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珍視之物

72 珍視之物

乾涸的大地,暗色昏黃的天空,空氣里颳起的是燥熱又微帶焦臭氣息的風。

四處散落的是崩塌的高樓的碎塊,從殘存的遺迹來看,是具有相當現代風格的建築。除此之外,整個視野里見不到任何生機。

燥熱、破壞、焦枯……仿若世界末日降臨於此。

男人邁步向前,鞋底踏足地面傳來碎石碾滅的聲音,回蕩在空氣里,更顯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心情非常糟糕,但更像是一直擔憂的事終於發生了后的解脫,他頓下腳步望向天空,自己的頭頂上方正垂着一柄看上去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大劍。

如果掉下來的話自己就會必死無疑吧,可是生命又有什麼可值得珍惜的呢?曾經在意過的人已經全部因為自己死掉,就算繼續活下去也沒有任何期待。

只是這種軟弱的想法如果被那個人知道,他一定會露出責備的微笑吧:“別擺出那張臉,尊……”

他曾經那麼說,無瑕的晴空下,銀白色的光砂升起之前,他……

—219:15:14

伊藤從夢中驚醒過來。

並非是自然的睡醒,而是身體內那根時刻警惕的弦被什麼危險之物觸動,伊藤猛地睜開了眼睛。

深夜的門邊正站着一個頭戴白骨面具的男性,輕輕抬腳剛要走向這邊,看到伊藤睜眼,他猛地停了下來。

“berserker。”伊藤輕輕喚道,黑色高挑的身影就立刻從空氣中浮現出來站到了伊藤身前擋住了他的要害。而伊藤的手亦條件反射式的從枕下拿出了槍。

並非是普通貨色,而是經過據說是這個世界最優秀魔法使蒼崎橙子小姐改裝過的伊藤專屬的魔術禮裝,如果沒有這種專門用來對付魔術師的特效武器存在的話,想必不管是羅蕾萊雅還是所羅門都是不可能同意,被禁止使用魔術的伊藤參與到魔術師的戰爭當中。

不管怎麼說他如今也是對於里世界來說還算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果輕易死掉對於協會來說也算是一種煩惱。

“伊藤大人,是r派我來的。”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原本只是打算暗中窺視一下的assassin慌忙解釋道。

“r邀請您與盟主的宅邸通話。”assassin恭恭敬敬的低聲說道。

所謂的盟主就是指時臣了,今天下午新聞發佈會之後,雖然也想儘快將事情與時臣說清楚,可當時的時間卻太過緊張,在當地警視廳無論如何都要派人貼身保護伊藤之前,伊藤所能做的也僅僅是將原本在發佈會前就準備好的個人物品搬入到新的住處。

作為本國屈指可數的政治明星,無論是派系內實權人物乃至首相大人都親自致電關懷的重要候選人,警視廳不但為伊藤安排了大量警衛,還特意為伊藤準備了適合防守的豪華洋房(據說其實是某位擁護伊藤主張的豪商特意為伊藤獻出的房產)。

此時此刻,一門之隔的室外,洋房主卧室的外的走廊里、窗戶下,來回巡邏的守衛多達24人,至於監控攝像頭、紅外探測光網……這些高科技手段都是最基礎的防範措施。

氣氛緊繃到,如果伊藤不小心摔碎了一隻茶杯的話,恐怕立刻就會從門外衝進來一支軍隊。

伊藤默不作聲的再次深深看了assassin一眼,當然其實他不懷疑assassin的危險性,畢竟就算assassin真的心懷不軌,伊藤也沒什麼可畏懼的,如此對這個實力並不強勁的英靈施加壓力,只是為了表明自己不喜的態度以及決不允許對方再次做出相同舉動的告誡。

對這種不動聲色間誘導或迫使身邊人朝着自己設定方向走去的手腕運用純熟,無需確認結果,伊藤毫不在意的從床上下來走向了窗邊。

他貼着牆望向窗外,作為被重點防護的大人物,不但本座宅邸,就連是對面洋房的屋頂也駐紮了觀察手。別說有誰從外界突入,就算是想要潛出也十分困難。

不過所幸伊藤一向擁有時刻觀察周圍環境的嚴謹習慣,在入住本宅前,他既已將房屋的構造觀察清楚、瞭然於胸。

作為新一代高科技的產物,這個宅邸號稱使用了就算炮擊也無法破壞分毫的超厚鋼板以及特種水泥建築,因此也就安裝了世界最先進的通風系統,可以完全隔絕外界的污染,是以雖然電影裏這種梗早就老掉牙了,但是從便捷性隱蔽性上看,確實是首屈之選。

黑夜中,伊藤單手撐在椅背上,身體靈活的躍上了衣櫃的頂部,藉此為落腳點,他輕鬆的打開了位於屋頂角落裏的新風口。

黑色狹窄的通道就在眼前。

伊藤看向assassin,輕聲說:“接下來就麻煩您開路了。”

英靈這種可以隨時靈體化的技能使用起來確實十分方便,尤其適用於這種狹窄又佈滿層層濾網的通道,靈體化穿過濾網,在外側打開機關,實在再輕鬆不過。

“大人,”然而assassin卻略有遲疑,“r說請您留在這裏與盟主通話即可,您不必如此冒險外出。”

伊藤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這並非僅是需要溝通彼此想法達成一致的問題,重要的是,有必要在聖杯戰爭帷幕正式拉開之前確定好精準又完美的路線。

到達遠坂宅時已是夜裏三點,冬木近日的日出時間是5:28分,今天想必也不會有多少偏差,考慮到在日出之前天光的亮度就已經不適合秘密散步,再加上間隔的路程,是以本次在遠坂宅最多也就可以停留20分鐘。

伊藤注意到,宅邸的花園中,平時固定的擺設,此時已悄然變換了位置。

他跟在assassin後面進了門。

門內的情景和預想中的差不多,時臣、綺禮、archer全部都在地下工房。

時臣的表情嚴肅,綺禮一如既往的認真嚴肅,而archer則是光明正大的露出了看好戲的玩味神色。

無視掉時臣欲言又止的表情(這發生在他身上也算難得),伊藤深深的凝視了archer一眼,然後他走到工房的桌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張黑膠唱片放到旁邊的唱片機上播放起來。

四年的時光已經過去,時臣卻並沒有更改當年伊藤常駐工房時的陳設習慣。在未轉身之前,伊藤舒展眉頭輕輕微笑了一下。

過分歡快的音樂從留聲機中流淌出來,是孟德爾遜的a大調第四交響曲。

伊藤轉過身。

“老師,您此舉實在太冒險了。”在眼神相對的第一時間,綺禮就搶先打破沉默——現在在時臣面前,他已經肆無忌憚只稱呼伊藤為老師了。

“並……”回應這份關心,伊藤打算略微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結果還沒等他開口,時臣就已經打斷了他的話語:“把berserker移交給我,你立刻離開冬木吧。”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表情。

坦白說,處在時臣的角度,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時臣深知伊藤願意幫助他獲得聖杯,而現在伊藤又陷入到麻煩當中,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很可能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會暴露時臣的存在,他能猶豫到現在,已經頗令伊藤驚訝了。

如果是別人的話,伊藤毫不猶豫會判定為對方太過天真並加以利用,可說出這種毫無溝通技巧話語的人卻是時臣,是以他竟然還會覺得有點可愛。

這毫無疑問就是感情作用,伊藤對自己一向坦白,他深知自己喜歡時臣,也知道時臣對他具有同樣的想法,可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時臣今後的道路愈加擔憂——所謂目標實現或者徹底破滅之後的人生該怎麼度過,這種問題時臣應該從未考慮過吧?

並且,考慮到那時自己很可能已經不在時臣身邊,伊藤在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哪怕僅僅是如果,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能夠被時臣記憶,當之後他遇到事情時可以想到並引以為參考,那麼,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伊藤輕輕開口,語氣居然還挺溫柔:“時臣,你該更相信我一點的。”

他的目光輕輕掠過若有所思的archer、無意間抿緊了唇的綺禮,視線繼續放到了時臣身上:“我之前已經告訴你,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這次所謂的暴露,當然也在我的計劃當中。”

時臣看着伊藤沉着臉沒有回答。

但是所謂感受相連的好處就在於此吧,只要伊藤願意,時臣就永遠不可能真正對他生氣。只要他欣賞時臣,時臣也就必然會欣賞他。

人類這種生物,精神大多數時都局限在*的操控之下,如此缺陷也暴露無遺。

但如果不是篤定時臣不可能會對他翻臉,伊藤毫無疑問會選擇別的戰略,在這點上,他是利用了時臣也利用了這份相互感應能力。

雖然略感歉疚,但如果為了這點歉疚就裹足不前的話也就不是伊藤的風格了,他緩緩開口:“在到達冬木的那一天,我首先見的人,就是切嗣。”(是的,伊藤稱呼衛宮為切嗣)

伊藤娓娓道來當時見面的情景,他語氣從容,目光平靜,像是說的不是什麼陰謀詭計,這當然也不是,伊藤從頭到尾使用的都是陽謀——“我故意誘導他曝光我的身份。”

“這樣做的好處第一個是:起碼在他人眼中,聖杯戰爭的勢力終於達到平衡。衛宮切嗣看到了勝利的機會。”

“因為如果我並非被迫離開這個宅邸,並非身邊24小時身邊都有人監視,衛宮切嗣絕不會相信我確實無法幫你,我必須切實的把自己放到真正的窘境中去,他才會放心大膽的實施他的計劃。”

“第二,我同時也大致限制住了衛宮切嗣的活動時間與地點。”雖然在整個國家的人眼中被曝光也許對衛宮來說並算不上是太過艱難的處境,但勢必將會對他的行動造成很多不便。

“第三,我在合法但並不合理的範圍內,向所有參戰者告知了自己的個性:我是個睚眥必報、做事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的人。”

當然還有第四:這個步驟其實並不僅僅是只為了得到聖杯所作的鋪墊,伊藤還有其他更廣闊的目標;

也自然還有第五:哪怕、僅僅是哪怕,如果衛宮切嗣真的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感到困擾,被當地警方捉住,那麼伊藤馬上就會把他和愛麗一起遣送出國,嚴防死守他的再次入境,為了愛麗的幸福。

這是伊藤自己都認為的天真可笑,不切實際,如果真那麼做了對時臣對他自己的計劃也會造成很大困擾,不過事情總會解決的,這是伊藤深深相信的事情,並且與其為了犧牲什麼而努力,不如為了拯救什麼而拚命更令人愉快吧。

但也只是妄想而已,伊藤沒有繼續向下思考,伊藤很少在意無用的東西,他把注意力放回到現實世界,無需做什麼調整,即使剛剛說到最後時他有點漫不經心,但身體的本能也時時在監控着周圍的反應——時臣臉上的猶豫自然而然也被他收在眼中。

伊藤微微一笑,帶着些許讓人無法察覺到自嘲意味,幽深的眼眸里映襯着蠟燭的火光,無需思考,他當然知道僅憑剛才說出的三點無法讓人完全信服,是以還需要給眼前的牌局加上更強有力、可以讓自己毫無疑問獲勝的籌碼——

“時臣,”伊藤開口輕輕喚道,語調裏帶着些許情真意切的懇切意味:“說到底,我無論如何都想看到你抵達根源的那一刻。”

“這也是我,作為一個丟失了名字的遠坂家的一員,一直以來的夙願。”

回到重重保護的洋房時,時間已經是3:59,伊藤回到床上繼續睡眠。

遠坂時臣對於他認定的被剝奪了名字的另一個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着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愧疚,這一點伊藤當然知道,但直到今天,他才拿出加以利用。

他並不覺得這樣的利用有什麼不好,想必自此以後,時臣再也無法反對他此前及以後的任何舉措了,這有助於他更順利的實現時臣和自己的目標。只是,不可避免的,他對天生就知道如何去贏的自己,感到了一絲疲憊和厭惡。

毫無疑問,自己就是糟糕透底的人渣。

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自己這顆空洞的心去珍視呢?是任何時候都去捍衛去保護去認定是至高無上、無法交換、無法周轉、哪怕撞的頭破血流也決不回頭的寶物呢?

那種東西以往或許會被他認定為天真幼稚,只存在於想像當中。甚至,以往沒有那些東西的他依然活的很好,可或許是今晨做了那樣真切的一個夢吧?雖然沒有結局,可就像被打開了通往陌生世界的門,他真實體會到了那種執着到慘烈的心情。

“尊,別擺出那張臉。”伊藤輕輕念了一句。

對於喪失理智也依然沒有忘記重要之人的berserker,伊藤甚至有點羨慕起來了。

“尊,別擺出那張臉。”他再次念了一句,陷入了睡眠。

或許是已經習慣了,是以伊藤直到最後,也沒注意到,角落的黑暗中,看向他的berserker近乎痛苦的溫柔表情。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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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框框男主的正確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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