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殘酷
?伊藤並沒有直接回homra,與宗像分開后,他先去了一趟松下的駐地附近。&
一路上小心的避開每個監控(昨晚的工作並沒有白做),他在距離軍方大樓正門不遠處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從兜里掏出筆記本,伊藤開始詳細的記錄附近的地圖、大樓的數據、他甚至在畫完僅憑外觀就推測出的結構圖后,還特意查詢並確定了今天的風向、溫度與空氣濕度。
“是個不錯的好天氣呢。”一邊如此感嘆着,他走向了一個被隱藏在暗處的監控攝像點。
卡着普通人絕難站穩的狹窄的監控死角,伊藤手很穩的開始拆線重排,僅僅十分鐘后,在小巧的發射器上敲入幾個數字,他的終端就已經切入了監控網絡。
重新踩着奇怪的路線離開,伊藤找到了公交車站。
完全摒棄自己的思考,以十分鐘為節點,伊藤卡着秒針,搭上了一班隨機的公交車,完全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不過,再一個10分鐘后,能夠看到第一個公共電話亭時,伊藤下了車。
雖然平時王權者的存在感難以掩蓋,不過真正有需要時,伊藤也可以順利掩藏自己。
他步履從容又如魚得水的行走在人群中間,直到進入到電話亭中時,一連串的動作才稍稍停頓了一下,但隨即,還是撥出了那串還算熟悉的終端號碼。
回去的時候依然是隨機了一趟公交車,然後才再次轉車回homra。
然後直到快要看到homra的大門時,這顆因為兩天沒睡反應略有些遲鈍的大腦才反應過來——似乎因為時間太倉促,他並沒有給尊準備生日禮物。
生日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慶祝的特殊節日,即使討厭無意義舉動的伊藤,也這麼認為的。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覺得,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改變一下尊的穿衣風格也不錯。
雖然一直覺得,對方就算只穿t恤牛仔、身上掛着一些不良少年特有的金屬飾物也很順眼(雖然這並非成熟男人的品味),不,或許更該說,就是因為對方這種完全不向大眾主流審美靠攏、一直堅持自我的樣子,才讓他看上去更加桀驁不馴——固執又自我的可愛。
但是,他同時也想看看尊更成熟的樣子,想知道,如果那張臉沉穩下來的話,他是否可以在其中找到些許屬於自己的影子。
伊藤決定去取自己之前定做的西服。
由於算是提前取走,雖然伊藤承諾了加倍酬金,可還是需要等到中午。
他索性就在周圍轉轉。四丁目的街道繁華,是銀座最為繁華的地段,是各種名牌旗艦店、傳統百年名店、高檔百貨的齊聚之地。
因為難得算是閑來無事,也不想在這種精神力不夠充裕的時候思考任何事情,伊藤就站在街頭,先是悠然欣賞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穿梭於各店面間的漂亮女士們(夏天真是美好的季節),然後在追隨某位女性曲線良好的窈窕背影時,忽然看到,她身後的一家鐘錶店。
被懸挂在閃亮玻璃窗後面的大幅宣傳海報吸引的伊藤覺得,或許送尊一隻手錶也不錯。
男人總是需要一隻表的,這樣打架時才可以有效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退步。
他讓人在選來的錶盤后打上了“永恆”兩個漢字,然後思考了一下,又追加上了“尊”以及當天的時間。
雖然明知道,以尊的個性是不會追究在錶盤后刻印“永恆”的含義,畢竟那傢伙恐怕連愛因斯坦長什麼樣都不在意,就更別說去體會時間與永恆的真諦這樣複雜的事了。
可是,伊藤卻想這麼做。
……
…………
拿着剛剛被趕製出來的西服以及手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
ra里非常熱鬧。
門口擺着用華麗花體書寫的今日停業的告示牌——對此店主草薙的解釋是就算停業也不能放棄給年輕女子留下好印象的機會。
門上的迎客玲被別上了新鮮的小小野花,被推開的時候,發出更加溫馨的脆響。
似乎是十束親自烤了蛋糕,酒吧的空氣里到處瀰漫的都是香草甜蜜又馥郁的味道,八田好像也在廚房裏幫忙,不,也許是幫倒忙也說不定,因為即使站在門口,也能聽到他發出的“哎呀哎呀,奶油倒了”的哀鳴聲。
伏見拿着書站在門口看他,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表情,還不如說是像是看到了什麼心愛之物的既專註又想掩蓋的矛盾。
其他人則是聚在酒吧中間,齊心合力的將桌子拼在一起。
“還真是熱鬧啊!”伊藤從心底發出感慨。
然後就聽到從二樓的位置,傳來了沙啞又暗沉的聲音:“好吵。”
是尊。
他穿着平時的白色t恤衫、藍色牛仔褲站在樓梯口,頭髮像是剛剛洗過,難得柔順的貼服在臉側,身上也帶着未散的濕氣,微微浸濕了質地略單薄的上衣,勾勒出位於其下的略略賁起的肌肉線條。
“已經是中午了呢,king~”端着蛋糕從廚房中走出的十束自然的反駁了一句,然後他又把頭轉向伊藤:“誠哥回來了。”
伊藤收回凝滯在周防身上的視線,朝着十束點了點頭。
但隨後,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周防身上——他今天居然無法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緒,再加上昨晚擅自不歸的舉動,就算是伊藤,在面對那張臉時,也稍稍升起了一絲忐忑。
這是相當微妙的,伊藤從未感受過的類似於愧疚的情緒,即使他並未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周防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周遭帶着那種他慣有的,仿若被壓抑的活火山一樣既危險躁動又無精打採的矛盾氣息。
“尊,”稍稍在原地一個遲疑,在十束好奇的眼神中,伊藤走了過去,“生日……快樂。”他貼在他耳邊說。
“昨天晚上一直在查資料。”他終於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噗——”身後的十束一下笑出了聲。
周防尊揚了揚頭,並沒有看十束,他緊緊盯着伊藤——那張平時總是端正淡然、自信沉穩的臉,此時竟意外的顯得有些不確定。
樓梯口的窗子開着,夏日燥熱的風從窗口吹進來,伊藤黑色的頭髮隨着風微微晃動,就像他映照着陽光的眼眸。
“蠢透了!”周防不耐的咂了咂舌,一把拎起伊藤的衣領,將他按在牆上,吻了下去。
場景的驀然轉換讓伊藤下意識的曲起了肘,不過隨即,他就放鬆下來,周防的動作相當粗暴,撞得他背有些疼,不過還不等伊藤決定好到底要怎麼做(他還處在微妙的內疚狀態中),衣領就已經被鬆開。
“那傢伙對你有企圖。”周防尊聲音低沉的說,並沒有掩飾話語裏的不快。
——就像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絲毫不掩飾那充滿佔有欲以及意圖展示威懾力的樣子。
因為產生了這樣的聯想,伊藤一時間竟然稍稍露出了些許笑意。
不過卻並不能敷衍對待,認真思考了一下之後,“我對他沒企圖。”伊藤給出了誠懇的回答。
他解釋的表情如此認真,讓其實早就習慣自己有個魅力無窮半身的周防都愣了一下。
如此氣氛總算是安穩下來,無視掉站在樓下看着這邊笑的不行的十束、以及滿臉無奈警告八田不要往這邊走的草薙、還有抱着肩膀表情微妙(不知道想到了哪位女性)的千歲洋……伊藤終於成功的送出了給對方的生日禮物。
打開衣服袋子看到了其中內容物的周防皺緊了眉,“麻煩。”他雖然這麼說,可是在看了伊藤一眼后,還是收了起來。
伊藤又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塊表。
“愛與時間同在”,就算是周防尊,也被這款手錶鋪天蓋地的惡俗廣告植入了相當深刻的印象。(當然伊藤覺得宣傳廣告上的女士很漂亮)。
他拿起表,隨意打量一下,然後就看到,做工良好的錶盤上,那字體漂亮的“永恆”二字。
周防尊的表情不禁更微妙了。
他再次看了伊藤一眼,沉默了一下之後,將表戴在了手腕上。
“我記得送表是正式告白的意思?”鐮本有點不確定的問千歲洋,千歲點了點頭。
伊藤覺得……雖然並沒有那樣的想法,但如此被助攻一下的感覺也不錯。
他終於可以帶着輕鬆的心情去洗澡——昨天一夜沒睡,細小又頑強的胡茬已經從肌膚下面掙扎出來,尤其當他回想到,剛剛那個吻,臉上忽然泛起的細微刺痛感時,伊藤的心情更愉快了!(毫無疑問,那是尊的感受)。
刮鬍子、將身上打滿泡沫又衝掉,伊藤只裹着浴巾打開了浴室的門,然後當他剛打算邁步時,他的腳步停住了。
呈現在視線中,坐在尊那張窄硬床上的,是不請自來的安娜,室內的窗帘並沒有完全拉開,這讓光線顯得有些暗淡。
昏然的光線中,小小少女面朝窗子的背影看上去既瘦弱又單薄。
伊藤下意識的收了一下腰間的浴巾——他之前雖然知道外面有人,不過他以為那是尊。
“怎麼了?”雖然停頓了一下,不過伊藤還是自然的走向少女,坐在了她的身邊,一起看着窗外。
安娜轉了轉頭,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看向伊藤,盯住他半天才開口:“誠那麼做,尊是不會接受的……”
說到這裏,小小少女微微收攏了一下唇,像是找不準合適的詞彙描述一樣,頓了一下才繼續:“太殘酷了。”
“不公平。”
伊藤不禁愣了一下,但立刻,他開始仔細觀察少女的表情——這是一張如同面具一樣漂亮精緻的臉,然而眼神卻像是看過太多不幸一樣,透着與其年齡非常不符的放棄一切的悲憫。
“是能看到未來或者是世界真相之類的能力嗎?”伊藤不禁稍稍皺了一下眉。
雖然聽上去有點不可思議,不過,能力者的能力千奇百怪、無所不包,伊藤在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之後,倒也有認真調查過。
安娜沒有回答。
不過這種反應已經足夠讓伊藤做出判斷,沉默了三秒,男性一向堅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是很有用也很麻煩的能力啊。”
——如果是其他人擁有的話,伊藤說不定已經開始準備要立刻去除掉可能的威脅,不過現在,他再次看了一眼少女,“能保密嗎?”
安娜點了點頭。
伊藤卻並沒有太相信,只是在對比了一下事件後續的處理成本后,他覺得,暫時選擇相信是相對正確的選項。
他轉過頭,目視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過了一會兒,才像是解釋一樣的說道:“並不是殘酷……”
街上有年輕的學生在打鬧、有步履匆匆但表情茫然的上班族,在街對面的角落裏,也有穿着簡陋但也還算乾淨的流浪漢彎着腰在地上撿什麼東西,旁邊還有自動清掃機械人燈光一閃一閃的發出急促的噪音。
伊藤笑一下,可臉上的表情卻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複雜與澀然:“不同於女人和孩子……”
他緩緩地說:“身為男人沒有哪怕跪地求饒都要活下去的覺悟怎麼行?”
“畢竟這肩膀上,可是擔負著比自由比尊嚴都還要沉重的東西啊!”
安娜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誠身上,也有好看的紅色呢!”
小小的少女聲音清脆,像是夏日裏被風撞響的玻璃風鈴,然而伊藤卻恍然想到了,之前似乎有人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張在陽光下亮的有些炫目的臉,現在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
………………
下樓的時候,酒吧的一層已經是一片笑聲。
十束像是說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讓坐在桌邊等待伊藤的眾人笑的都直不起腰,就連被他們圍在中間、不知被誰戴上了可笑紙質生日王冠的尊,也稍稍勾動嘴角露出了笑容。
有十束在,倒是永遠都不用擔心氛圍問題,伊藤剛這麼想,就看到十束已經眼尖的發現了他,朝他走了過來,手上拿着那只有孩子才會喜歡的紙王冠:“誠哥也得戴一個。”
是的,伊藤想,現在他知道是誰了,果然也只有十束才幹的出來這麼幼稚的事。
但是在看到尊那難得的輕鬆樣子之後,伊藤也就毫不反抗的被扣上了可笑的紙片。
他坐到了周防旁邊,當然在那之前,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表,已經是一點了。
生日聚會正式開始。
或許是尊本身個性的緣故吧,是以,雖然跟在他身邊的人脾氣個性各不相同、不過在都崇尚暴力熱血的同時,卻也,相對的單純。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如果大家認為作為鎮目灰色地帶國王的生日宴和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們真的就是很普通的圍在一起,等着壽星吹蠟燭、許願,然後分蛋糕,分完蛋糕后,大家就歡快的開始吃喝了。
是的,就這樣。
伊藤想,果然和腦袋上那頂王冠一樣,是非常具有“七五三節日”風格的聚會。
不過卻並不討厭。
然而十束卻總是會有新想法。
在大家吃完蛋糕各自落座之後,他從桌子下面拎出了一箱酒,纖細的手臂想要單手抬起有點困難,草薙站在旁邊幫了他一下。
將酒箱拍在桌上,少年豪氣萬丈的說:“為了慶祝king今天正式成年,我們現在開始拼酒大會。”
“喝的最少的人最沒有男子氣概。”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寂靜,草薙頭疼的轉過了臉,而伊藤,好記性的他立刻聯想到曾經發生過的——所謂朝着湖水騎自行車、最先停下的人最膽小什麼的。
他相信自己已經看到了結局。
果不其然,氣氛沉靜了一會兒之後,伊藤看到,旁邊人的手已經伸了出去。
像是被這舉動解除了某種禁忌,桌上的人紛紛將手伸向酒瓶——果然是男人就不能忍受被評價為沒有男子氣概吧!
就連八田也不例外。
一個觀察與思忖間,伊藤聽到了旁邊酒瓶已經空掉的聲音。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