英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頓時就遷怒到狗身上:“死狗,再叫打死你!”

狗通人性,立刻躲到一邊不叫了。章秀青心裏很愧疚,便將粥倒了一半在狗食盆里,然後趁母親不注意,溜到灶屋裏,將碗重新添滿。

沈荷英罵了一個早上,直罵得口乾舌燥,見章秀青今天一反常態,一聲不吭,其他人也個個裝聾作啞,一個人唱獨角戲也沒什麼意思,慢慢住了口。夫妻兩個面對面坐下,喝完粥,下田插秧去了。

章秀青的家鄉普遍種植晚稻,六月播種,七月插秧,時間正好趕上孩子們放署假。別小看這些孩子,農村的孩子早當家,他們從小干慣農活,十來歲已經能頂半個勞力。

章秀青記得,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大人小孩全體出動,忙得不可開交,全村只有自己家例外,三個孩子一個都不用下地幹活,全部呆在家裏避署,章林根的要求很低,只需把家務做好,把家畜喂好,老兩口子回到家裏有口熱飯吃就行了。因為從小嬌生慣養,她在村裏的名聲不太好,好多人在背後叫她“懶姑娘”。

前世章秀青受不了母親的謾罵,再加上心裏苦悶,一賭氣,乾脆絕食,整整餓了兩天兩夜,這一世她當然不會再做傻事,喝了一碗香噴噴的米粥后,戴上麥桔桿編織的涼帽,遠遠地綴在父母後面。

七月的太陽毒辣,還不到六點鐘,已經有些熱意。田裏已有不少人在忙碌,章秀青以前從不下田,今日一現身就被幾個眼尖的村民發現,立刻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

這時候的村民大多數比較質樸,沒有什麼壞心眼,但總有幾個碎嘴婆娘喜歡說長道短。

有調侃的:“喲,今天吹的是什麼風,把秀青給吹到田裏來了!”

有善意的:“秀青啊,田裏沒什麼好玩的,蟲多日頭毒,還是回家裏看書去吧!”

有嘲笑的:“秀青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裏是農業大田,不是農業大學。”

有譏諷的:“我們全村的女孩子就數秀青文化程度最高,人家將來是要做城裏人的,你們就別操這份閑心了,人家小姑娘主意多着呢。”

有刻薄的:“我早就說讀書沒用,你們都不相信,現在相信了吧!看看秀青,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全都白讀了,白白浪費家裏那麼多錢,要是在我家,早就一棍子打上去了,這麼不聽話的孩子,打死一個少一個……”

有做好人的:“大家都少說兩句吧,都是一個村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秀青只是愛讀書,又沒有礙着你們什麼事,說得這麼難聽幹什麼。”

章秀青認識這些人,說話刻薄的名叫李三妹,自己是文盲,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全都連小學都沒有念完。她看不慣讀書人,尤其看不慣章秀青,但凡遇到總要冷嘲熱諷兩句,人倒是沒有什麼壞心,就是嘴碎,一開口就沒有好話。

李三妹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主,聽到這話,立刻陰陽怪氣地說道:“秀青爸媽都沒有說什麼,你倒是打抱不平來了,是不是相中秀青,想要討回家做兒媳婦?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家冬生只有初中學歷,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你滿嘴噴糞胡說八道什麼?我兒子再怎麼差勁,好歹也有初中學歷,總比你兒子大字不識幾個的強多了,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兒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什麼玩意兒……”冬生媽媽宋彩英氣得滿臉通紅,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兩人吵了起來,然後有人勸架,有人說風涼話,更多的人選擇看熱鬧,一時間熱鬧非凡。

章秀青前世孤身在外打工,比這更難聽的都聽過,根本不往心裏去,章氏夫妻卻氣壞了,沈荷英把秧苗一扔,直起腰,張開嘴巴就想加入戰團,章林根一聲大吼:“幹活!”

原本喧鬧嘈雜猶如菜市場的田間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全都埋頭干起活來。章秀青不由得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走到自家秧田邊,挽起褲腳管,赤腳踩了下去。

水很污濁,正好沒過腳踝,踩在裏面時間長了,很容易得腳氣,俗稱“爛腳丫”。

村裏有醫療站,村民們去求醫,赤腳醫生總會問:“怕不怕痛?不怕痛就擦碘酒,一擦就好;怕痛就擦紫藥水,連續擦一個星期。”

鄉下人做慣農活,相對來說,比城裏人皮糙肉厚,以為些微疼痛熬一下就過去了,哪裏知道會像割肉一般痛,幾個丈八男兒痛得眼淚都流下來了,女人們更加誇張,直接哭爹喊媽。從此以後,村民們聽聞“碘酒”二字全都為之色變。

其實這時候已經有水田襪,這是一種特殊的襪子,有防水功能,外型有點像雨鞋,顏色基本為乳白色,可以保護腳丫不受腳氣的侵襲,但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底部太薄了,如果不小心踩到尖銳的東西,很容易損壞,因此很少有人家願意買這個富貴玩意兒。

大約七點過後,太陽就開始發揮它的威力,曬得人噪子直冒煙,章秀青彎下腰,伸出左手,抓住一小撮青翠的秧苗,連根拔起,右手迅速接過,直到握滿一手,這才用兩根干稻草紮起來。她沒幹慣農活,速度自然比不上人家,拔了沒一會就滿頭大汗,而且腰酸腿酸手指頭疼,時不時直起腰喘氣休息。

沈荷英雖然板着張臉,但一直在偷偷注意女兒,見到這模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心裏頭一軟,氣消了大半,站起身,將秧馬遞了過去。

章秀青哪裏好意思接,連連搖手:“不用了,媽你坐吧,我不累。”

沈荷英唬着臉說道:“我去插秧,你愛坐不坐。”說完甩掉手上的泥水,頭也不回地去了。

四周傳來輕輕的笑聲,章秀青一張臉漲得通紅,只得厚着臉皮坐下。有了秧馬,她的腰和腿終於不用再受罪,便換了個姿勢,改成右手拔、左手接,速度明顯比剛才快。

這些秧苗從秧田裏拔起來后,要儘快挑到稻田那邊,然後再栽下去。由於村裡統一育苗,所有人家的秧田全部集中在一起,稻田卻比較分散,運氣好,幾步路就到了,運氣不好,要挑二、三里路。

章秀青家有三塊稻田,一塊稍近,跟離秧田大約一里路;一塊稍遠,大約二里;第三塊最遠,估計有三里,偏偏這一塊稻田的面積最大,將近有二畝。

拔好的秧苗拖泥帶水,非常沉重,一擔往往有七、八十斤重,全靠父親一個人挑,一個農忙下來,肩膀痛得彷彿不是自己的。

章秀青念書時對“重男輕女”四個字深惡痛絕,現在卻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現實比人強,農村人過的是土裏刨食的日子,如果哪家沒兒子,那麼勢必所有的臟活、累活、重活全都要做父親的一力承擔,他年輕力壯時還好,一個人慢慢干總能幹完,可他總有年老體弱的那一天,到時干不動了,誰來代替?

十八歲的男孩是一個壯勞力,十八歲的女孩幹活利落已經不錯了,如果自己是個兒子,那麼她的父親就不必像現在這樣辛苦。

看着父親挑着滿滿一擔秧苗晃悠悠遠去的背影,章秀青的心裏沉甸甸的,只恨前世的自己不懂事,把父母的寵愛當作理所當然,從沒有想過干點力所能及的農活,也好讓父母感覺輕省一些。

不遠處幾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圍在一起抓小蝌蚪,幾個小男孩則在玩泥巴,弄得渾身都是泥水。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圍着人飛來飛過,發出嗡嗡的叫聲,偶爾間雜着數聲大人打罵孩子的苛斥聲。

真正的田園生活遠不如書上描寫的那麼美好,也沒有那麼愜意,為了填飽肚子,農民們辛勤勞作,夏天揮汗如雨,冬天踏雪迎霜,幸福是奢望,吃苦是平常,唯一期盼的就是子女有出息,跳出農門,成為人上人……

章秀青雙手交替,不停地拔着秧苗,渾然不知時間,直到被人打斷了沉思:“秀青,你去歇一會,這些活我幫你干……”

章秀青驚訝地抬起頭,只見一個皮膚稍黑、身材偏瘦的小夥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自己身邊,一張臉漲得通紅,像被煮熟的蝦子,正是先前幫她說話的宋彩英小兒子石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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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到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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