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人

87_87538葉菲凡沒有吃那些顆粒，她只是不斷反覆查看，希望已經變成解剖器的大腦可以幫她看出什麼端倪。

感覺到氣溫下降，已經到晚上了。葉菲凡打開冰箱，慶幸自己先見之明存備了一個禮拜的糧食，目前的生計還算充裕，只是一個禮拜后……

葉菲凡搖了搖頭，不敢細想，隨便拿了一袋麵包果腹。

簡單填飽了肚子，身體下意識開始進行每天的例行工作，葉菲凡想起幾米和布布牠們都還不見蹤影，心情忍不住又低落了下來。

多多自從吃了那些顆粒后，就變得懶洋洋的，現在正舒服地在沙發上打困；月光膽子大，竟跑到外頭晃了一會，回來后卻像是吃飽喝足一樣，乖乖窩進自己的貓床里睡覺。

葉菲凡整夜難眠，只是一直把玩着顆粒發獃，一貓一狗的鼾聲在寂寥的夜中格外清晰，偶而傳來幾聲嘶吼，卻始終聽不到人聲，小區似乎已經沒有活物，葉菲凡又想到失蹤的幾隻寵物，心頭更是焦躁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葉菲凡聽到細微的答答答聲，那是肉墊上的爪子踩在走廊的石磚上會有的腳步聲，聽起來無比熟悉，葉菲凡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她感覺到了，門外的形體，跟多多一樣！是布布？

同時多多也醒來了，牠輕聲來到她身旁，卻是對着門口發出恐嚇意味的低吼。

葉菲凡感覺到小夥伴的不安，覺得奇怪，再仔細感應門外的形體，她突然了解多多的異常了。

門口，幾乎與多多一樣的形體卻在肚腹間詭異地膨脹了起來，像是有人往狗的腸胃灌了無數的空氣，門外的狗整個身體渾圓得詭異，脖子幾乎消失不見，而肥胖的身軀現在就卡在狗門口那，死命想鑽進來！

瞬間，葉菲凡的腦海閃過廣播的警告聲：被病毒感染的人和動物外表都會出現明顯的變異，像是人類就會退化成屍體一樣*僵硬，動物卻會像打了十幾針類固醇一樣，表現強烈的食慾和攻擊性。

葉菲凡”觀察着”門口那隻可疑的圓球，注意力不自覺集中在牠渾圓的形體，然後，慢慢穿透了表皮的輪廓，皮下的器官竟然在大腦中被清楚地解剖顯現，甚至隱約可以看到肚子裏裝有疑似人類和動物的四肢殘骸。

儘管再怎麼疑惑，葉菲凡此時不打算追究她大腦新裝的功能。

胸膛附近的位置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物體在跳動，那是心臟的位置，但是葉菲凡驚訝它跳動的速度，彷佛火光閃爍，快得幾乎跟不上節奏，甚至，葉菲凡還能直接聽到牠的心跳聲，幾乎響徹屋內——那絕對不是一隻正常的狗！

那隻狗表現得很躁動，四肢抓着地面，一直想鑽進來，但葉菲凡很確定牠不是急着想和她親近，因為她聞到了血和腐肉的味道，就在門口的方向。

綜合所有跡象，葉菲凡知道那是一隻剛進食完、還興奮地想繼續啃蝕人肉的變異拉布拉多，至於牠是不是布布，葉菲凡下意識忽略過去。

變異犬的鼻子很靈敏，牠剛進食不久，照着殘存的記憶想回窩休息，卻在自己的窩處聞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這叫牠如何不興奮！牠看着眼前的佳肴，齜牙裂嘴，混着血水的黏液從牙齒留下，發出了好幾聲滴答。

葉菲凡渾身一抖，她下意識退到多多身後，多多也緩緩上前，爪子在地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那隻變異犬終於感覺到有其他同類的存在，這讓牠既生氣又害怕，生氣是有同類要和自己搶食，害怕的是那隻同類明顯比自己還要強大許多。

病毒的確讓這些動物成為一隻只失去理智的暴食怪物，但在動物被無限放大的本能里，除了進食，避敵也是其中一項。遇上多多，變異犬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逃，可惜牠肥胖身軀並沒有配合牠的本能。

變異犬上半截在屋內，下半截身子在外、渾圓的肚子剛好卡住狗門中間，牠已經徹底被困住了，認清現實的變異犬忍不住低低悲鳴起來：”嗚嗚嗚嗚……嗚嗚”

葉菲凡原本還不敢輕舉妄動，但遲遲不見那隻變異犬行動，她慢慢看出了一些”端倪”，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習慣性摸着多多柔軟舒適的毛，多多乖順坐下，毛茸茸的身軀靠着她，帶給她淡淡的暖意，葉菲凡慢慢恢復思考能力，她現在必須擔心那隻怪物瘦下來之後的事。

怪物還在哀鳴，卡在屋內的頭簡直像獵人掛在牆上的戰利品，對面女子茫然的眸中瞬間劃過刀鋒般的利光。

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葉菲凡起身想去廚房拿菜刀，但後頭是那隻被困住的狗發出的悲鳴，照理來說，葉菲凡不會有任何感覺，那只是一隻想吃掉她的怪物，和自己沒有關係。葉菲凡不斷催眠自己，卻從來沒有那麼希望自己為什麼不連耳朵也聾掉——沒錯，從聽到腳步聲那刻，葉菲凡就認出那隻變異狗的身份了。

之前沒做的現在就結束吧！

葉菲凡踏着沉重的腳步，一顆心也是沉甸甸的，那些不理智的感情正在醞釀累積着，隨時都可能會衝垮葉菲凡的理智。

打開櫥櫃，感覺到手上握着厚實的菜刀，因為視力不便葉菲凡並不常用它，所以它依舊如初買的一樣鋒利。

“嗚嗚嗚。”牠發出類似撒嬌的哭腔，葉菲凡很熟悉那樣的聲音，每當牠熱臉貼月光的冷屁股時，就會把頭湊到自己的懷裏，發出委屈求安慰的撒嬌聲。

拿着菜刀的手在顫抖，葉菲凡幾乎快抖下眼淚，上一次她哭是在十歲那年，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視線一片黑暗，獃獃楞在床上，醒悟過來不僅痛哭失聲，後來她便沒有在哭過，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現在，不過短短一夜之間，她已經失去了幾個重要的家人，葉菲凡就像被迫重新體會墜入黑暗的痛楚，一遍一遍重複着失明之痛。

“拜託……”拜託，別再發出那種聲音了，別在告訴我你是誰了，你已經不是布布了阿…

葉菲凡慢慢走進那隻變異犬，那隻變異犬感覺到她的靠近，瘋狂跳動的心臟竟有了變化，開始忽慢忽快了起來，有什麼趁機找到了空隙，偷偷鑽出了病毒的控制。

變異犬晃着大大的腦袋，覺得很奇怪，眼前的獵物明明聞起來那麼美味，但牠卻開始猶豫要不要吃她，因為除卻新鮮的血肉，獵物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就像牠睡的小窩，讓牠感到莫名的熟悉和舒適。

不過猶豫只有一瞬間，牠開始興奮地磨了磨爪子，準備先劃開獵物的喉頸，在暢快接飲着動脈噴出來的鮮血。

多多緊跟在葉菲凡後面，豎耳警戒，牠當然認得布布的味道，但凡是傷害主人的傢伙牠都不會放過。

距離門口不過十步的距離，葉菲凡卻像在橫跨一整塊撒哈拉沙漠，無數念頭在腦袋裏閃過，每一個念頭都在渴望能保護自己的同時留住布布的陪伴。

刀光火石間，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葉菲凡腦海中迸出，她掏出口袋裏的顆粒手，感覺到奇妙的能量在小小的顆粒里發熱，手不禁微微出汗。

她記得多多在吃了顆粒后就昏昏欲睡，睡到了剛才對吧？所以，這對現在的布布應該也有效吧？

她不是笨蛋，從多多撲過來親她的那一刻，她就察覺到了那種可怕的心跳聲，也明白多多身上的變化，但她還是欺騙自己，繼續和多多生活在一起，而且多多也沒有攻擊她，反倒是繼續守護她。

葉菲凡心裏有一種小小的妄想，她希望能喚醒布布的記憶，讓布布擺脫病毒的控制，她想多多既然可以，那牠一定也可以。

於是她一邊在心裏笑自己瘋狂，手卻已經將一顆不過小拇指大的顆粒放在變異犬面前。

變異犬原來想揮爪攻擊，但注意力瞬間就被顆粒吸引過去，顯然，牠也知道那是好東西，舌頭一卷就將顆粒吃下，迅速之快讓葉菲凡還不及考慮要不要給第二顆。

“嗚嗚……”變異犬遲遲等不到第二顆，下意識哀求了幾聲，牠依稀記得只要自己那麼作，就會有一雙溫暖的手給予牠擁抱和食物。

於是葉菲凡又丟了兩顆出來，變異犬立刻將他們吃下腹，葉菲凡的腦海清楚顯現那些顆粒進入變異犬的身體后，在腸胃中被消化成各色的能量，然後分別往變異犬的四肢散去，消失無縱。

變異犬終於心滿意足，牠下意識舔了一下葉菲凡伸過來的手背，表現得十分自然。葉菲凡的餵食行為加上顆粒的作用已經成功喚起了變異犬些微的記憶，牠暫時失去了對葉菲凡的殺意。

葉菲凡終於猜出了七八分了，那些顆粒似乎可以滿足變異動物的食慾，彷佛一種可以自行消化能量，如果只需要吃這個就不會感到飢餓，那葉菲凡很樂意將它們吃下去，但問題是這些顆粒究竟從哪裏來的呢？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嬌歌和青黛的鳥籠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顆粒的作用，吃飽喝足的變異犬打了個大呵欠，似乎是困極了，竟在肚子還卡在狗門的情況下，半垂掛着身體緩緩睡去。

葉菲凡眼見機不可失，趕忙將剩下的顆粒收好，回到廚房，先是拿了一罐沙拉油，再小心拖出廚房角落的一個舊鐵籠。

那鐵籠是布布剛來的時候用的，葉菲凡怕好動的牠撞壞傢具、弄傷自己，有一段時間只要牠闖禍就把牠關進去，布布極其害怕失去伸展手腳的空間，久而久之也就不敢在那麼橫衝直撞了。

葉菲凡”看着”變異犬逐漸慢下了的心臟，和多多睡着時如出一轍，又碰了碰變異犬的身體，見牠始終沒有動靜，才小心動作，把色拉油倒在變異犬被卡住的位置，使力一拉。

“啵！”好像一顆胖嘟嘟的軟木塞被拉出了瓶口，葉菲凡來不及傾聽，立刻手腳並用把變異犬塞進已經打開的籠子，再把籠子門用鐵鏈鎖得緊緊后，才慢慢坐了下來，為自己的大膽捏把冷汗。

葉菲凡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會有多麼愚蠢可笑，但此刻的她卻是鬆了一口氣，她暫時沒有勇氣對”家人”動刀，只能出此下策。

葉菲凡把籠子推到自己的卧房，在把門關好，做好了二重防備，才又回到多多身邊。

月光老早就被動靜弄醒了，牠一直饒有趣味地旁觀着，待結束后又一副覺得無聊的樣子，動動尾巴，轉身回到貓屋繼續睡回頭覺，

葉菲凡沒有吵牠，她抱着多多，躺在沙發上，一邊思考一邊養神，但不一會人狗都睡翻了。

桌上的時鐘盡責轉動，同時各地的時間也忠實地繼續着他們的任務，卻只有在葉菲凡的屋子裏還能看見末日前人們安定和樂的生活氣氛。

“啪啪。”

這次又是什麼不安生的怪物？

葉菲凡睜開眼睛，外頭的風吹草動簡直像在她耳朵旁上演，葉菲凡越來越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常。

她喚醒多多，先不管睡死的月光，一人一狗往騷動處走去，方向正是之前拿到不明顆粒的窗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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