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在身邊就好

祈諾走到外面的露天陽台上，給寧老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寧老震怒的聲音，“祈諾，你最好給我一個交待！”

聲音那麼大，祈諾硬是沒有皺一下眉頭。他看着遠處的一座山峰，很冷靜的說道：“爸，有些意外不是我能控制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既然我還活着，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會儘快把一切擺平，給她一個安寧的生活。”

“最好是這樣！”寧老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需要幫忙，你就開口。我們都是一家人。”

祈諾臉色柔和，“謝謝爸。”

掛斷電話后，又撥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頭的人，立刻接聽了，聲音很激動，“大哥，你現在還好嗎？什麼時候回來？”

蘇耀文那麼冷靜的人，在此時也不淡定了。他一早就接到大哥的電話，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神，那邊交待完事後就直接掛斷了，他一直在等着他的電話。

“我很好。Z市的事情，由你和雲皇全權處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這件事做完后，我就回來。另外，欣欣在我這裏，你們不用擔心。”

聽到他說沒事，蘇耀文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他雖然不知道在飛機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大哥這麼說，一定是查到了些什麼準備動手。

“好。你需要人手，隨時告訴我。”

“嗯。”

交待完畢之後，他便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他很累，但必須撐起來。不管是不是為了他自己，他也要為了老婆孩子着想，給他們清出一條沒有荊棘的道路。

昏昏欲睡，頭突然一陣抽痛。他手捂着頭，皺起了眉。一瞬間，他的衣服全都打濕了。臉色蒼白，雙唇無色，頭痛的要爆炸了一般。

在不遠處守着的方鍾見狀，立刻飛奔過來，神色緊張，“老闆，怎麼了？”

祈諾痛的根本沒辦法說話，只是捂着頭，額頭的汗大滴的往下落。嚇得方鍾也慌了，他馬上派人叫來葉院長。

葉院長這段日子一直在這裏住着，因為祈諾的腿，他不敢離開。如今一聽祈諾頭痛難忍，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上了樓。

“葉院長，老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頭會突然痛成這樣？”方鍾急聲問道。

葉院長皺眉，他當即立斷讓人把祈諾送到這裏專門成立的一個手術室，並且馬上安排人檢查。祈諾此時難得的保持着一份清醒，他已經痛的汗流浹背，一把抓住葉院長的手，艱難的說道：“不要告訴童欣，不要告訴童欣……”

兩句話剛說完，他便暈了過去。

葉院長看向方鍾，方鍾皺着眉，催促道：“快點檢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夫人那裏，你不用管。”

這裏一共有十一個國內頂尖的醫術大師，因為祈諾出了事，方鍾把他們全都找來了，隨時待命。從高中墜落，這種事不管多久，誰都不知道身體裏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沒有及時查到的隱患。

他們將祈諾推進了準備好的檢查室里，方鍾派人在外面守着。他不時的看着樓上，暗想着如果夫人醒過來沒有看到老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童欣一覺醒來已經是半夜，她睜開眼睛，手一摸，並沒有摸到身邊的人。心一驚，立刻坐起來。她打開壁燈，看到這個房間的佈置，讓她稍微的鬆了一口氣。

她多怕只是一場夢，夢醒了，祈諾就沒在了。還好，這是真實的，祈諾已經回來了。下床穿上拖鞋，攏了攏外套，打開門，外面靜靜的。

之前進來的時候是矇著眼睛就被帶到卧室，現在走出來看到的，是一個偌大無比的房子。不，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個倉庫。她所站的是二樓，樓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順着走廊走，一扇玻璃門出現在眼前，雖然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但門后的燈還亮着，她推開門走出去，是一個露天的陽台，陽台上有花架，有鞦韆，再看出去，便是連綿不絕的山峰。不禁皺了皺眉，這到底是哪裏？為什麼祈諾不回去而是住在這裏？

對了，她還有些事情沒有問清楚。她轉身便又走進來，裏面安靜的，好像除了她一個人，就再也沒有人了。

靜謐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她走在走廊里，聽着自己的腳步聲，秀眉緊蹙。

“夫人。”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低沉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到的是一個三十不到的男人。她認得這是誰，那個為首的黑衣人。她看着他，問道：“祈諾呢？”

方鍾沉默了，他不知道老闆身體有恙這件事該不該告訴她，總覺得他們分開了這麼久，又經歷了生死，如果老闆很快就好起來，他倒是可以瞞住一兩天，但如果老闆真的會出什麼狀況，他又怎麼能夠瞞得住？

見他沉默，童欣慢慢走過去，詢問道：“他人呢？”他應該不會丟下自己的。她如此安慰自己，但心開始在顫抖。

“老闆在手術室。”

糾結了片刻，方鍾還是如實告訴了童欣。在他看來，既然老闆和她是夫妻，又已經經歷了這麼多才相聚，不管老闆如何，她作為妻子都有知情權。哪怕到最後老闆會責怪他，他也不後悔。他很清楚，老闆最需要的人就是夫人。

童欣一驚，“手術室？他怎麼了？立刻帶我去！”

方鐘沒有遲疑，帶着他下了樓。並把祈諾之前在外面突然頭痛的事情告訴她，“之前我們找到老闆的時候，他的腿動彈不得，肋骨斷了好幾根，但他意識是清醒的。我們安排了醫生替他做了一個全面檢查，除了那兩處嚴重的傷之外，其他都是皮外傷。他的頭部沒有問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頭痛。”

童欣沒有說話，急步跟在他的身後，下了樓之後，便進了一道側門，側門后，便是一間間隔開的房間。方鍾推開一扇門，裏面便是玻璃牆，在牆的後面，她清楚的看到一些醫療設備儀器，十一個醫生正在裏面工作，而祈諾，正在手術台上躺着。

看到祈諾，童欣的心就狂跳着。

葉院長見到他們，稍稍一愣，便交待了一句走了出來。看到童欣的時候，他友善的點了一下頭。

“他到底怎麼了？”童欣迫不及待的問。

葉院長皺起了眉，神色不是太好，“在他的後腦處，我們發現了一個極小的傷口。照過腦部CT，我們發現他的左腦處有一塊大概只有一點五毫米的陰影，我們懷疑是因為飛機解體時爆炸后，小碎片穿了進去。”

“為什麼你們當時沒有檢查出來？”童欣一聽，壓抑着一股怒意，質問道。

說起這個問題，葉院長不由看向方鍾。

方鍾解釋道：“我們剛救回老闆的時候，他很清醒。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哪裏受了傷，哪裏痛。所以當時……”

“所以你們就沒有給他做個全身檢查！”童欣咆哮了。她生氣的機率很小，但是現在，她有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看着他們一個個都低了頭，她努力平復心情，看向葉院長，“現在準備怎麼做？”

葉院長悄悄的抹了一把汗，果然是夫妻啊。這種駭人的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來的。他答道：“我們現在準備做開顱手術，將碎片取出來。但這個手術是有風險的，所以……”

開顱手術！

童欣不禁咽了咽口水，她透過玻璃窗看着裏面還在昏迷中的人，想哭，但她硬生生的把淚給吞回了肚子裏。她仰頭吸了吸鼻子，目光冷冽，看向葉院長，“你有幾成把握？”

儘管做過無數手術，但每當遇到這種問題的時候，葉院長都不敢將話說滿了，他沉默后看着童欣說道：“五成。”

五成是個保守的數字，一半成功，一半失敗。

童欣盯着葉院長，冷聲道：“你該知道，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成功，如果他要是死在手術台上，我會讓你們為他陪葬。”

葉院長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他覺得自己的後背都出汗了。

童欣沒有再看他，目光落在房間裏的祈諾身上，她吞了吞喉嚨，鼻子酸酸的。這是上天在跟他們開玩笑嗎？好不容易相聚，又讓他再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她寧願躺在那裏的人是她。

方鍾看了葉院長一眼，葉院長進了手術室，召集所有人都到會議室開一個會議。

“夫人，老闆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的。您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守着。”其實有沒有事，誰都不清楚。但每個人的心都懸吊著，牽挂着裏面的人。

童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之前他受了那麼多苦，她沒有在他身邊陪着。如今，他這副模樣，她又如何能去休息？

一站，就站到了天亮。期間，祈諾沒有醒來過。葉院長和其他醫生商量出來了方案，也準備實施。

“夫人，天已經亮了，你站了大半夜，去休息一會兒吧。”看到她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方鍾看着都心疼。

童欣垂下眸子，她的腿已經麻木了。想挪開，都挪不開了。索性叫方鍾搬一把椅子過來，她就坐在這裏守着他。不管會發生什麼，她都要陪着他。

拗不過童欣，方鍾也就守在她的身邊。就連吃飯，也是吩咐廚房準備好送到這裏來。

“飛機失事，有沒有查出是誰搞的鬼？”終於，她開了口。

裏面正在手術，他們放下了百葉窗帘，隔絕了外面和裏面。童欣不得不收回眼神，詢問起那起事故。她想不出來，想要對付祈諾的除了祈風揚，還會有誰？

方鍾抿着唇，對上她那雙眸子，認真的看着她，試在斟酌着要不要告訴她。畢竟她現在懷着身孕，而且又一直守在這裏，如果再讓她操勞其他事，只怕她會吃不消。

童欣見他沉默不語，她沉聲道：“如果你不想讓我自己去查，也可以。我相信我還是有那個能力查得到的。”

方鍾立刻提起了心，連忙道：“夫人，不是我不說，而是……”

“那就快說！”她目光冷清。

方鍾輕嘆一聲，老闆不是個好惹的，老闆娘也不是個能輕易糊弄過去的。如果他不說的話，夫人一定會親自去查，她懷着孩子，而且本就因為老闆出事的事而憂心不已，如果再讓她去折騰的話，老闆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他。

暗自下了決心，說道：“是D國的傑克斯，他想要瓦解老闆的勢力，主控D國的商業和黑道。他本就是黑道上的人，年紀輕輕就在D國混出了一條道，膽子極大，野心也大。這一次的飛機失事，除了他，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而且，他在F國也有一股勢力，所以想要對那架飛機動手腳很容易。只是沒想到，他這次玩這麼大，無端的害死了兩百多條人命。”

雖然同為黑道中人，但還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至少不會傷害這麼多無辜的生命。不過因為傑克斯狠，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大眾的視野。

傑克斯，這個名字童欣不陌生。作為殺手，她對一些道上的事還是關注着的。之前D國跟祈諾交手是另一個年輕人，還過被傑克斯幹掉后，由他接手了對方的勢力。她記得，那個時候祈風揚還去D國找過他，不過，被祈諾的人給截了下來。

後來，傑克斯有沒有暗中祈風揚搭上線，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傑克斯要對付祈諾還是祈風揚要對付祈諾，足以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也有可能，是他們兩個人聯手除掉祈諾，各取所需。一個要的是祈家的家主位置，一個要的是對D國的控制權。

她又看向那遮住的地方，就算自己把心放在其他事情上面，她還是放心不下他。他們之間，不是她受傷就是他出事，這種日子，她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她只是在等待有一天可以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坐在一起，看看海，喝喝下午茶，如此平凡而幸福的活着就行了。

在這種時候，她才覺得權力地位真的不算什麼，這種東西可以努力得到，只是在得到之後，想要再回歸平靜，比起努力去得到的時候更難。

她想給他們的家創造一個平靜安寧的環境，僅此而已。如果在孩子降臨之前，還是有人不斷的想要對他們動手的話，這真的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見她不說話，方鐘有些提心弔膽。雖然他這是第一次見她，但對她的事迹也是早有耳聞的。對她除了佩服之外，只有佩服了。能跟老闆般配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又是一陣沉默寂靜，童欣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雖然剛才她在跟方鍾說那些事，但心一直掛在祈諾身上。她不知道他經歷了那麼多后，這一關能不能挺下來。

從半夜等到早上，從早上坐到了下午一點，門終於開了。童欣騰的一下站起來，頭有些暈，腿有些麻，差點不穩摔倒，還有方鍾在身後扶了她一把。她對他點點頭，急忙詢問葉院長，“手術怎麼樣？”

一晚未眠，她的眼底印下一片青影，看起來十分憔悴。

葉院長並沒有露出成功后輕鬆的表情，反而眉頭未展，“碎片取出來了，手術本是很成功，但是……”

“但是什麼？”童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他繼續說。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老闆並沒有醒過來。其實我們在一小時前就做完了手術，一直在等老闆醒來，但並沒有。”他停頓了片刻，繼續道：“開顱手術風險本就大，雖然成功了，但後遺症我們也是無法避免的。他或許今晚就會醒過來，或許明天，或許一個月，或許一年……這個，我們真的無法預計。”

童欣一個踉蹌，這叫從地獄到天堂，再從天堂狠狠的摔在地面上嗎？他們相聚不到十個小時，還沒說上幾句話，他就要陷入沒有期限的昏迷。

老天，真的是在處罰他們嗎？

“夫人，您不必太傷心。有您在老闆身邊，老闆會醒來的。或許老闆一會兒就會醒來，醫學上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葉院長出言安慰道。這個瘦弱的女子，懷着孩子，遭遇着一次又一次的磨難，還能這麼堅強也實屬不易。他早就忘記了剛才童欣說過的話。

童欣閉上眼睛，一滴清淚無聲的滑落下來。是的，她在他身邊陪着他，哪怕他永遠不醒來，她也要等他。

祈諾送出來的時候，頭上包着紗布，就算剃了頭髮，也不減他的英俊。他眉宇間，總算是撫平了，不再那麼凌厲，看起來多了一份溫和，少了一份冷漠。

童欣坐在床邊，伸手描過他的眉，低喃道：“老公，你要醒來。我會一直等你，和寶貝一起等，不管多久，我都守着你。”

嘴角勾起笑容，現在容不得她再悲傷，他能回到自己身邊，已經是萬幸。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為他報仇，許自己和他一個安寧的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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