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記憶

77 記憶

伊藤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3し

不,算不上清醒,這只是一種知道自己在做夢的半醒狀態。他有意不讓自己真的醒來。

伴隨着這個夢,就像在完美無缺的玻璃窗上被破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細碎的裂縫逐漸擴散開來,他似乎被喚醒了一些塵封的記憶——自己到底是什麼,自己曾經都做過些什麼,以及,那些在他曾經過往歲月里熠熠生輝的友人,還有戀人們。

如果可以的話,伊藤其實十分想抬手給自己按按額角,驟然間在一片蒼白虛無到近乎沙漠的生命里多了如此繁多的回憶,任誰都要接受一會兒。

更何況,伊藤過往的那些人生,無論哪一段都算不上輕鬆。

那些愛恨情仇(事實上並沒有),柔情與冷酷,計劃與意外,莫名其妙的任務,以及每一次輪迴中被他喜愛最終卻不得不放棄、選擇遺忘的戀人們……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說實話,伊藤覺得自己現在心情應該很複雜。

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5年,一片空白的他已經在新的世界裏形成了新的行為習慣,但那些過往被強行封印起來的記憶,沒有經過時光的洗鍊,同一時間出現在眼前,就像攻略遊戲裏,明明該走一條線達成某個結局,現在卻因為bug的緣故同時出現了n多條線,未免讓人覺得有些頭腦混亂。

畢竟對於剛剛恢復記憶的他,鮮明的記憶里,他正同時位於不同的世界愛着不同的人,進行着不同的任務。

真是進展慘烈的修羅場,就算遭受一切的正是自己,伊藤也冷眼旁觀般的給予了誠懇的評價。

然後他就保持着這種狀態將自己腦子裏的記憶按照時間順序整理了一遍,雖然這些記憶事實上根本分不清先後,每一段都是重新開始,但是,從過往自己的青澀程度上,還是能略作區分。

伊藤像擺拼圖一樣把所有的記憶都規規矩矩擺好,然後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沒有小姐到哪兒去了。

在這個世界裏,沒有小姐一直都沒出現過。

雖然上個世界也就是七的三次方為世界基石的世界,他是作為卡任務bug的前決條件離開的(也就是完成影帝任務離開),不過在那個世界裏他已經對自己和系統的本質都做出了相當靠譜的判斷,而現在,在這個世界裏,他又有了與之前所有世界都不同的遭遇。

這讓他不得不陷入沉思——在之前那個世界裏,十年前的自己到底是與系統談判獲得了成功從此海闊天空;還是,系統終於完成了選拔任務,確定了工具,所以現在的自己其實已經是作為廢品被拋棄。

亦或是,系統本身遭遇了非常不幸的打擊已經消亡,這並非不可能,畢竟,處心積慮、耗費能源製造自己正是為了應對或準備應對某種危機。那麼,系統本身在危機到來后消亡也應被列入可能項。

如果是這樣,伊藤就覺得很糟糕了。作為系統的造物,他當然不希望系統滅亡,這意味着他可能也會遭遇災難性滅亡的危機,但他同樣也不喜歡系統,畢竟任何有一點點智慧的生物都不會喜歡操控自己一切的存在。

伊藤非常難得的有點糾結。本來按照恢復記憶前的他的計劃,他現在應該全力圖謀首相的頭銜,以及得到或者起碼是幫助時臣得到聖杯。

這樣的目標符合實際——不管是否對所謂的系統、任務什麼的存在存有疑慮,但秉着小心謹慎的態度,伊藤覺得完成它也並非不可接受。甚至更因為完成這個對於普通人來說天方夜譚、甚至想都不會想的任務對伊藤來說並不存在實際的操作難度,伊藤還仔細研究了作為半身的遠坂時臣的情況(他始終認為自己被設定為遠坂時臣半身的這個設定並不簡單,充滿深意),選定了在完成時臣畢生心愿得到聖杯前的時間節點來作為自己任務成功的時間節點。

這個要求當然十分困難,可伊藤從來都不覺得困難是件讓人為難的事,對比簡單完成,困難反而會讓他覺得安全。

但是現在,恢復了記憶的伊藤覺得,他似乎應該稍微調整一下自己的目標。

他首先得確定一下系統的情況。他需要製造出一個無論如何,只要系統還在關注他就不得不現身與他交流的狀況。

製造狀況……伊藤不禁稍稍皺起了眉,然後為了掩飾他這點異常,他又像任何陷入睡夢中的人一樣,翻了個身。

他沒刻意說夢話,因為那非常不符合他在系統心中的人設。

再過了三分鐘之後,伊藤大腦中已經浮現出了如何製造狀況的計劃。不,如果坦誠的說,其實計劃在一開始時就已經隱隱出現在心中,只是,因為計劃的風險性,讓伊藤略有些猶豫。

他鮮少猶豫,他幾乎從來都果斷決絕、從不後悔。可是現在,因為計劃涉及到了時臣的安全,所以,他不禁有些遲疑了。

不管怎樣都好,是的,別說現在的伊藤已經恢復了記憶,真切知道他愛着一個人時是怎樣的心情與感受,就算是之前沒恢復記憶時,伊藤其實也非常理性的知道,自己對時臣並非是真正的喜愛。

或許是因為時臣本來就有妻子有女兒,也可能是因為伊藤自身的三觀與時臣存在着巨大的不同,總之,兩人無論從身份上、責任上、還是靈魂本質上都無法真正契合。是以,哪怕是因為有着那個身體同調的設定,伊藤對時臣的感情更多其實還是源於他覺得喜歡時臣是件簡單方便的事——既不會有任何隱患,還方便他獲得時臣的信任喜愛,從而更順利的推進計劃。

他本身也清楚自己對時臣的這份喜歡,是多麼的功利而冷酷。他也確定,時臣是基於同樣的理由喜歡他。

但他從沒想過要傷害時臣,甚至,哪怕至關重要的聖杯問題上,如果聖杯真的存在,是真的萬能之釜,那伊藤本人其實也十分需要——他想恢復記憶,想尋本溯源,非常想。

但即使如此渴望,他也決定,既然時臣的願望是通過聖杯直抵本源,那他就得幫助時臣得到聖杯抵達根源,然後他再利用根源的力量去恢復記憶,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可現在,他卻可能不得不利用時臣的性命冒險了。這讓他十分不快。

不過試探系統本身就是件必須慎之又慎的事情,哪怕是伊藤也得拼盡全力去籌謀,畢竟系統對他的防備已經到了完成每個任務都得被清除記憶的程度,是以伊藤不能有一點點大意,一點點鬆懈,他必須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

伊藤的心情複雜極了。

然後因為想到時臣,他就又想到了今晚被自己派去保護時臣的berserker。

伊藤的心情更複雜了,並且這一次,還多了很多微妙與異樣。

坦白說,無論從哪個角度,伊藤對周防尊都談不上好。甚至正相反,他對周防尊糟糕至極。

他賦予過他愛,然而這份愛卻並非來自內心,而來自於他對另一個人真切的感情;他賦予過他痛,這份痛也並非因為任何感情,而僅僅是因為他想要出色的完成任務。

他甚至在那個任務世界的最後一刻,都在想着另一個人。

他給他的只有欺騙與疼痛,而周防尊回報的卻是,深沉真摯到哪怕放棄生命、放棄自我也要找到他的執着與真誠。

這讓伊藤感到一陣近乎靈魂戰慄的沉重。

尤其是,這個世界的伊藤,事實上正如吉爾伽美什王所說,是個靈魂黑暗又虛無的人。受周圍環境影響,一片空白的他睜開眼睛之地正是這個世界最為正統的魔道家族。

冰冷、理性、為了魔術可以不惜一切,這是這個世界魔道的冷酷法則。甚至夫妻、父女之間,最重要的也只是子嗣的延續與魔術家族的傳承。

伊藤本身就並非感情充沛之人,他剋制內斂、冷靜成熟、對一切都充滿懷疑、小心謹慎,這樣的他,雖然可以完美的適應周圍冷酷與現實的環境,但也讓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些所謂真正的感情。

所以他當時才會對不顧一切愛着衛宮切嗣的愛麗斯菲爾,一見鍾情。

那份愛,與其說是對那位女性的傾慕,還不如說是對她與衛宮切嗣之間純粹感情的憧憬。

而現在,卻有一份同樣熾烈的感情擺在了他的面前。

覺得沉重的似乎連腰都挺不直的伊藤,有生以來第一次,甚至有些茫然起來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對berserker、不,是對尊抱有怎樣的心情……

但是考慮到這些其實也無濟於事,伊藤冷靜的想了想,覺得他或許應該起碼在三個小時后再重新反思作出決定,現在的話,雖然伊藤對自己本身很有信心,但三個小時后徹底冷靜下來會更有利。

於是他就醒來了。

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綺禮打電話。

等待了大約有12秒,那邊終於點開了接聽。伊藤當然知道綺禮在做什麼,這段他等待的時間綺禮肯定是找到一個讓時臣無法看到的地方才接聽。

不過,伊藤這個電話,確實是找時臣。

栗色頭髮男人接過電話時的不快表情伊藤只憑想像也能描繪的栩栩如生,但即使他再不快,伊藤還是認為此時與時臣聯繫是有必要的。

“你還好么,時臣?”他語氣平淡的問,就像任何一次日常的寒暄。

“……”電話那頭卻什麼都沒說。

伊藤知道時臣對於這種通訊設備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是以他輕笑一下,仿若情人間**的絮語,語氣更加柔和,問道:“今晚都做了什麼?”

只要伊藤願意,他就可以是這世間最具吸引力的人。

滾燙又曖昧的空氣哪怕隔着終端機也撲面而來,讓人下意識的喉頭一緊:“一直在查閱資料。”

時臣老老實實的回答。

“收穫怎麼樣?”伊藤繼續溫柔的問。

“還可以。”然後直到此時,時臣才算是從剛剛的恍惚中,恢復了往常的冷淡。

“好好休息,今晚才是重頭戲的開始。”於是伊藤也收斂了有些過線的態度,像最體貼的夥伴一樣,給出了溫馨提示。

接着他就滿意的主動掛斷了電話。

一邊將終端機放回到桌上,伊藤一邊想,時臣果然如他所料,對他已經恢復記憶的事一無所覺,甚至,由於事實上是通過尊的夢境恢復的記憶,是以,時臣也根本沒有受到伊藤恢復記憶時那激蕩心情的衝擊。

伊藤覺得,這個發現對他非常有利。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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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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