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噩耗
鍾紫苑抽了抽鼻子,聞着那濃重的酸味,終於滿意的笑道:“這才對嘛,這碗醒酒湯喝下去,我保證你們郡主馬上就能醒,而且生龍活虎的一點事都沒有。”
侍女戰戰兢兢的舀了一勺醒酒湯喂到阿克珍的唇邊,阿克珍卻死咬着牙怎麼也灌不進去,一勺子湯全潑在了她的衣襟上。
鍾紫苑皺皺眉,對郭承嗣道:“你也別只顧着看熱鬧,還不去找雙筷子來將郡主的嘴撬開。”
侍女一驚,忙道:“不用筷子,不用筷子,郡主能喝下去!”
像是為了印證侍女的話,阿克珍的嘴終於微微張開了些,侍女小心翼翼的餵了幾勺醒酒湯下去。
鍾紫苑從袖袋裏抽出一塊錦帕,溫柔的擦拭了一下她的嘴角,笑眯眯的道:“能喝就好,能喝就好,只要喝了醒酒湯用不了多久郡主就能醒過來了。”
阿克珍或許真的不喜歡這濃重的陳醋味,勉強喝了幾勺下去,一股濃郁的酸味夾雜着酒味在她的胃裏劇烈的翻騰着,直往她嗓子眼裏沖。她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推開侍女小心翼翼遞到唇邊的勺子,勺子裏的酸汁全撒在地上。
鍾紫苑故作驚喜的道:“郡主你醒來了?我就說這醒酒湯會有用嘛!”
“郡主,你沒事吧!”侍女戰戰兢兢的欲去扶她。阿克珍一把揮開了侍女的手,她捂着嘴發出幾聲乾嘔后,眼眸里迅速漸聚集起濃重的霧氣。她幽怨的狠盯了郭承嗣一眼。猛地站起身捂着嘴低頭疾步跑出了大殿。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坐在上首被一群舞姬包圍着的耶律脫兒,探出滿是紅唇印的腦袋。醉醺醺的問道:“郡主這是怎麼了?”
有侍女悄悄往郭承嗣方向努努嘴,低聲道:“郡主不勝酒力,才會如此失態,可汗勿怪!”
耶律脫兒哈哈大笑,胡亂嘟囔道:“郡主都醉了,郭將軍怎麼能一點事都沒有。你們幾個快點去向郭將軍敬酒。”他邊說,邊推了身邊兩個最美艷的舞姬一把。
那兩個舞姬果然眼睛一亮。一人捧着一隻銀杯,羞答答,嬌滴滴。一步三搖的往郭承嗣這邊而來。
鍾紫苑側頭去看倚在耶律脫兒懷裏的舞姬,就見她端起銀杯飲了一大口,然後攀住他的肩頭,以嘴相渡。將酒喂進了耶律脫兒的口中。完了。她還伸出********輕輕****去他唇邊殘留的酒沫。
鍾紫苑目瞪口呆,這香艷的皮杯兒,她在長安城的那條風月街里經常見到,是妓人與恩客**時常用的手段。沒想到今晚在這契丹人的皇宮裏居然也見到了如此香艷靡亂的一幕。不用想也知道,舞姬們會這些手段,與那位花橋館出身的月兒不無關係。
這兩個舞姬身上的舞衣輕薄飄逸,腰身用一種綉着百鳥圖案的彩色寬腰帶裹得緊緊的,高高隆起的****在行走間不斷輕顫着。人還未至。已帶來一陣醉人香風,不知引來多少男人垂涎隱晦的陰暗眸光。
眼見這兩個舞姬已經快要走到跟前。其中一個還羞答答的飲了杯中的美酒。郭承嗣忽然抬手抓住了鍾紫苑的手腕,就見他猛然一用力,她猝不及防之下,整個身子都跌進了他的懷中。他微微一笑,伸出胳膊將她的纖腰牢牢抱住,再也不肯撒手了。
鍾紫苑坐在他的懷中,羞紅着臉,不安的低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郭承嗣低頭微笑的看着她漲紅的臉頰,悄聲道:“難道你想要我接受她們的敬酒?”
鍾紫苑聞言如被踩着尾巴的貓般,不滿的低叫道:“你敢!”她伸出胳臂如八爪魚般牢牢勾住他脖頸,然後回頭狠狠瞪了那兩個舞姬一眼。那樣子,就像是護食的小獸在宣佈所有權,意思是這塊地已經被我給佔了,沒你們什麼事,哪涼快就哪裏待着去。
兩個舞姬見此情形,面上嬌媚動人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她們也不敢上前去將鍾紫苑擠開,只得無奈的回頭望向耶律脫兒。
耶律脫兒斜着惺忪醉眼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而後揮揮手,極為不耐煩的道:“沒用的東西,還不退下!”兩個舞姬身子一凜,只得無奈的退回原位。
鍾紫苑放鬆了心情,正想起身,誰知腰間一緊,卻是郭承嗣收緊了胳膊不肯撒手。她不由詫異的道:“怎麼了?”
郭承嗣在她耳邊頗為煩惱的低語道:“你先前出去,耶律脫兒這混蛋居然跟我提親,說是要把他姑姑嫁給我。我說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是不敢娶親。那混小子居然說他姑姑不求正妻的名分,哪怕是做個妾侍也行,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著話,他悄悄朝着對面努了努嘴。
鍾紫苑順勢側頭看了過去,一眼就瞧見了坐在他們對面那個豐滿妖嬈的契丹公主,正倚在一位青年武將的膝頭,抬着明媚的臉龐在說著什麼。那個青年武將的臉紅紅的,眼睛裏滿滿的全是痴迷。
“這,這就是那混小子的姑姑?”鍾紫苑有些結巴起來。
郭承嗣低低一笑,在她耳邊低語道:“她是老可汗最小的女兒,聽說只有十七歲。原本嫁的是蕭宜興。聽說北院沒落,蕭宜興戰死後,她便搬了行囊重新回了皇宮。”
“她是個寡婦?難怪只求一個妾侍之位。”鍾紫苑偷偷打量着那個契丹公主,見她眼皮上塗著閃亮的金粉,一張紅唇描畫的精緻無比,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紅底金紋的華服,與自己想像中的寡婦實在有着很大的區別。
郭承嗣慢條斯理的端起面前的熱奶茶,遞到她的唇邊。她剛好有些口渴於是藉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而後不屑的撇撇嘴,道:“夫君死了才三天,就急着想改嫁。成何體統!”頓了頓,她又不解的道:“不對呀!既然她想要嫁給你,為何又當著你的面勾引旁的男人?”
郭承嗣又順手捻起一塊金黃的羊肉塞進她嘴裏,然後笑道:“因為我拒絕了那混小子,我說你鍾姐姐是個母老虎,要是有女人想要靠近我,一定會被你鍾姐姐想盡辦法給弄死。方才那兩個舞姬就是他打發過來想要試試你反應的。”想到鍾紫苑方才明麗張揚的模樣。他越想越可笑,索性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悶悶的低笑起來。
“你這個混蛋!”鍾紫苑臉頰紅紅的。她瞪着滾圓閃亮的眸子用力的掙了掙,長長的水晶流蘇隨着她的動作在頰邊不停的晃動着。可惜郭承嗣的胳臂就像是鐵鑄的,根本紋絲不動,她哭笑不得的低叫道:“快放開我!”
郭承嗣見她羞惱的連耳朵根子都紅了。知道玩笑開大了。只得無奈的鬆開了手。鍾紫苑氣哼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偏着頭不肯去理會他。
宴會此刻已經接近尾聲,耶律脫兒被那群舞姬哄得心花怒發,也沒有再出什麼么蛾子。過了不久,朱斐也回來了。他步履匆匆,袍袖輕揚,嘴角還習慣性的含着一抹微笑。他衝著鍾紫苑略一頷首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鍾紫苑大大的吐了一口氣。悄悄的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時,郭承嗣側過頭。恰好看見悄悄吐舌頭的鐘紫苑。四目相對的瞬間,鍾紫苑動作一僵,郭承嗣略皺皺眉,才若無其事的轉開眸光。鍾紫苑老實的坐好,不敢再出什麼么蛾子。
晚宴在耶律脫兒的酩酊大醉中散去,那一群美艷的舞姬也被迫不及待的瓜分了。郭承嗣牽着鍾紫苑,朱斐緊隨其後,三人一起慢慢步出大殿,走向馬車。
馬車邊依然候着幾十個軍士,他們手持長槍,騎着大宛馬,忠心耿耿的守候着。
上車前,鍾紫苑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奇道:“阿克珍郡主的馬車怎麼不見了?”
郭承嗣一邊扶着她上車,一邊調侃道:“被你那碗醋水灌下去,人家怎麼還待得住!不過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是裝醉。”郭承嗣一直都覺得阿克珍是個爽朗的女子,沒想到再爽朗的女子,也會有耍小心眼的時候,也會讓人防不勝防。
鍾紫苑捏着拳頭張揚的揮了揮,得意的道:“誰讓她趁我不在,就心存不良。既然你都說我是母老虎了,我當然要發揮一下母老虎的威懾力。”
朱斐隨後上了馬車,聞言不由噗嗤一笑,道:“你呀!最多也就是個紙老虎!”
鍾紫苑跺着腳,不依不饒的道:“你到底是哪一頭的?”
三人說笑間,馬車咕嚕嚕的慢慢駛離了大殿。
大殿距離宮門處還有一定的距離,道路兩除了高大的樟樹外,種滿了各色爭奇鬥豔的鮮花,陣陣幽然的花香四處飄散着。樟樹的枝椏上還掛着無數明瓦燈籠,它們就像是落入凡間的星辰,將這條路照得恍如白晝。
鍾紫苑撩起輕薄的車簾,好奇的往外張望着,嘴裏嘖嘖的道:“要是不說,想必沒有誰能看出來,這裏三天前才經歷了一場大火的焚燒。”
朱斐笑了笑,清冷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一代君王的隕落,取而代之的是新一代君王的冉冉升起。只要有權有人有財,別說只是抹去被燒的痕迹,就是把這皇宮推了重建都沒有問題。”
他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沉默的郭承嗣,道:“你看耶律脫兒如何?”
郭承嗣嘆了口氣,緩緩搖頭道:“他太年輕了,從晚宴上看,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已經顯示出了其張揚狂妄享樂的本性。可他實際如何,區區一場晚宴還看不出來。”
朱斐抿嘴一笑,道:“所以那個義妹,還是有認下的必要。”
“義妹?什麼義妹?”郭承嗣好奇的問道。
朱斐沒有回答,卻含笑看向鍾紫苑,郭承嗣也狐疑的轉頭看向她。鍾紫苑輕咳一聲,將在殿外遇到月兒之事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說完以後,她又補充道:“我原是看月兒可憐一時心軟才答應了她,不過先前看那場宴會,雖然她人不能入內,卻又處處可見她的手筆,所以我想她並沒有她自己說的那樣可憐。這個義妹認不認全在你,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郭承嗣屈起手指輪番在小几上輕輕叩擊着,顯然已經陷入了思考中,鍾紫苑老實的閉上嘴不去打擾他的決定。
不一會,他薄唇微勾,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來,他淡淡的道:“認,怎麼不認!既然他耶律脫兒想要上我鎮國公府這條船,我豈能不讓他如願。”
朱斐原本端了小几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正小口小口的抿着。聽了郭承嗣的話后,他手一頓,隨即又低笑道:“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你若是不能給他們帶來極大的利益,他們又何須這樣明裡暗裏的上趕着。”
鍾紫苑不解的問道:“此話何意?”
郭承嗣幽幽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我入宮前得了長安的飛鴿傳書,說是五日前皇上在上林苑陪着儷妃騎馬時淋了一場大雨後病倒了,連着燒了三天三夜,宮裏太醫全都束手無策。姐姐好不容易得了我的消息,立刻傳書過來,讓我快些帶兵趕回去,以防長安局勢生變。!”
“什麼?”鍾紫苑吃驚的捂住了嘴。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長,也是死於一場風寒引起的肺炎。
郭承嗣心中何嘗不知,裏面這些人明裡暗裏想要與他親近,看中的可不是他本人,也不是他身後的鎮國公府,而是未來的一國儲君,太子朱厚德。
這個醫藥匱乏,醫療技術落後的時代,也許只是一場不起眼的風寒,就能輕易奪取一個健壯男子的性命。如今朱顯三天三夜高燒不退,已經足以讓所有人暗中關注。朱顯若真是有什麼,太子朱厚德就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皇帝。
而太子目前年幼,皇后雖然年輕又素有賢名,可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子。這個時候,郭承嗣做為她唯一的胞弟,又文武兼備,定然會得到她的全力支持。可想而知,今後在官場上郭承嗣絕對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隨後的十五年內,他的風頭將是無人能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