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瓶-武則天(四)
87_87496那日,我有個急事要回稟武后,就直接去了她的寢宮。
走到門口,發現一個人從裏面晃了出來。
甚至,衣服還沒完全整理好。
而那,雖然穿着和尚服,甚至頭上還帶着沙彌小帽,可,分明是有胸的!
如果我是古人,肯定會以為她是男的。但作為一個看着女扮男裝電視劇長大的我,哼。
求見之後,向她回完正事,她突然問:“你剛才在門口,有沒有看到什麼人?”
我仰天眨巴了一下眼睛,認真說:“婉兒患有眼疾,一到天黑便看不清楚。”
“哈哈哈哈……”她笑得很歡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我的婉兒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是的,我沒有說沒看見,而是說了一個明顯的謊言:眼疾看不清楚。既沒有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又表明了自己不會說出去的決心。
“婉兒,你幫我辦事,不用事事拘謹的。”她掩住嘴,依然笑,“你知道,我是打算把你當最親近的人培養的。”
說著,又捏了捏我的臉。
想到那個出去的和尚打扮的女人,我一激靈,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笑容斂下來:“你終究是什麼都看到了。”
我嚇得趕緊跪下:“但是婉兒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
她的眼神不知飄向何處,只嘆了口氣。
良久,她說:“你知道,女人最怕什麼?”
女人最怕什麼?
我再度望天眨巴了一下眼:“婉兒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天威難測,我不敢猜測她的心思。更何況,她分明是想訴說,而不是求問。
果然,她長長嘆了口氣,開口:“女人啊,就像貓,得有人逗弄她。如果沒人逗弄了,她也就沒有生氣了。你知道,我在感業寺,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再度望天,斟酌了一下,覺得聽故事還是有必要適當適當說點什麼捧場:“天後那時,自然是想着與皇上的深情。那個時候,您不是還為皇上寫了《如意娘》嘛。”
“你知道《如意娘》?”
她眼睛亮了亮。
我一梗,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武則天那首著名的《如意娘》是在21世紀的百度上看來的,現在說出來,算不算窺探她*要殺頭啊我去!
戰戰兢兢,我趕緊解釋:“婉兒喜歡詩詞歌賦,什麼詩詞都會找來看一看。古人的看完了,就勉不了尋今人的詩作來看。那首《如意娘》,是婉兒不經意看到的,覺得好,就記下了。”
這個謊撒得很大,所謂的“古人的看完了”這句大話,也只有以上官婉兒的身份,才有資格說吧。我記得,歷史上的上官婉兒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其後更是掌管整理天下文風,為大唐品評天下詩文。各種文人,都出其門。
“噢?我的婉兒當真聰慧。”武後果然信了,甚至有了興趣,“聽說婉兒有過目不忘之能,那首《如意娘》你可能背來聽聽?”
“是。”我盈盈行禮,緩緩背來,“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來到古代,學會以詠嘆的強調念詩。一首詩背下來,竟是如此回味悠長,讓人惆悵。這是我以前在21世紀體會不到的。
“是啊,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武后含笑,“可是那個時候,皇上是不記得我的。婉兒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愛過皇上,是真的相信她會遵守諾言接我出感業寺。可是,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把我忘了呢。就算,我有再多的石榴裙,他也不會再看一眼,因為那個時候他在別的女人懷裏,早已忘了我。”
我聽來有些惆悵,不敢說話。
以前也自奇怪:為何武則天殺伐果斷、霸權一世,唯一流傳於後世的,卻是那樣哀婉纏綿的怨婦詩?
如今看來,只怕是是感業寺等待的那一段,徹底改變了這個女人。
這才想起,水瓶,本就是個重情易冷的星座。雖然她平時冷靜理智,讓人看不太出來痴情,不似天蠍般炙熱,但,若真的愛了,也是入骨的相思。就似那浮冰下的火海,只是輕易見不到。而若被負了,卻是冷得很徹底。
不同於天蠍的是:天蠍被負了心,會報復,會念念不忘地怨;而水瓶,卻是徹底的冷,沒有怨恨,也懶得報復,只是徹底地冷漠。
所以,如果你負了天蠍,尚且還能挽回,因為,有恨必有愛。但,你若負了水瓶,只怕再無機會。因為,她已冷漠轉身,自去闖她的事業去了。
我想,武則天之所以有後來的成就,只怕也因為她的心,已經全部放在了政權朝堂之上。
我在出神,她也在出神。
良久,她才又嘆息:“女人,最怕寂寞。當我在感業寺寂寞如斯的時候,我都快瘋了。那個時候,一天天看着年華虛度,自己一天天老去……我不怕老,卻怕寂寥地老去。因為,我是那麼美……我是媚娘啊。”
她說這些話時,沒有半點自戀,只有無盡的酸楚,讓人心疼。
是啊,一個美麗的女子,在尼姑庵一天天寂寞老去,確實是件很磨心的事情吧?
當年,唐太宗能賜名“媚娘”,足可見武后當年的美麗與媚惑。那樣的人,怎可蹉跎老去?
而武則天直到26歲,才重新偶遇來感業寺進香的高宗,懷上他的孩子。直到27歲,才被接出感業寺!
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啊,即便在開放的今天,也是一個略微尷尬的年紀了。
更何況,是在女子早早成熟的古代?
真想不出,那些等待隱忍的歲月,她是是怎麼過來的?
“不錯,你剛才看見出去的,是以前感業寺的一個尼姑。我們,在那個時候便好上的。”她目光灼灼直直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有着一絲探究。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應。
而我,卻是真的對此很平和:“婉兒理解了。”
“你理解?”
“是,因為婉兒,也喜歡女人。”
此話不啻於驚雷,讓她半天無話。
半晌,才問:“你說真的?你喜歡女人?”
“不,我愛女人。”我想起阿嬌,認真答,“就像您愛着剛才的女子,我也很愛很愛過一個女子。”
她又是半晌無話。
良久,才說:“其實我並不愛她,只是,在那些岑寂的歲月里,如果沒有她的愛,我感覺不到自己的美好,也就,不會珍惜保養自己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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