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開始進擊的寵物姑娘
87_87199徐清明進輪迴那天,崔鈺沒去送他。
她去下毒了。
確切說,她是熬夜跑到孟婆的葯盧里,在給貼着“徐清明”小布條的孟婆湯里,又加了一倍青燈籠草汁。
她實在是被徐清明上世還記得事嚇怕了,乾脆再加點葯保險。不過這麼折騰一宿,她也沒精力跑去盯着徐清明喝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姜小白來吵她。
“你再讓我睡會兒。”崔鈺把被子一拉就要罩住腦袋。
姜小白哼着隨手一揮,雪粒冰渣就猛地往崔鈺被窩裏灌,凍得她蹭一下跳下床。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還敢睡覺?”
姜小白捏着崔鈺的臉頰一擰,本來就睡得潮紅的臉又染上一層胭脂色,但小白姑娘不玩憐香惜玉那一套:“把你那淚盈盈的大眼睛閉上,別跟姐姐我裝可憐,昨兒跟老爺子告狀了吧,小沒良心的……要不是老爺子給我單辟了一塊地種青燈籠草,以後你小白姐姐就沒東西染指甲了。”
“老爺子給你單辟一塊地種青燈籠草?”崔鈺瞪大眼又問了一遍,接着立馬彎着眼睛嘻嘻笑:“那以後就不用我幫你去葯盧偷了吧?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見孟婆,都膽戰心驚的,生怕她拽住我,讓我賠她的花花草草。孟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比老爺子還摳門……”
“偷倒是不用了,不過你得幫我找個鬼看地。萬一別有壞心思的拿去了,我還要擔責任,”姜小白坐在桌邊托着腮,擺弄着眼前那顆小青松,隨口說,“比如打更鬼要轉世,屠夫鬼看他不順眼,去我那兒拽把青燈籠草給他的湯里多加點汁,那打更鬼下輩子啊,非聾則啞,非傻即痴,屠夫鬼是鐵定要受罰,我也逃不掉老爺子一頓訓。”
這簡直是……五雷轟頂!
非聾則啞,非傻即痴?
非聾則啞,非傻即痴!
崔鈺眼睛裏的光都要渙散了。
那可是徐清明!
天上地下誰見了都要跪拜的神仙祖宗!
更何況他已經被她捅過一刀,即將被她搞斷雙腿,梁子已經結得相當大了,要是再被他知道,他這世聾啞痴傻是她乾的,按徐清明的性子,真能把崔鈺一根骨頭一根骨頭的給拆了。
想到那畫面,崔鈺渾身一顫,接着撲到姜小白身後,摟住她的脖子貼着她的臉,甜甜地笑:“小白姐姐~你那地不用找鬼啦,我去給你看着唄?”
……
崔鈺就真的在姜小白的青燈籠草田裏呆了不少日子。
她不敢下去見徐清明。
雖然早明白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道理,但那刀要往自己身上挨,崔鈺就沒啥膽量了。
萬一徐清明真傻了呢?
崔鈺在田裏打了個滾,仰面躺在茂密的青燈籠草桿間,嘴裏叼着跟高粱一模照樣的清燈籠草,有點愣神。
其實他傻了,也沒什麼不好。崔鈺突然覺得自己好卑鄙。
可他傻了,就會少了很多喜歡他的人,沒有那些聰明漂亮溫柔的姑娘,他也許就會多看自己幾眼。
他傻了,他的心就不會那麼大,不用去想國家天下、黎民百姓,他也許就會把自己往心裏放放。
她想要的,不就是被他多看幾眼,多往心裏記點嗎?
崔鈺看着空中剛騰起的小太陽,直到它無精打采地躥回家,她都沒動過。
第二天,青燈籠草田裏,就少了個看護人。
**
有紫微大帝的法力,找個人容易。但縱使崔鈺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看見這一世的徐清明時,她還是驚在一邊,手腳僵硬。
陽間隆冬大雪,巴掌大的雪花落在崔鈺肩頭,哈出的氣模糊了眼前的景色,很快這世界就白茫茫一片,唯獨徐清明鞭下濺出的鮮血,砸在覆滿雪的地面,一串鮮紅,極其刺眼。
他面無表情地握住鞭子,狠狠抽在小廝光裸的脊背上,跪在雪裏早已凍僵的小廝堅持不住,哀嚎着暈了過去,脊背上血肉模糊,縱橫着數不清的鞭痕。
等小廝不再動彈,徐清明拿起院子石桌上擺着的絨布,細細擦了一遍沾血的鞭子,把布扔在小廝身上,徑直回了房。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暴虐、無情、冰冷、可怕。
崔鈺從圍牆跳下,走到小廝身邊幫他處理傷口。可她的法力還沒碰到傷口,就被一股力量反彈回來,嘗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
崔鈺仔細看了看小廝的傷口,鞭痕上隱約有金光閃過。她用手指小心地去碰,在碰到的瞬間,指尖傳來強烈的灼燒感,疼得她整支胳膊都在抖。
好重的陽氣,那鞭子恐怕是真龍護體的人隨身帶過的。她雖然做了官,但也不過是鬼,紫微大帝的法力再強,由她用出來,也沒法治這種傷。她只能施法讓他變暖和點,不至於在這冰天雪地里凍死。
等小廝的臉色開始好轉,崔鈺才站起來,活動下蹲麻的腿,從圍牆上跳了出去,接着立馬到茶樓街角打聽起這世的徐清明來。
“你說的徐清明,是皇商徐家的大少爺吧?”窩在破瓦下躲雪的老乞丐吃着崔鈺給的包子,卻一點不耽誤說話,“徐家是真有錢,聽說徐老爺金庫里的寶貝,比皇帝老子的還要貴,不過徐老爺心善,經常給我們送吃的,還幫着朝廷賑災修路。可惜他沒個好兒子。”
說到這兒,老乞丐摸下肚子,砸吧砸吧嘴,朝崔鈺伸出手:“再給個包子。”
“我還一個沒吃呢……”她不情不願地嘟囔着,從紙包里掏出最後一個包子,“你得把徐清明的事兒給我說明白了,不然你怎麼把這包子吃進去,我就讓你怎麼把包子吐出來。”
老乞丐跟沒聽見她威脅一樣,三口兩口就把還冒着熱氣的包子吞下去,一臉滿意地靠在牆角:“徐老爺四十多歲才有了一個兒子,就是你說的那個,徐清明。徐老爺高興壞了,滿街撒銅錢,都是紅繩串好的,一串夠我吃半個月的熱飯。可惜……”
崔鈺聽見“可惜”就眯起眼睛,兩手抱拳活動筋骨,手骨間咯噔咯噔響,嚇得老乞丐趕緊繼續說:“可惜是個啞巴。”
啞巴?
崔鈺手一頓,心裏還是有點難過。
“徐老爺再有錢,找了再多大夫,也治不好兒子的病,倒害得兒子被綁匪綁了。據說那少爺被綁架后,性情大變,本來可乖巧一娃娃,現在,唉……動不動就打人,還差點鬧出人命。徐老爺也管不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還能怎麼辦?”
老乞丐抱起他的破碗搖頭,慢吞吞往外走。走到街頭,見崔鈺還在原地蹲着,就喊了一句:“徐家放榜在招懂唇語的先生,有本事不妨去試試,銀子給的可多了!”
崔鈺聽見后猛地扭頭,卻已經看不見老乞丐的蹤影。她困惑地眨眨眼睛,接着聳下肩膀,很是心寬地跑去找徐家放的榜了。
溜進土地廟的月老,撓着他大把花白的鬍子,心有餘悸地跟土地公說:“幸虧那姑娘缺心眼,要是換成她們地府里的那位小白姑娘,肯定不能這麼放我走。”
土地正吃着燒雞,滿臉油光光,聽完撕下個雞腿遞給月老:“她一陰曹小官,怎麼跟你打上交道了?”
“別提了,我五百年前辦了樁糊塗事兒,捅了個大窟窿,真要追究起來,拿我命都填不上,只能靠現在沒被發現,多少補救點,”月老看土地還要問,趕緊嚼兩口雞腿打岔,“哎你這雞挺好吃啊,在哪兒買的我再去拎只?”
……
崔鈺也在吃雞。在徐家的酒樓里吃雞。
她舔舔指尖上沾到的醬,又把那張榜單看了一遍。
徐老爺為了方便徐清明跟人溝通特意來請唇語先生?看徐清明揮鞭子那樣兒,不太像是願用嘴跟人溝通的吧。
被趕跑的唇語先生已經有百人?要徐清明見過點頭才會聘用?他才不會想要個人跟在身邊盯着自己嘴唇看呢。
崔鈺苦思冥想半天,接着眼睛一亮,瞧周圍沒人注意,把坐着的凳子變成輪椅,推着到榜單前,使勁伸着胳膊揭榜單。
徐清明不能說話,她不能走路,算起來同病相憐,他就不會對她那麼壞了。徐清明不願有人跟着,她坐着輪椅矮半截,應該也礙不到他的眼。
崔鈺越想越覺得好。
等她把榜單扯下來,滿臉橫肉的店長領着一排小二,直直在身後站立,橫肉里都溢出諂媚的笑:“這位姑娘,您會唇語?”
她還真的會。
崔鈺活着的時候,有一次青天大老爺徐清明接了個案子,被告的就是個啞巴,不會說話不會寫字,連手語都不會,只會哭鬧着瞎比劃,死活不肯在紙上畫押。
徐清明煩得不行,把她踹出去學唇語,學不會就不準回來。崔鈺沒辦法,覺都不怎麼睡,連着折騰了大半個月,才摸到點門道,回去那會兒眼睛下面全是青的。
徐清明見到還發了老大的火,把她抗到屋裏看着她睡覺,還說再不睡着就把她丟出去。
成天就拿這個威脅人。
崔鈺捏着榜單氣鼓鼓,被人帶回徐府的路上氣鼓鼓,見到徐老爺還是氣鼓鼓,見到徐清明……滿肚子的氣一下子都沒有了。
方才她站在高處沒有看清,徐清明的下巴有道傷疤,從嘴角劃過一直延到耳根。但痕迹不深,並不猙獰難看。
在崔鈺看來,徐清明本來的臉美則美,在凡間卻缺了那麼點煙火味兒,太驚心動魄也就太虛了,彷彿碰到就會消失一樣。
現在加了這道疤,他和她的距離一下子變短了。她甚至覺得,她可以安心的在他身邊,摸一摸他的眉毛和臉,不用告誡自己在痴心妄想,不用壓着自己的心意說從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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