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張家窯場門口。

錢昱扶着牆垣氣喘吁吁,背後的簍子裏放着一個大罐子,罐子裏裝滿了澄泥,足足二十多斤,壓的她肩膀火辣辣的疼,滿頭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歇息片刻方才背着澄泥進了窯場。

“錢昱回來了?”於師傅正指導徒弟們粉碎、磨細瓷石,瞧見錢昱便走上前道:“那邊有井,先去洗把臉。”

錢昱微微點了點頭,汗還未來得及擦便被丁護衛給叫住了。

“錢昱,大小姐讓你跟我學拳腳功夫。”丁護衛說罷扔了兩個沙袋,“將沙袋綁腿上,跟我來。”

錢昱一聽懵了,回過神來站在原地不動道:“對不住,我不學。”

“這是大小姐吩咐的。”丁護衛手指木棍站在一旁微微皺眉,大小姐的話不容任何人不聽。

“我是來學做陶瓷的,不是來學拳腳功夫的。”錢昱也皺起眉來,她壓根就不是學拳腳功夫的料,學這個平白浪費體力和時間。

丁護衛聞言只覺錢昱傲慢無禮,若不是大小姐吩咐下來了,他才不願教。錢昱見丁護衛不再說話,也站在一旁不開口,一時間二人僵持不下。

“錢,錢公子,小姐喚你。”阿圓小跑上前,考慮到眼前是自家未來姑爺便改了口。

“阿圓,他不過就是個窯工,叫什麼公子啊!”丁護衛微微不喜。

“你懂什麼呀。”阿圓說罷便讓開路,“錢公子請。”

錢昱聞言只覺得蹊蹺,雖然被人重視是好事,可她有自知之明,眼前她就是一個學徒,這一等的丫鬟幹嘛對她客客氣氣的?心中雖然疑惑,可仍任命的去了書房。

“小姐,錢公子來了。”阿圓進了書房站在一旁道。

“見過大小姐。”錢昱站在帘子外施了一禮。

“恩。”張寧珊聞聲慢騰騰的從榻上坐了起來,午間稍稍歇息了片刻,聲音也不似早上那般清冷,“適才為何與丁護衛爭吵?”

“回大小姐,並未爭吵。”錢昱說罷深吸一口氣接着道:“錢昱自知不是學武的料。”

“進了窯場,你必須的學。”張寧珊微微斂眉。

阿月站在自家小姐身後看向簾外的錢昱,多少有些幸災樂禍,自家小姐向來都是命令別人,沒有任何解釋,也不會對此作出解釋的,這未來姑爺就慢慢適應吧。

“做窯工不僅要會采土、制瓷、上彩、燒瓷,還要有個強健的身體,慢不說搬整箱的瓷器需要體力,就說這長途跋涉的出去做生意,沒個強健的身子你半路就倒下了,難不成你以為你可以如我這般坐馬車?”張寧珊不緊不慢的說著,手裏把玩着茶杯。

阿花、阿月、阿圓三人聞言驚的齊齊看向自家小姐,自家小姐竟然在解釋,天,果然丫鬟和夫君的待遇不一樣,自家小姐看上去是瞧不上錢昱,心裏到底還是別樣對待的。

錢昱聞言很是吃驚,她原只想安靜的學門手藝,沒成想出遠門還不能坐馬車,她這坐慣了公交車的人,怎麼可能徒步走那麼遠?

“明白了就出去吧,丁護衛會好好教你的。”張寧珊見錢昱不言語便開始趕人。

“是,大小姐。”錢昱說罷默默的退了出去。

丁護衛見到錢昱垂頭喪氣的出來,輕哼一聲道:“綁上沙袋隨我來。”

“是。”錢昱聞言蹲下綁起沙袋來,這個年代對學徒就是殘忍,可是大環境如此她能改變的也就只有她自己,再說學點功夫防身也沒什麼壞處。

日西斜,縣裏清河賭坊門口。

“輸了銀子還想賴賬?來啊,給我剁下他一隻手來,敢在我清河賭坊鬧事,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清河賭坊門口,一七尺大漢擼着袖子滿臉怒氣的瞪着被摔在地上的張則。

“別,別。”張則嚇的連連往後挪,四下張望也不見錢昊身影,“小生並非賴賬,容我寫張字據,日後歸還。”

“字據?哈哈,你什麼時候聽過賭坊收過字據?要麼,現在還,要麼,剁下一隻手。”大漢說罷,吩咐小廝取過大刀,陽光下,刀刃明晃晃的。

張則一見這陣仗,嚇的嘴都發白了,見大漢舉起刀了,連忙閉眼大喊:“我還,我還。”

“哦?怎麼還?”大漢放下刀,吐了一口痰,坐在賭坊門口的台階上。

“我,我是柳蔭村張員外家的少年,你隨我回家,我父自然還你。”張則說罷便趴在地上喘氣,額頭上的冷汗密密麻麻。

大漢一聽,示意小廝將刀拿回去,放下袖子在張則身邊蹲下道:“張少爺,得罪了,早說,不就不用遭這個罪了嘛。”說罷起身道:“去,給張家少爺拉輛馬車來。”

張則聞言鬆了口氣,回家也好,至少不用再吃野菜了,張則摸了摸發扁的肚子,突然想起家裏廚娘做的燜雞來,嘴裏吧嗒兩聲。隨後眼神暗了暗,自己走了玉蘭怎麼辦?

日落西山,錢昱滿頭大汗的扶着林中的樹木,冷瞧着在那武的起勁的丁護衛,心中說不出的無奈,這鍛煉也得有個度,超過身體負荷那就有害無益了。

“丁護衛,我下山了,你慢慢練。”錢昱說罷彎腰解開沙袋,扶着樹走了幾步,忽然覺得好輕鬆。

“錢昱,這天還沒黑呢!”丁護衛見狀連忙跑上前來,“習武貴在堅持,你......”

“丁護衛,你看見那樹后的大石沒?你若能讓石頭稍稍離地,我就繼續練。”錢昱只覺得與這丁護衛再講什麼循序漸進是行不通的。

“開什麼玩笑,這怎麼可能?”丁護衛一臉驚愕的瞧着錢昱,那大石那麼大,抱都抱不過來,更別說舉起來!

錢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瞧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陽,言簡意賅道:“我若能讓石頭稍稍離地,從今後,每天何時鍛煉,怎樣鍛煉,鍛煉多長時間都要由我說了算,怎麼樣?”

丁護衛聞言轉頭向大石走去,自己試了試,根本無法讓石頭離地,拍了拍手上的土道:“成交,你來。”

錢昱一聽從旁邊尋了塊方方的石頭,挪到大石前不遠處,走到丁護衛面前道:“丁護衛,借你棍子一用。”

丁護衛站在一旁,瞧着錢昱將棍子插入大石下,壓在方方的石頭下用力。不一會,他便瞪大了眼睛,大石的一邊竟然真的離開地面了?

“丁護衛,說話要算話。”錢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無視丁護衛的呆愣提着沙袋往山下走去,看來,對付古人就不能規規矩矩的,阿基米德的槓桿原理那可是智慧的結晶啊!

錢昱回到窯場時,裏面已經沒有人了,窯工們都已收拾東西回家了。錢昱摘下帽子,在井邊洗了臉,從陰涼處取下一小包豬肉。窯場工作量大,每隔三天,廚房都會做頓豬肉,這可是其他窯場沒有的待遇。今天正好被她趕上了,在家裏連着幾天頓頓都是野菜,錢母也愈發的瘦了,錢昱一想到這,心裏便不好受,畢竟已經當人家是娘了,讓娘餓着可真夠不孝的,這樣一想,這包豬肉就被省了下來。

“誒?你怎麼在這?”錢昱出了窯場,便瞧見樹下的蘇玉蘭。

蘇玉蘭聞言走了上前,捏着洗的發白的衣角道:“我剛從米鋪出來,走到山下瞧見恩公,便來此等恩公一同回去。”在蘇玉蘭的認知里,錢昱是恩公,就算再尷尬,也不能當做陌路人,畢竟她心中有愧,弄的太尬尷如何報恩還債?

“哦,那,那走吧。”錢昱不自覺的紅了臉,雖然心裏打定主意不再有關聯,可聽着這軟言軟語仍覺得臉頰兒發燙。

“咕嚕......”錢昱走着走着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今天是她穿越以來勞動量最大的一天,中午又只吃了一個饅頭,現在已經餓的發虛了。

蘇玉蘭聞聲轉頭瞧了瞧錢昱,從懷裏掏出用油紙包着的酥餅,遞給錢昱道:“恩公,吃吧!今天下午剛做出來的。”

“謝,謝謝。”錢昱瞧着夕陽下的蘇玉蘭,訕訕的接了過來,她知道不能再繼續動心下去,可這該死的心,已經不受控制了。按理說電視劇里的女明星好看的多了去了,她也算瞧過許多美女的人了。這蘇姑娘長的也不是傾城傾國、閉月羞花,可為什麼那淺淺一笑,就讓她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咳咳。”錢昱吃得有些急,嗆到嗓子裏,憋的一張臉紅通通的。

蘇玉蘭連忙從腰間取下竹筒,遞給錢昱道:“快喝點水送一送。”

夕陽下,古樹旁,錢昱一手拿着酥餅,一手拿着竹筒,呆愣愣的瞧着蘇玉蘭,良久一嘆道:“蘇姑娘,你想家嗎?”

蘇玉蘭聞言一愣,心中啾啾然,能不想嗎?縱然爹娘待她不如哥哥弟弟那般,可好歹那也是自己的家。

“我想家。”錢昱瞧着山下的空谷淡淡的說道,隨即一愣,轉頭笑道:“我想家了,咱們趕快回吧,娘該等急了。”

30

夏夜,月兒高掛空中,家家戶戶都已掩門,唯獨錢家的門是半掩的。

蘇玉蘭一人坐在院中,一雙美眸直直的盯着門口。夜,挾着微涼的風,徐徐的吹過她的臉頰,秀髮隨風往後飄起。月光下,瘦弱的身影顯得越發的凄涼。

錢昱不停的在屋裏踱步,她倒不是擔心張秀才,畢竟一個男子再怎麼書呆也不至於忘記回來的路。反倒是屋外的姑娘,坐在院子裏已經快三個時辰了,夜裏的風漸漸涼了起來,再呆下去對身子無益。

蘇玉蘭盯着半掩的門,雖不知秀才去了哪裏,但她堅信,秀才是不會拋下她獨自離開的,認識這般久,為人處事自然了解一些。想到這,蘇玉蘭微微斂眉,她和秀才打小就認識,秀才在她及笄后第二年,托阿芳姐帶了封信,當時阿芳姐和一群要好的姐妹催她趕緊應了,秀才識文斷字,人又老實,她也覺得沒什麼不好,但心裏總覺得私定終身不該是一個女兒家該做的,便沒有應下來。後來隔壁的春丫與東村的小鐵匠來往愈發頻繁,阿芳姐又在耳邊說張則這好那好,拖到來年春天她點了頭。相愛一年多了,期間一直淡淡的,瞧見了就多說幾句話,瞧不見她也不會像阿芳姐想見她哥哥那般想見張則,她完全沒有阿芳姐那樣急切切熱盼盼的心思,但也不討厭張則,比起村裡那令人討厭的王炳強,她還是願意同張則在一起,安安靜靜的在一處也不錯。後來張則拉她私奔,不聽從其父與她斷了往來,為她願意拋棄安逸的生活,那份大膽,那份毅然決然的神態令當時無助的她燃起了希望,在那一刻她對張則有了幾分別樣的感覺,雖然後來餐風露宿,可她心中依舊是暖的,她堅信會與秀才有個溫暖的家。想到那一刻,蘇玉蘭的眼眸閃了閃,當時老父逼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是多麼無助多麼害怕多麼恐慌,相救唯有張則一人,這般一想,心中那隱隱要鑽出來的“後悔”便又沉了下去。她只是一位平凡的女子,猜不到父親給她選的夫婿人品如何,即使再來一回,父親逼她嫁與陌生人,她還會逃,即使張則不在,她自己也會逃。

“咚,咚,咚!”不遠處的寺廟傳來三聲鐘響。

蘇玉蘭聞聲搓了搓手站了起來,將凳子放在一邊,輕聲輕腳的往門外走去。她要去找張則,或許腳不好跌在哪裏回不來,或許夜深了宿在破廟裏。

屋裏的錢昱見狀連忙開門追了上前,攔住蘇玉蘭道:“這麼晚了,你做什麼去?”

“秀,秀才至今都沒有回來,我想,去找找。”蘇玉蘭聞聲低着頭,不敢去看錢昱,錢昱越是擔心她,她越是覺得沒臉。尤其是在錢昱面前提張則,讓她覺得自己是那種背夫偷漢的女子,這種感覺讓她連死的心腸都有了。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才是自己的丈夫,她應該像其他女子一樣守婦道守本分,可,可是從她跟秀才逃走那天起,她就決定要與秀才生死相隨。離開了家,就意味着拋棄了所有,眼下她只有秀才。今生註定要虧欠錢昱的,只盼今生能有機會償還一二。

錢昱抿了抿嘴,良久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道:“我陪你去。”錢昱承認遇見這蘇姑娘,自己以前的準則都被打亂了。她曾跟自己正失戀的閨蜜說過,別以愛的名義,耽誤自己和別人的時間,糾纏的人往往是最令人厭惡的。可是現在,她雖不想糾纏,但也不放心眼前的姑娘夜半時分獨自出去,這個理由難道不算是打着“愛”的名義嗎?錢昱苦笑一聲,一旦動了心,是萬事不由人啊!

蘇玉蘭聞言驚的抬起頭,嘴動了動,背過身抬手抹去要流出的淚。錢家母子都是清白善良的人,她實在無法心安理得接受他們給予的好,更何況,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蘇玉蘭,這般的好叫她如何受得起?

“恩公,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自己去找就好。”蘇玉蘭說罷便開了門走了出去。

錢昱見狀也跟了出去道:“一起找吧,這大晚上的,不安全。”說罷便邁開腿。

夜色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沿着小路尋去。

“這有個坑,小心點。”錢昱轉身瞧着身後的蘇玉蘭,磨蹭半天問道:“若是,若是尋不到秀才怎麼辦?”錢昱心裏有些怕,怕蘇玉蘭會做傻事,現在的蘇玉蘭渾身上下一點生機都沒有,她不得不擔心。

蘇玉蘭聞言身子微微顫了顫,呆望着遠處黑乎乎的山形默默無聲。

漸漸的,天際發白。

“先回去吧,秀才或許已經回去了。”錢昱忍着困意瞧着臉色發白的蘇玉蘭,她隱隱覺得秀才可能離開了,可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雖然她鐘意蘇姑娘,但仍不想看到痴情女子負心漢的場面,無論對哪個時代的女子,這樣的情況都令人心痛。

蘇玉蘭在樹下呆愣片刻,方才點頭:“好。”

錢昱見狀微微一嘆,不死心的往四周瞧了瞧,她現在無比希望秀才回來,她不想看到眼前姑娘眼裏的失望、痛心、無助。下午,蘇姑娘眼裏還有着淺淺的期冀,現今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蘇玉蘭回到錢家,不見秀才身影,微微一愣后如同往常那般開始做飯,仔細的將野菜清洗乾淨,跟沒事人一般。

錢昱瞧着蘇玉蘭眼神有了波瀾,雙眸中失望下藏着淡淡的憤恨,心知蘇姑娘不會尋死,便草草吃了早飯,起身往縣城而去。

窯場上工早,不比米鋪,錢昱出門比往日早了一個時辰。

蘇玉蘭洗了碗,便開始打掃房屋。錢母瞧着那瘦弱的身影開始犯疑,當初明明是表哥要送表妹回家,怎麼到如今表哥自己個走了,這很不對勁!

“劉姑娘,歇會吧。”

“大娘,我不累。”蘇玉蘭勉強的笑了笑,雖然她不信秀才就這麼離開了,可一天一夜了,她的心已經漸漸沉到底了。她是有些怨的,既然無法與她走到底,為何當初信心滿滿的要自己跟他走,再苦再累她都不怕,可為什麼,給了她希望又狠心的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錢母看着忙忙碌碌的姑娘,微微一嘆,起身走了出去。

蘇玉蘭收拾好房屋,稍稍整理下自己,關了門準備上工去。在米鋪做完飯便匆匆往柳蔭村趕去,這條道她再熟悉不過,到如今走在這通往家的路上只覺得芒刺扎心,疼的緊。

蘇家屋舍正燃着炊煙,蘇玉蘭繞道後面,透過櫥窗,只見阿芳姐正在灶前忙活的,微微抿了抿嘴,蘇玉蘭彎腰拾起小石子朝里扔去。

“哎呦,誰,那個王八蛋戲弄老娘?”阿芳姐氣嘟嘟的轉身,瞧見蘇玉蘭,手裏的木鏟掉在了地上,“玉蘭?”阿芳愣了一會扯下圍裙跑了出去。

“玉蘭!”阿芳緊緊的將蘇玉蘭抱住,“玉蘭,你可還好?”

“恩。”蘇玉蘭輕聲應着,還未說明來意淚便流了下來,趴在阿芳肩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玉蘭,玉蘭。”阿芳拍着小姑子的背,“都是嫂子不好,嫂子,哎,以前咋瞧不出秀才是那樣的人。”

蘇玉蘭一聽,連忙分開,問道:“阿芳姐,你怎麼知道?”

“昨兒個,秀才回家了,在張家門前,張老爺當著村裏的面狠狠的揍了秀才。”阿芳說著說著便支支吾吾起來,最後狠了狠心問道:“玉蘭,告訴嫂子,這麼久,那秀才有沒有,有沒有碰,碰過你?”

“阿芳姐!”蘇玉蘭聞言微微側了側身,良久道:“沒有,我,我從沒讓他碰過。”

“呼!還好,還好。”阿芳姐聞言雙手合十,“張老爺給秀才定了一門親,下月便要迎新娘子進門。”

“什麼?”蘇玉蘭聞言身子往後退,腳後跟碰到石頭跌在地上,“秀才,秀才他為什麼......”

“玉蘭,別傷心,村裏的人都不知道秀才和你的事。你不知道,你逃走不久后,錢、錢昱找上門來了,我和娘都覺得,他人不錯,等爹回來,咱商量商量,看看錢昱......”阿芳的話未說話,便被蘇玉蘭的哭聲打斷。

“嗚嗚......”蘇玉蘭蜷縮在一旁,頭埋進腿里嚶嚶的哭聲,聲音雖小,可身子哭的一顫一顫的,本就傷心的她聽見錢昱二字哭的更甚,她所做的事,怕是任何男子都無法原諒的,她也沒臉去求人原諒。

“玉蘭,別哭,別哭。”阿芳瞧見蘇玉蘭這般,心中萬分後悔當初縮合她和秀才,本以為秀才人老實,可以託付,沒成想,半路便把人給拋棄了。

蘇玉蘭哭了良久,輕輕抹去淚道:“阿芳姐,我想見見秀才,你幫我吧。”

“玉蘭,像那樣沒心沒肺的人,你還見他做什麼?”阿芳聞言一臉的不願意。

“不為其他,就去問句話。”蘇玉蘭拉着阿芳的手搖了搖。

“哎,等下月吧,眼下張老爺派人盯的緊,我要去罵他都沒進的去。下月秀才成親,我再安排你進去。”阿芳妥協了,將蘇玉蘭扶起,“回家吧!”

“不!”蘇玉蘭搖了搖頭,“我得回去一趟,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回哪裏?”阿芳擔心的拉着蘇玉蘭的手,“如今秀才都回來了,你還回去做什麼?”

“我回錢家去。”蘇玉蘭說著硬生生忍住淚,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哭了,負自己的人走了,自己負的人還在,等農忙過後,她就去坦白,是打是罵是沉塘,她都沒有任何怨言。

“錢家?”阿芳聞聲連忙問道:“哪個錢家?”

“尚河錢家。”蘇玉蘭苦笑道:“我害得他,說不上媳婦,他卻給了我和秀才容身之所,阿芳姐,我,我對不住他。”蘇玉蘭說到此連忙抬手擦去眼角的淚。

“天啊,那你更不能回去,若被發現了,肯定被沉塘,世上有哪個男的能受的了?”阿芳姐聞言怕了,拉着蘇玉蘭,“回家,咱不回去了。”

“阿芳姐,本就是我欠他的。”蘇玉蘭執意不肯回家,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寧死也不願再讓自己的爹娘受村裏的人指指點點,她寧願讓村裡人認為她嫁到尚河村去了,更何況,她也欠錢家一個交代,她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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