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87_87513這一次的海灘燒烤大家都鬧騰得很晚,坐大巴一起回到出發點,林羲洲和其他幾個班幹部又幫着林崢確定好每個同學都能平安到家之後才各自回家。
現在已經是晚上快8點了,林崢和林羲洲並排走在路邊散步,路過附近的一間廟宇時,林崢一時興起,便拉着林羲洲走了進去。
廟裏縈繞着一股檀香味,林羲洲抬起頭,面前兩座龐大的金佛低垂着眼看着他,神情慈悲而寬容。
“幹什麼來這裏?”他問。
林崢說:“你快高考了,既然路過就順路進來祈福一下唄。”
林羲洲沒有說話,他雖然不太信這些,但是母親是信佛的,爺爺奶奶一輩的老人也都信佛。平時在家裏一般都由張嫂負責燒香上貢,遇上初一十五或者長輩忌日等特殊的日子也會讓林羲洲跪下拜幾拜,次數一多,他便也對這些沒那麼抵觸了。
“我倒不知道你也信這些。”
林崢笑了,“為什麼不信?人有信仰是好事。”
林羲洲也跟着笑,“現在的信眾呢……都是因有求於佛所以信佛,照現在的社會看來,人人都會有信仰。”
林崢笑着搖了搖頭,兩人在各個殿裏依次拜過,走到大殿外的時候,林羲洲看到有個老人在門邊擺了張放了零星幾串玉石佛珠的桌子,旁邊立着的木牌上寫了今年犯太歲的幾個屬相。
他仔細一看,發現林跡堯的屬相老鼠今年明年都犯沖,想着林跡堯也快生日了,以往他每年都會送一副親手畫的素描畫,但今年要他再對着林跡堯或者在腦子裏回想着對方的樣子畫畫,卻是絕對辦不到了。
頓了一下,見林崢還在廟裏磨蹭,林羲洲便走過去,“老伯,這些價格怎麼算?”
“這個玉佩一個150,佛珠一串50,這邊的這些有手工雕刻的貴些,要三四百。”老伯說,“年輕人,這些很好的呀,是廟裏開過光供奉過、可以轉運的,每天就只有10來串,今天是因為天氣不好,來的人也少,所以才剩下了這些。”
林羲洲來回挑選了一下,最後選定了一條項鏈,樸素的黑色繩子上墜着一隻貔貅,玉石的顏色翠綠通透,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就這個吧。”
付了四張毛爺爺,林羲洲把貔貅揣進兜里,走到廟裏去找林崢。
在大殿裏沒看到,林羲洲在附近走了走,才在角落裏的一間小廟裏看見他。
兩扇木門大開着,中間擺着的佛像不同於其他殿裏的金光閃閃,而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形象,和善地笑着的老人右手拿着拐杖,平舉起的雙手上披着一條長長的紅色絲綢。
林羲洲抬頭,就看見廟宇的最上邊是三個陳舊的金色繁體大字‘月老廟’。
他愣了一下,不知該上前還是迴避。
廟裏,林崢跪在正中間,一次又一次地下拜磕頭。
林羲洲默然,悄無聲息地退回了大殿外。
等了一會兒,林崢才姍姍來遲,額頭有些發紅。
林羲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只是問道,“剛才在大殿裏沒找到你,是去後殿那邊求籤了么?”
“沒有。”林崢說,眼神多了幾分平靜,“只是四處走走而已,求籤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我不想那麼早就知道未來。”簽文上的結果不論是好是壞都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對於林羲洲,他是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想到這,林崢勾起唇角,說道,“走吧,回家去。”
兩人一起走到街角,林羲洲打的回家,林崢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原路返回,走到出發點附近的停車場開車回家。
等到林羲洲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10點了,家裏仍然燈火通明,林跡堯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用筆記本處理文件一邊等他。
開門聲驚動了在角落裏趴着的飯糰,白色的薩摩耶一躍而起,撒開爪子就朝他奔來。
飯糰已經長大了,漂亮蓬鬆的白毛讓它看起來真的就像個飯糰似的,有微笑天使之稱的薩摩耶立起身子直往他身上撲。林羲洲低頭便看到一張活力十足的臉,眼睛都眯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
心裏頓時軟成一片,林羲洲拍拍飯糰的腦袋,跟林跡堯打了聲招呼。
“怎麼那麼晚才回來?”林跡堯問,眼神裏帶着些隱忍的剋制。
林羲洲放下書包,一邊答道,“回市區的時候就不早了,在附近走了走才回來。”
“玩了一天也累了吧,怎麼沒打電話給我去接你?”
“不用這麼麻煩,我打的回來就行了。”林羲洲說,語氣生疏得像是面對來家裏拜訪的客人一樣。
林跡堯手指一顫,“小羲,你——”
林羲洲打斷他的話,嘴角邊扯起一抹笑,“爸,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
林跡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只能沉默地看着林羲洲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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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海灘燒烤的那次徹底放風過後,班上同學們倒是安穩了不少,但該瘋的時候仍然照樣瘋,尤其是男生多的理科班。林崢曾在班會課上無數次強調上體育課時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則摔斷個手或者腿要養回來可得花大把大把的時間養回來,這對恨不能把一分鐘拆成兩分鐘用的高三狗是極為不利的。
然而,老師的話對於學生們來說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即便是深得人心的林崢也不例外。於是在一次體育課上打籃球的時候,就有兩個學生因為搶球而不慎摔傷了。
林羲洲當時正站在操場邊喝飲料休息,當他跟着附近同學一起趕過去的時候便看到遲暮和另外一個外班的男生坐在地上,兩手用力地按着小腿,疼得面色發白。
周圍的同學手忙腳亂地就要去扶,體育老師也連忙跑來,遲暮蒼白着臉,聲音虛弱地問道,“林,你能背我去醫務室嗎?”
林羲洲其實不願再和遲暮有過多牽扯,但周圍同學和老師都在,他也不好拒絕,只得走到遲暮身前背着他蹲下,“上來吧。”
遲暮在幾個男生的幫扶下趴上他的背,兩手緊緊地摟住林羲洲的脖頸,側着頭靠在他肩上。
身邊還有班長陪同,林羲洲即便不習慣這樣的親近,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抿着唇一言不發地走到醫務室。
班長幫他們打開門,醫務室里有程灝和另一個年老一些的女醫生在。林羲洲把遲暮放到椅子上后便要退到一邊,卻又被他拉住了手臂。
“林,等一下——”
老醫生正在幫遲暮看小腿有沒有骨折,聞言便笑了,用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說倒,“男孩子嘛,一點點疼,忍一下就過去了。”
遲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低下去的臉微微泛紅。
程灝在旁邊看得眉頭緊皺,上前一步強行扯開遲暮的手臂,在對方怔愣的目光下冷聲道,“我找他有事。”說完,拉着林羲洲就往外走。
程灝最近兼任了學校的教務處副主任,因為時不時的也會去醫務室幫忙,醫務室在二樓,為了方便,就在二樓拐角處也清了個空置的檔案室出來當做辦公室。
林羲洲毫無自覺地坐在原本屬於程灝的轉椅上,懶洋洋地看着他一臉陰沉地反手甩上門,嗤笑道,“程灝,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
程灝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似乎是覺得在林羲洲面前為這種事情發火實在是個愚蠢的行為,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這才在理智的控制下勉強收斂了怒容。
他走到林羲洲面前,隨手脫下眼鏡放到桌上。
林羲洲知道程灝近視只有將近一百度而已,還沒到需要戴眼鏡的程度,只不過是因為他當初隨口說了句戴眼鏡比較斯文好看一些,才跑去眼鏡店買了這副無框眼鏡。
“程——”
不等他說話,程灝便長腿一伸跨坐到林羲洲腿上,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林羲洲本身對交換口水的活動並無多少熱衷,幾秒后便要偏頭避開,程灝兩手攬上林羲洲的脖子,湊到他耳邊低啞着聲音道,“剛才,他就是這麼抱着你的。”
“……所以?”
程灝這時候仍然套着白大褂,只是沒有扣扣子,裏面的襯衣被肌肉撐得鼓鼓的,看起來十分有型。他也很懂得運用自己的優勢,狀似隨意地抬手解開兩三顆扣子,露出精瘦而結實的胸肌。
“你說,”他側過頭一點點地吻着林羲洲的耳廓,低聲問道,“我哪裏不比他好?”
“林羲洲,那個遲暮,他有哪裏值得你對他心軟?”
程灝已經完全硬了,下面直挺挺地戳着林羲洲的小腹。
林羲洲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一邊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對方無比精神抖擻的那處,“程灝,你這是想做什麼?”
這話逗得程灝也笑了,跟只大貓一樣親昵地蹭了蹭林羲洲的臉,“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麼?”
“去去去,”林羲洲推開他的臉,“別和飯糰學。”
程灝微微抬起身,暗示性地用臀部磨蹭着林羲洲的下.身。
“你不是說,我穿醫生的白大褂好看么?”
林羲洲挑眉,“這可是辦公室。”
“是我的辦公室。”程灝糾正道,“所以,自然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如果我沒記錯,你們體育課結束后就放學了。”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了辦公桌右側的小抽屜。
林羲洲看着裏面放着的潤滑劑無語了一下,“在辦公桌抽屜里放這些……你就不怕被人發現?”
“不怕,”見林羲洲沒有直接拒絕,程灝心中陡然升起幾分愉悅,低笑着吻上他,“我就是想被你艹……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河蟹……河蟹……河蟹……
休息了一會兒后,程灝抖着腿走出辦公室,林羲洲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身後。程灝又默不作聲地放慢腳步,林羲洲走在他身側,輕笑道,“難受?”
程灝本要否認,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點點頭。
林羲洲怕他是真不舒服,畢竟剛才確實是粗魯了一些,便道,“那你先跟我回公寓吧。”
兩人走到校門口,直到林羲洲看見顧言正牽着車在那兒等着,他才猛然想起忘記給顧言說一聲了。
“小米?”
“抱歉,我臨時有點事,忘了事先和你說。”林羲洲歉意地笑笑,顧言看見他身後的程灝,還有林羲洲脖頸處那並不陌生的殷紅色印記,便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程灝抬起下巴,沖他輕蔑地笑了笑。
顧言猛地攥緊了車把。
“沒,沒事。”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我剛剛打球去了,也沒等很久。”
“真是對不起,我——”
“林羲洲。”程灝慢吞吞地說道,“我有點不舒服。”
林羲洲沒理他,程灝是典型的給點陽光就燦爛,他又站着和顧言聊了幾句,順便讓他幫忙和林崢請假晚自習。
顧言看了眼程灝,眼中透出幾分不甘願的憤怒和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妒忌。
他看向林羲洲,說道,“小米,要不以後我們晚上還是打包飯回你宿舍吃吧,你還能抽空幫我講講數學。”
“行啊。”林羲洲笑着應下,“難得你覺悟高。”
顧言咧開嘴笑了,看都沒看程灝一眼,和林羲洲告別後便徑直騎上車離開。
程灝緊握着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卻還是沒再說什麼,林羲洲信任顧言,他不論說什麼都只能是自討苦吃。
不過……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顧言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孩子,能和他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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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周末,是林跡堯的生日。
程灝那天做完后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沒緩過來,但仍然堅持在林跡堯生日那晚拿了禮物來道賀。
“林叔,生日快樂。”
林跡堯客氣地點了點頭,程灝轉身走過沙發時腿軟了一下,林羲洲配合地伸手扶住他,斜眼看了眼不知在耍什麼花招的程灝。
“昨天沒休息好,躺了一天也沒用。”程灝說,特意維持着正常的音量,他側頭看着林羲洲,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下次你得輕一點。”
這樣意有所指的曖昧話語讓林跡堯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玻璃杯瞬間就被攥緊了。
林羲洲不欲再刺激林跡堯,只是點頭,但顯然已經晚了,林跡堯被刺激得不輕,手中的玻璃杯被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程灝冷笑一聲,毫不示弱地和林跡堯面對面對峙。
紅酒浸濕了純白的羊絨地毯,林跡堯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深不見底的黑色雙眸猶如籠罩了一層寒冰一樣冷厲冰寒。
“世侄應當知道,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林跡堯聲音平靜地道,仍舊是從容不迫的神情,卻輕而易舉地就能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壓迫感。
不得不說,程灝對上他到底還是嫩了些。
林羲洲隱隱有些擔心,皺眉道,“程灝,你先回去。”
程灝也被激起了怒氣,登時便反唇相譏,“不知道什麼碰不得的怕是您吧?林叔,人老了,就該守本分,別去肖想那些註定得不到的東西。”
林跡堯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說他的年紀,臉上一下子便沒了笑容,林羲洲按住額角跳動的青筋,程灝是豬嗎?!不知道林跡堯有的是本事讓他不好過么?!
“是,人不服老不行,但一直在外浪蕩也是不行。”林跡堯冷聲道,下巴微抬,以一種惱人的、長輩的架勢說道,“看來我有必要和程老說一聲——”
“爸。”林羲洲打斷了他的話,狀似輕鬆地笑了笑,“程灝身體不舒服,脾氣差了些,您別介意。”
程老是程灝的爺爺,是個嚴厲的退役軍人,教訓起起孫子來毫不手軟,誰攔都沒用。拿拐杖打算是輕的了,程灝後背上至今都留有程老用皮帶抽出來的傷疤。
程灝是年輕人,有性子有傲氣,林羲洲怕他一怒之下再生出什麼事來,抬手拉住他的手臂,“你先回家去。”
“我不——”
“回去!”林羲洲驟然拔高了音量,面上顯出幾分薄怒。
程灝已經習慣了不去反抗林羲洲,也知道對方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只得不情不願地離開。
林羲洲看了眼仍然站着的林跡堯,“爸,時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林跡堯動了動嘴唇,聲音艱澀,“你和他,在一起?”
前一刻程灝還張牙舞爪地恨不能把他撕成碎片,下一秒卻能因為林羲洲的一句話乖乖收回爪子,這樣的順從和默契必然不是一天形成的。
“沒有。”林羲洲說,“程灝只是愛開玩笑而已。”
“你騙我。”林跡堯篤定地道,卻沒意識到自己此時就像是個妒婦一樣。林羲洲尤其不喜歡聽他這樣帶有特殊情感的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起身想要上樓,“爸,我先去睡了。”
林跡堯不強求和林羲洲是戀人關係,但最起碼要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如今卻有人捷足先登,甚至能夠得到林羲洲的庇護,讓他如何能甘心?
“小羲,程灝不是一個好選擇。”
林羲洲想笑,程灝不是好選擇,那誰是?林跡堯嗎?
“爸,我總有一天要和別人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地說,“不是程灝,也會有別人。”
林跡堯咬牙,幾乎快要剋制不住暴怒的情緒,“我不會允許的。”
“那沒有用。”林羲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爸,我先去睡了,晚安。”
林跡堯深吸了口氣,顫着手拉出放在襯衫里貼身放着的玉貔貅。他不習慣戴項鏈,尤其是這樣做工粗糙的黑繩,但這是小羲送的,那麼一切又都不同了。
握緊手中的貔貅,林跡堯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半晌,最後才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程老,我是跡堯……對對,今天生日……”
“就是和小羲在家慶祝了一下,沒有大辦……對了,剛才小灝過來送禮,我看他對小羲似乎有點……”
“是啊……小羲還小,對這些都想得太天真了……小灝是成年人,雖然在外荒唐了些,但您的孫子我自然是相信的,就怕……嗯,好,那就麻煩您留心了。”
“不用……您可別這樣,晚輩當不起這聲道歉,也沒什麼,就是倆孩子的事……”
“是……好的,打擾您了。”
掛掉電話,林跡堯把貔貅重新放回襯衫里側,冰涼的玉石貼上皮膚,涼意直直通到心底。
他的東西,就算他得不到,又豈是其他人可以覬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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