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淘氣

第42章 淘氣

87_87481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兒死亡,都算夭折。夭折的孩子往往草席一裹就埋了。就算哀慟難忘的,也只是打口小棺材,埋到親人的墓碑旁邊,在喪葬的風俗里,夭折掉的孩子是不能修墳立碑的。

曹夫人的兒子十三歲病逝,是夭折的,至今已經夭折十年。曹夫人是想把兒子葬到自己的墓碑旁,不過她還沒有死,兒子的小棺槨就暫時放在慈明寺,所以曹夫人總是時不時的來慈明寺懷念兒子。生忌死忌,清明重陽,更是一次都不拉下。

兩百擔糧食?換成銀子也才八十多兩,若是赤辣辣的送上門來,曹夫人眼皮子也不會抬一下。不過霍悠然把銀子買作了糧食,且藉著為周少爺結善緣的名義捐給了慈明寺。曹夫人那眼皮子還是抬了一下,扶着明寂師太的手,道一句:“有心了!”

白花花的銀子換成的白花花的糧食,沒有平白無故送出手的道理,曹夫人這樣一年到頭懷念兒子,一懷念就是十年。這份喪子之痛,也只有她一個人在緬懷罷了。這樣比起來,曹夫人明知是別有用心的,也得道一句‘有心了’。

“阿彌陀佛!”明寂師太撥着佛珠,念了一聲佛。

霍悠然被一個三十左右,名兒蓮兒的丫鬟領到禪房,那蓮兒在半道上還提點過霍悠然,這幾日曹夫人心情不痛快,要是求人求事往簡單了說,別描得花里胡哨。

曹夫人已經是奔五的年紀,體型有些富態,面容顯出了老態,或許是常年禮佛的緣故,很有慈眉善目的樣子。

霍悠然願意把人往慈眉善目了想,說話的時候就添了幾分從容。

所求之事往簡單了說一句話,三天前有個綽號叫賴扒手的,被老鼠藥毒死了,死前買過霍家的豬頭肉飯吃。

那死了的人,正經的名兒都少提了,只因為他慣常幹些小偷小摸的勾搭,所以綽號‘賴扒手’。

“霍家?”霍悠然還在表述事實,曹夫人就打斷了道:“你家和單家有親?”

霍悠然肝膽一顫,閉了閉眼道:“不瞞太太,我大伯娘和府上的二姨奶奶是嫡親的姐妹。”

此言一出,原來在半道上對霍悠然態度很好的蓮兒,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兒,吊著眉兒的用怪調兒道:“有近路不走……怎麼不求自己的姨母去?”

“太太!”蓮兒再不看霍悠然,心疼的給曹夫人捧了茶。

今天,周世美原該和曹夫人一道來慈明寺祭奠兒子,就是這二姨奶奶打發了人過來說二少爺病了,把周世美纏住了。論親戚關係,單橙兒是霍忻然的姨母,也是霍悠然的姨母。也別怪蓮兒的態度翻轉,在外人眼裏,看不見更多了,只能看見,她是他們的姨母。

曹夫人接了茶,並沒有喝,也不再說話。

“您是一府主母,當家太太!”

霍悠然昂着頭,挺直着腰背,目光清澈,字句鏗鏘!

……

霍悠然是一路狂奔着回到了霍家,一家子人都在等霍悠然的消息。

“怎麼樣了?”

張氏額頭貼着冷帕子,嘴唇泛起一層白皮。昨天單氏被涼在周府門口半天,也沒說‘不見’,一句等着,就是半天。昨晚單氏說要請單老娘來說情,那時候霍悠然才說,她有法子求到曹夫人跟前,不過需要大筆的銀子。

霍恩拍的板子,給了霍悠然銀子。

但是曹夫人?單橙兒仗着自己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還是周世美唯一的兒子,兒子生下來滿月的時候,單橙兒就要求單家人像門正經的親戚一樣住到周府的廂房裏,那次沒有得逞,兒子周歲的時候又來一回,那次單橙兒得逞了。這幾年,單橙兒在內宅里可沒少和曹夫人較勁,霍家人也知道一些,所以去求曹夫人,這是沒底兒的事,冒險的事。張氏昨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是燒心燒的,她即將臨產的身孕,葯也不能用,只能拿着冰帕子敷着額頭。

心病,還是需要心藥醫的。

霍悠然用冷水洗去了一臉熱汗,當著張氏的面兒,面上一派鬆快的容色。

“曹夫人答應幫忙了!”

……

霍悠然不願去想人性之惡,她也難以預想到人性之惡,能惡到何種地步。不過曹夫人是個出乎意料的人,出乎了霍家所有人的預料,她的一句答應幫忙,就是雷厲風行,轉天就把事辦了。

曹夫人祭奠完兒子,散盡了布施,回府的時候捎帶把霍悠然接了過去。

“去請老爺!”曹夫人到家之後就向看屋子的一個婆子吩咐。

那婆子面有難色道:“老爺在二姨奶奶屋裏。”

曹夫人沒有任何波瀾,道:“把她傳來。”

老爺需用‘請’,單橙兒是可以‘傳來傳去’的。

霍悠然躲到了堂屋的屏風後面,曹夫人不耐煩說兩遍話,不過曹夫人說得一句:“你該知道,你有怎樣一個糟心的姨母!”

曹夫人玩笑着和霍悠然說這句話,臉上沒有了初次見面的冷漠,但是霍悠然聽得遍體生寒,坐在屏風後面,手腳都是木木的。

很快,曹夫人要見的人來了。

霍悠然隔着屏風,第一次見周世美。單橙兒這個夫主近五十的年紀,五十歲的年紀保養得再好,也看得出老來。三寸長鬍摻着幾根白絲,深刻的法令紋,聳拉下來的眼袋。霍悠然現在實在厭惡這等貪官污吏,所以這個老男人在霍悠然眼裏就是面目可憎的模樣。

周世美徑直在主位上坐了,霍悠然就看不見他的正臉了。

單橙兒一派膽小怕事的樣兒,抱著兒子就對着曹夫人跪下請罪道:“太太,妾年輕,沒養過孩子,多有不懂的地方,哥兒一點兒頭疼腦熱,妾就慌得六神無主了。”

單橙兒還以為曹夫人是為昨天的事來找她麻煩的,特意抱著兒子來請罪。嘴上說著請罪,可是單橙兒手上的兒子虎腦,精力充沛的樣子,哪兒像是遭了一場頭疼腦熱的樣子,說是請罪,還不如說是了。

單橙兒跪在地上,聲音柔柔的哄着五歲的兒子道:“寶兒,快叫母親!”

曹夫人是大婦,姬妾生的兒子,也只能叫曹夫人母親。

五歲的男孩子已經懂事了,周寶兒膩在單橙兒身上,看都不看曹夫人,只摟着單橙兒的脖子委委屈屈的喊姨娘。

“把哥兒抱出去!”曹夫人自己死了兒子,也不會稀罕姬妾生的兒子。

周世美知道妻妾會爭鋒的,不過他沒把後院這點事兒放心上,所以敷衍的對曹夫人道:“別置氣了,單氏不懂事你多教導着。我們也就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單橙兒低着頭得意,曹夫人閃過一絲譏諷,道:“你們要個五歲的稚兒聽些污濁事,也隨你們。”

有人被帶上來,跪在門外。霍悠然聽着那人的聲音,是那天的鼠眼皂隸。

只聽他劈劈啪啪的磕頭道:“太太,人是二姨奶奶叫我毒死的,也是二姨奶奶讓我把這事按到霍家頭上……”

他差不多說完了話,曹夫人手一揮,自有人來把他拖走。那鼠眼皂隸伸手就要抓單橙兒,哭喊道:“二姨奶奶,小人是給你辦事,你要救救小人。”

單橙兒指使他的時候,曾經說過出了事她兜着。如果是無權無勢的霍家,她當然兜得住,但是現在曹夫人插手,她和先王繼后曹氏出自一個宗族,雖然曹氏一族失去了一個后位風光不在,雖然曹夫人母家衰弱,在後宅日益頹勢,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姬妾夥同衙門小吏,毒害人命之後栽贓陷害,就是她手裏的把柄了。

曹夫人再頹勢,這點翻手的能量還在。

單橙兒臉色蒼白,曹夫人會為了霍家出手,單橙兒的腦子想不到的局面,所以在鼠眼皂隸指認她的時候,單橙兒抵賴不從。不過,她抵賴的那些話,曹夫人聽都沒有聽進去。

周世美是被蒙在鼓裏的。單橙兒為什麼對霍家懷了要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怨恨,這份怨恨的理由,對着周世美可不能說。

單橙兒能和周世美說,天天面對他這個老男人,面對他一天比一天鬆弛的身體和日益疲軟的那物兒,單橙兒日益想要一個身體精壯,體力充沛的男人。霍修,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男人。

可是她再也得不到了。

不過她有了報復的能力。

仁和縣,縣令老爺家得寵有子的姨娘,滅滅治下一戶無權無勢的人家,真是抬抬手的小事兒!

周世美雖然是被蒙在了鼓裏,不過周世美是個狠毒的男人,他自己手上就有人命,也沒把被毒死的賴扒手和被陷害的霍家瞧在眼裏,但是他的一妻一妾是藉著這家人對打了,看曹夫人的架勢,是要把單橙兒草菅人命的事鬧到外頭去。這會損壞他縣太爺的顏面。

周世美呵呵的勸和道:“橙兒淘氣,夫人不要和她計較!”

“淘氣?”曹夫人側臉朝向後頭的屏風,在扭頭面對周世美的時候面上已經全無感情,道:“老爺,這個霍家,我還記得哥兒滿月,周歲,還有去年單氏生辰,都請了那家的女眷前來相聚。”

“單氏,你握着那家女眷的手是怎麼稱呼的!”曹夫人話鋒一轉,呵斥單橙兒!

“哇哇哇!”

單橙兒暗中掐了兒子一把,周寶兒嚎啕大哭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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