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蛇毒
李大夫收回眼神,打開孩子的襁褓,下面已經糊滿了一屁股稀水一樣帶一點點血色的粑粑,而且泛着不正常的臭味,孩子在難受的小聲抽噎,這時小臉不是通紅了,慘白慘白的。
連等待看病的人都聚攏過來,圍着孩子唏噓不已。
正好李大夫問病情,趙悠然模糊的道從一丈多高的地方摔下來就開始哭了。
周圍的人指點着郭洵趙悠然碎碎念起來。
“這就是太年輕。”
“年輕小夫妻哪會帶孩子,自己還不懂事呢。”
“養孩子還當是玩兒呢,這麼高摔下來,怪可憐勁兒的。”
……
這是第一眼把郭洵趙悠然當父母了。
趙悠然裝着心事,把這些話當指責受了。郭洵卻也那麼直杵着沒動,連眼神也沒有往那些人看,只這些碎語清清楚楚的入耳,騰然耳熱面紅,連身體都燥熱了起來。
這樣的誤會,莫名其妙的,分外甜蜜!
不過李德林很快給二人平反了,道:“行了,都不是一家子你們瞎起什麼哄。”
趙悠然這才環顧四周一圈,最後落在郭洵深邃的雙眸上,又尷尬的低下頭。
“先抱到後堂去,交給我婆子洗乾淨。”李德林見他們自己都是一身刮花的衣裳,看在一對絞金絲銀鐲份上,預備全盤接過這個孩子。
這套宅子就是兩進的院子,第一進佈置成醫館,第二進是住人的,趙悠然讓郭洵在門口等着,匆匆包了孩子,交給林婆子便出來了。
“走了,回莊子。”
趙悠然垂頭喪氣的道。
雖然沒有對錯,把孩子折騰成這個樣子,也得付點責任,所以一路來,趙悠然是懨懨不快的。
此時已是申時,腹中猶空,郭洵拉趙悠然上馬道:“先去吃點東西。”
趙悠然不由失笑道:“你又沒帶銀子。”
郭洵坐在趙悠然身後,手握着韁繩,這個姿勢如同把趙悠然抱在懷裏,沒有了一個啼哭的孩子,現在終於能滋生出一些迤邐,郭洵聞着趙悠然的發香道:“去刺史府朱家不用掏銀子,再說我們得換身衣裳。”
趙悠然暮然回頭,手抓住郭洵的衣袖,郭洵的衣袖沾着一片的蟹鉗草,趙悠然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這樣把人帶過去,無異於把兩個的關係擺在了枱面上,趙悠然的手指緊了緊,道:“我剛才托李婆婆照顧那孩子,說連夜把孩子的吃用送來,衣裳尿布,還得找個奶媽來。”
“這些也讓朱家置辦……”郭洵笑着,半截話頓住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半路郭洵聽着趙悠然和阿松的對話,也大致猜到事情的前因後果。
趙悠然眨了眨眼睛,原來灰暗的眼眸轉成明亮,到底染了三分羞態,把頭轉回去才說道:“郡主府雖然有權處置食邑內的民戶,但我一直覺得就幾百戶人家關起來把案子斷了,和草菅人命差不多,當然官府草菅過的人命也很多。所以哥和我是想試着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別冤枉了那婦人,若真是她做的,那也一命抵命,倒不是方便不方便的事。”
說到最後一句放輕了聲音,臉上微笑。依趙悠然的意思,當然要去朱家,什麼朱家牛家馬家,郭洵認識的人家,都要去得。既然你喜歡我,就要帶我會見你的朋友,拜見你的家人。
馬蹄輕踏,郭洵從后看着趙悠然的笑臉,臉頰一個淡淡的酒窩,甜美燦爛,秋日的斜陽灑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將修長的睫毛漂成閃金色,趙悠然知道郭洵在看,落落大方的回頭一顧,在郭洵眼裏生出百媚。
到了朱家,朱景行接出來,遠遠看到郭洵身邊的女子,見她素麵朝天,眉眼清秀,神態冷艷,像一株江南三月的雨後,亭亭玉立的青竹,賞心悅目。朱景行命丫鬟帶趙悠然過去換衣,肩並着郭洵的肩調侃道:“行呀,這才來越國幾天,就交了這樣一位紅顏知己,只面孔略稚嫩些。”
趙悠然這樣的評頭論足,郭洵面有不快,深沉道:“不是紅顏知己。”
不是那種處處留情之後,沒名沒分,冠以紅顏知己的女人。
朱景行把調侃的神情一收,頓時噎住了。
郭洵正色的道:“她是廣陵郡主府的大姑娘。”
廣陵郡主府的大姑娘,一沾上就不是‘紅顏知己’可以完事了。
“趙忻然的妹妹?”要帶回家的女人,朱景行習慣先看她的家世和父兄,然後用遲疑的眼神詢問郭洵。
朱家和柴家算是世交。朱景行的父親朱熙二十年前身在晉國,晉國就是現在的魏國,當時授命登州刺史,和平盧節度使韋彥交惡,才不得不逃離中原,在越國為官。朱熙在郭洵的外祖父柴老爺子面前行侄子禮,當年朱家舉家奔逃,也是得蒙柴家示警和襄助,現在郭洵身邊出現了一個他要帶回家的女人,於情於理,知情的朱景行不能瞞着郭柴兩家的長輩。
“是這個意思。”
郭洵坦然道,他當然也會主動去信,明言實情。
在朱家,趙悠然也是匆匆吃了一碗熱面,在天色昏暗之際趕到了莊子。
莊子上篝火旺盛,人聲沸騰,和過大年一樣。
趙忻然命人殺了兩頭牛,兩頭豬,四隻羊,五十隻鴨子,五十條大鰱魚,請莊子上每個人吃肉。吃肉管飽,莊子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抬桌子搬凳子,端碗拿筷,熱熱鬧鬧。趙悠然坐在馬上掠過,所有人都停下手的事對她彎腰行禮。
趙忻然只穿了一條敞褲站在篝火的中央烤羊,熊熊燃燒的篝火把趙忻然蜜色的肌膚沁出一身細汗,在火光中閃爍着。
郭洵停在趙忻然面前,對他頷首一笑。
趙忻然見趙悠然換了一身櫻粉色的襖子,也沒有過問就說起正事。
“孩子住在秀洲的德林醫館,朱家幫忙照管着,總要住好幾天。”趙悠然一頓后復道:“這是秀洲最好的醫館了。”
趙忻然點頭,也和趙悠然說這邊的事。
盛強是中蛇毒死的。
中別的毒趙忻然看不出來,中了蛇毒趙忻然不會看錯,中了蛇毒卻沒有毒蛇咬過的齒痕,只是背上有女人抓咬的血痕,還有棍子擊打的痕迹。趙忻然親自把那家裏翻遍了,找到擊打盛強的擀麵杖,又沿着那家一圈一圈的擴展開來,沒有找到毒蛇爬過的痕迹,也沒有找到抹過毒液的東西。
趙忻然心裏是揣測盛強是被人毒蛇了,身體劃出傷口來,再把毒液抹上去,照舊能毒死人。
不過見血封侯的蛇毒罕見,要是被人抹上毒液到毒發致死,盛強都沒有求救,也只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相熟的人抹上去的。
要說盛強媳婦殺人,確實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兇手。
“左右兩戶人家都聽見兩人吵架打架的動靜,為什麼爭執繼而拳腳相加,也可以成為盛孫氏的殺人動機。我去問話,誰人去問話,孫氏都硬着嘴巴不說,不然你去試試。”
趙忻然望了一眼石二郎道。
今天下午他問話的時候,石二郎慫了很多次,讓趙忻然用刑逼孫氏招了便是,孫氏不敢開口也是怕了這個,她一開口,怎麼說罪名都會歸結到她身上,但是她不開口,也洗去不了她的嫌疑。
男人逼不得,同為女人應該好說話些,所以趙忻然等着趙悠然回來。
“行,我去試試。”趙悠然沒二話,眼瞅着避嫌站在遠處喂馬的郭洵,沖她哥哥討好的一笑。
趙忻然割着羊肉道:“你擔心什麼,我又打不過他。”
趙悠然羞澀的轉頭,正好看見趙頤兒過來,趙頤兒看到了正在喂馬的郭洵,面露驚訝,停住腳步和趙悠然遙望着打過招呼,折身返回。
趙悠然拿了一盤烤羊肉,一個人走近關押孫氏的屋子。
孫氏關押在邑內民戶犯錯羈押的牢房裏,不過趙忻然給她抬了床鋪了乾淨的被褥,裂上的兩肩也給她請了大夫用夾板固定着。孫氏窩在被子裏,能清晰的聽見屋外頭大家的歡聲笑語。
大家都好好的活着,只有她快死了,這樣枉死,她不甘心。所以趙悠然把肉喂到她嘴巴邊的時候,一天沒吃東西的孫氏張嘴便咬,狼吞虎咽的吃得滿嘴是油。
趙悠然的眼神舉止沒有嫌棄孫氏的粗鄙,給她擦了嘴餵了水道:“你的孩子我抱了他去看大夫,大夫說養幾天就好,你若還想要孩子,先活着出去。”
說到孩子,孫氏嗚嗚的直哭。
“其實我是不信你會殺了自己的丈夫。看在孩子份上,你也不能下手。才三個月的孩子,你一時痛快下了殺手,你三個月的孩子怎麼辦呢,沒爹沒娘,誰來照顧他,誰來給他一口……”趙悠然垂着眼眸,從心底激發的傷感:“誰來給他一口奶吃,這世道,沒爹沒娘的孩子可難活的!”
“我沒殺她,我沒殺她!”這個女孩子開口就向著她,又捏着她的軟肋,孫氏自己就向趙悠然道來:“今天我是和他爹吵了。我忍不住了,他和喜寡-婦那個狐媚子……”
說到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偷會,孫氏整個人的情緒就上來了,粗鄙的罵道:“那個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過的身子有什麼好,那個騷洞有什麼好,我孩子都生在地里,他拿着錢供一個賤貨!”雕樑畫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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