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驚鴻一舞的待嫁姑娘
崔鈺捧着一小碟堅果,咔嚓咔嚓吃得歡快,完全不搭理身邊那位早就和自己“相看兩厭”的香花公主。
香花倒是毫不在意,笑意盈盈的,不時和崔鈺低聲說上幾句,都是些抱歉和奉迎的話,姿態擺得甚低,還從倒酒小仙那裏取了酒壺,說是她哥哥弄來的瓊漿蜜酒、讓她給崔鈺敬酒賠罪用的,還親手為崔鈺倒滿。
崔鈺想起徐清明對諸芒皇子還算看得上眼,不想拂了諸芒的面子,就略微抿了幾口。
隨着各路神仙紛迭而至,大殿內人聲越發鼎沸。不多時,西王母和玉帝的御輦就進了大殿。
崔鈺起身,看着身旁的神仙,照葫蘆畫瓢行地起禮,香花公主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朝西王母那裏去。
邊用力拖着她,還邊親昵地高聲勸她:“你別擔心,我母后是最和善不過的,她一定會答應你的!”
崔鈺想掙脫,但手被香花公主抓得牢牢,連腳步踉蹌拖着不願走,都在香花的話里被曲解成是膽子小,不敢去見西王母,就這麼硬是被生生帶到西王母面前。
香花公主歡喜地上前挽住西王母:“娘,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崔判官,她今天本來是要和瓊花姐姐獻舞的,但瓊花姐姐臨時有事,就把她一個人扔下了,她正難過着呢。巧的是她們練的舞我也會,她就想和我一起獻舞,又怕不合規矩,想來和您求個恩准。您就答應我們吧~”
崔鈺眯着眼張嘴,聲音全堵在嗓子眼裏。她意識到酒有問題,想要抽手掙開,香花又加了幾分力,把崔鈺的手腕骨都握得“嘎嘎”作響。
西王母被香花挽着胳膊晃着,無奈地笑着開口:“既然香兒你想和她跳,那就去跳吧,只是別忘了,今日筵席是為迎接元君,注意些分寸。”
雖然話是對香花公主說,但西王母看着的卻是崔鈺,嘴角笑意雍容,可眼神裏帶着陰冷,只怕早就和香花有了什麼先約。
“您放心~”香花挑釁般掃了崔鈺一眼,“平日裏二叔對我和哥哥多有照拂,他的娘親難得來天宮一回,我自然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才行~!”
崔鈺聽到那句“多有照拂”,正扯着嘴角呵呵,猛地聽見什麼娘親,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大睜着眼睛,直直盯住香花看,心裏更是翻江倒海。
要不是她現在不能出聲,她早就高聲喊出來~“斗母元君是徐清明娘親?為什麼都沒人告訴我?徐清明姜小白~一群騙子騙子騙子哼~”
青天大老爺。
崔鈺哪裏還顧得上和香花玩心機,心裏小鼓“砰砰砰”亂敲,滿腦子都是話本子裏那些惡婆婆棒打鴛鴦欺負兒媳的段子,連西王母發話都險些沒聽見。
“崔判官今日穿得素凈,也沒什麼配飾,倒和香兒不配,我賞你朵腕花可好?”
西王母隨手掐下朵花瓶里盛開的白牡丹,往崔鈺手腕一擱,牡丹隨即生出藤蔓,如手鐲般環住崔鈺手腕。
崔鈺覺得這腕花有異,但他們幾乎是在大殿正上方,剛才那些話,都分毫不差落在下座眾神的耳朵里。她現在不能出聲辯解,要是直接把花扯了,會不會被算大不敬,拉出去噼里啪啦挨頓板子?
她抿着嘴,暗暗後悔起來。
為和獻舞的束身裙裳搭着,崔鈺把及臀的青鴉長發編成無數細辮,在辮子裏隨意別了幾朵不知名的小白碎花,就沒戴徐清明給她的那支沉木簪子。
早知道管他好看不好看,就把那簪子插頭上,西王母就是想玩陰的,也得先掂量掂量才行唉。
香花心滿意足帶崔鈺回了座,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小聲譏諷道:“你可是在眾目睽睽下求着我母后同意我陪你獻舞,如果待會兒鬧起來,難看的可是你自己。你也不想在元君面前丟臉,對吧?”
崔鈺目不斜視,摸着徐清明給她的劍,不理她。
……
徐清明和紫微大帝來得很晚,但沒什麼架勢,就那麼很隨便地走進來,連點動靜都沒有。但他們剛一出現,霎那間鴉雀無聲,除玉帝王母起身相迎,其餘均俯首跪拜。
等他們身後的斗母元君現身,玉帝王母也忙下座恭迎,曲身行禮。
“都起來吧。”元君連聲抱怨,“所以我說我不愛來。大老遠過來一趟,難道就是來看你們給我跪着行禮的?好看嗎?啊?連個臉都不露,越發沒勁。”
崔鈺聽着,覺得這聲音好年輕啊,根本就不像他們稱呼的“老人家”發出來的,沒忍住抬頭偷看,卻正好碰到徐清明望過來的眼神。
徐清明本來慵慵懶懶說著“既然元君讓你們起,你們就快起來”,一見到崔鈺瞪着眼睛,跟只偷油小耗子似的偷摸抬腦袋,嘴角一彎,眉眼全漾起笑來,弄得剛起身的神仙們心驚肉跳,差點又跪下去了。
紫微大帝看得分明,翻着白眼,率先要走去坐着,結果半路被親娘給一把抱到懷裏。
他四五歲模樣,連掙扎都掙扎不起來,只能憋屈着聽他娘咬耳朵問:“你哥剛才笑得春~心蕩漾的,是瞧見那個姑娘了吧?乖兒子快點給我指指!我都惦記得好幾天睡不好覺了!”
紫微大帝沒好氣地說:“就是下面看着最蠢、最丑的那個!”
斗母元君一把揪住他耳朵:“小兔崽子,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說我大兒媳婦?”
徐清明幾日沒見崔鈺,這會見着了,心情好得很,聽見紫微大帝那句“大逆不道”的話也沒生氣,還走近摸了摸他翹着毛的腦袋。
斗母元君幸災樂禍:“被你哥聽見了啊。”等着倒霉吧哈哈哈。
紫微大帝苦臉。
是不是親娘親哥~!
……
既然斗母元君這正主到了,筵席也就開始了。崔鈺默默吃着端上來的佳肴菜肉,邊打量着大殿正上的斗母元君。
真的好美~好高貴啊~~
和西王母那種用富貴點綴出的雍容不同,斗母元君就是美。美到顯得高貴,美到讓人發自內心尊敬。
難怪能生出徐清明和紫微大帝啊~
那眼神太熱烈,斗母元君一抬頭,就看見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地盯着自己,雙手還捧在胸口那兒,看着就相當討喜。
斗母元君微微一笑,朝崔鈺招招手,崔鈺還沒意識到是叫自己呢,身子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帶起來,慢慢飄到元君身邊。
“我有些年頭沒來宮裏,都不知道,這兒還有這麼惹人喜歡的小仙女呢。”
斗母元君捏捏崔鈺紅撲撲的小臉,笑得和和藹藹的:“你叫什麼名字啊?是哪個宮裏做什麼的?要不要跟我回雷霆洞淵裏玩?”
崔鈺歪着腦袋,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睫毛濃濃密密,忽閃忽閃,像極了雷霆洞淵裏那隻剛會走路的小幼鹿,看得斗母元君直想把她抱到懷裏也揉一揉。
“好乖的小姑娘啊。”斗母元君拉着她軟軟的小手,“我家裏啊全是男人,沒趣得緊,一直就想要個你這麼乖的小女兒。不如你叫我聲娘親吧?我有很多寶貝會送給你喲~”
崔鈺張嘴,但沒能發出聲音。她剛想指指嗓子和元君告狀,就聽見西王母說:“難得有能讓您看得上眼的姑娘,她和我女兒還準備了段舞蹈,聽說也是練了許久的,您要不要看看?”
“是要跳給我看的嗎?”斗母元君驚喜地問。
崔鈺點點頭,正猶豫着怎麼說,身後香花公主已經拿好劍,腳尖輕點着躍上枱面,兩指還遠遠捏着那支徐清明給崔鈺的劍,滿臉嫌棄,生怕那劍弄髒了她的白裙。
崔鈺頓時氣鼓鼓,跑過去一把奪過劍,抱在自己懷裏,洶洶瞪着香花公主,簡直是只在護蜂蜜的小狗熊,差點就要揮着爪子撲過去。
西王母就對斗母元君笑:“這孩子就是氣度小點,香兒好心幫她拿劍,不道聲謝就算了,那模樣倒像是怕誰搶了她的寶貝,不過一柄劍,唉~讓您見笑了。”
斗母元君沒應聲。
她看崔鈺護着那劍的神氣,朝徐清明揶揄一笑。
徐清明挑挑嘴角,扭頭看着崔鈺,拇指食指慢慢摩挲着。
好孩子~
台邊擊鼓彈琴聲漸起,崔鈺收起雜亂心神,挽着劍花,踩着鼓點,黑裙黑劍如遊走驚龍,劍起風嚎,劍落風息,凌厲堅卓,和她共舞的香花擺動的嬌柔舞姿,倒顯得俗媚了。
鼓點越來越密,崔鈺揮劍急速挽花。
鼓點越來越密,崔鈺舉劍快步旋轉。
鼓點越來越密,崔鈺用力高拋起劍,緊接縱身躍起,手握劍柄。
就在這時,那牡丹藤蔓猛地扎入崔鈺手腕,深延進血肉。
崔鈺手腕劇痛,渾身法力順着經脈,迅速朝藤蔓紮根的地方涌去,幾乎瞬間,就抽光了當初紫微大帝給她的全部法力。
那承載法力的鈴鐺“叮咚”摔落砸地,顏色枯黃,碎裂開來,崔鈺雙腿隨即失力。
沒有紫微大帝法力的支撐,她的兩腿又變回斷腿,從這麼高的地方摔落,只怕會比那鈴鐺摔得更慘。
西王母。
好狠的心腸!
崔鈺揮手斬斷那朵牡丹,既然藤蔓扎入血肉,她就連皮帶肉一起削去,鮮血頓時洶湧噴出。
沒想到劍剛一沾上血,就劇烈震動,一股如雷電般的力量,從劍柄湧入崔鈺手心,四散衝進四肢骨骸,把紫微大帝對崔鈺法力的封印盡數衝破。
崔鈺連忙調動法力,腳底旋起急風,勉強托住身體,東倒西歪,總算把她托落到地。
但她自己的法力從來控制不好。以前用布擦個柱子,都能直接把柱子撞斷,如今旋個小風把自己接住~自然捲起了咆哮狂風,把整座寶光殿,掀得人仰馬翻。
崔鈺還沒坐穩,就看見~滿目瘡痍啊,慘不忍睹哦,果品點心到處滾,桌子椅子滿地倒,連那些神仙都好像被吹暈了,接二連三撲通倒地。
等她好容易坐到檯子上,撐着身子想道歉,才發覺四周安靜地過分異常。
而那些她以為吹暈的神仙們,分明是在額頭貼地的跪拜着,他們的身子微微顫慄,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隨時都會垮倒。
崔鈺困惑地朝徐清明看去。
他波瀾不驚的眸子裏,也現出了意外。
“哥。”
在萬籟俱靜里,紫微大帝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他沒有平仄聲調地說:“我終於知道,你那不見的一半法力,究竟去了哪裏。”判官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