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必須給我找到這個學生.
87_87097“是誰點頭通過這篇文章的?!”
豫章市江報大夏某會議室,一個年約五十齣頭,長得方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在大發雷霆。他正是現任《西江日報》的社長顏厲。
“是誰允許你們抽調我的刊文,換上了這篇狗屁不通的玩藝?”顏厲做為西江日報的社長,本該在這一畝三分地有着絕對權威,但是自從上頭調來了一個副社長兼執行總編之後,顏厲發現自己在社內的權威就逐日下降。自己只是出差一天,回來就看到報級上他定下的一篇文章被抽掉了,居然換成了一篇莫明其妙的文章。這簡直是豈有此理,難道我看中的文章還比不上這篇不知所謂的東西?最讓顏厲不快的是,這篇文章的刊髮根本沒有經過他的點頭。
“這事是我點的頭。”剛上任副社長兼執行總編不到一個月的王震山率先開了口,不過語氣卻頗為冷淡,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王總編,你也是在報社干過很多年的人,應該清楚忽然抽換刊文的嚴重性,這簡直是拿報社的信譽在開玩笑。”顏厲冷眼看着王震山,心中冷笑:難為你憋了一個月,這時候才發難,還以為你能一直忍下去呢。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招數。
王震山仍然穩如泰山,笑道:“顏社長言重了。其實這篇文章也是經人推薦才上到了我的桌頭,我看了下,還不錯,很有開創性,和當下素質教育風潮比較穩合,我就點頭了,”
“王總編,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忘我們日報瓷州市分社的教訓吧。”顏厲聽得心頭火起,一篇不到千字的短文而已,你跟我談什麼開創性、素質教育,你王震山不就是想藉機來表現自己的存在感么。你又能拿得出什麼好文章來,不過是狗屁不通的一堆詞藻。
王震山眉光一挑,知道顏厲在說什麼了。半個月前《西江日報》曝光瓷州市郵局組織員工公費去霓虹國旅遊,《西江日報》瓷州分社竟然擅自抽換了這篇刊文,最後被人揭發,瓷州分社和瓷州郵局的相關人員都受到了嚴肅處理。顏厲在會議上提起這件事,顯然是想敲打王震山一二。
“文章是昨天晚上送過來的,那時候顏社長還在北都,所以才沒來得及和社長通個消息。”王震山像是服了軟,笑呵呵地說道。
顏厲聽到王震山總是強調查這文章是“送”過來的,心裏不由得一突,難道說這文章還有什麼玄機不成?下意識地掃了那篇文章一眼,確實沒什麼稀奇啊,雖說也有些文采,但那又如何,哪個報社裏頭沒有幾個好筆頭?憑西江日報的頭名,不曉得多少知名作家都想來開專欄。
再一看,顏厲瞪大了雙眼,這文章竟然是一個高三學生寫出來的。什麼時候高中生有這麼老到的眼光、犀利的文筆了。顏厲再重頭看過,才覺出這篇文章的厲害來,文章里古今中外的典故信手拈來,毫不突兀又恰如其分,很有幾分魯迅和錢鍾書的遺味。
“文章是……挺不錯的。但是把它放到都市報去,豈不是更合適?”沉下心看完這篇文章后,顏厲不禁也有些好奇這個作者來。不過即便再如何妖孽的高中生,也不可能驚艷到令王震山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險強行刊登上報。
“文章是嚴老託人送來的。”王震山見顏厲的眼神有了變化,心裏微微一嘆,這件小事不足以對顏厲產生什麼大的影響,頂多是打擊一下顏厲的威信罷了。
“嚴老?”顏厲下意識想問哪個嚴老,話到嘴邊臉色驀然大變,難道是那個人?顏厲驚訝的眼神和王震山一觸即散,不過王震山卻微微頷了貪首。顏厲知道自己沒辦法借這事做文章了。
“既然是嚴老推薦來的,那便算了。不過下不為例。散會。”顏厲面色不免有些陰沉,這個王震山竟然搭上了嚴老的線,自己卻不知道,真是該死。這會也沒心思開下去了,一股危機感襲上了顏厲的心頭,看來自己也必須有所行動了。
散會之後,王震山嘴角泅着一絲笑容,然後喚道:“殷妍、葉山潮,你們兩個立即去蓮川一趟,務必找到這個學生,找他作個全方面的專訪,回來做個專刊。”
兩名年輕男女都齊聲應和,不過卻有些不大理解王震山的用意,相視之時眼中都露出出疑惑之意。
“不就是一個高中生的作文么,有必要去專訪么?”葉山潮小聲地朝殷妍嘀咕道。
“這跟我們有關係么,總編輯說什麼,我們做就是了。”殷妍今年23歲,長得很是漂亮,只是性子偏冷。剛大學生畢業就應聘進了《西江日報》,目前還只是實習編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轉正呢。這段時間一直沒有接觸到什麼有價值的新聞,心裏本就有些不大痛快,想不到總編輯居然還派他去找個什麼高中生作專訪,拜託這個高中生一不是什麼高考狀元,二也沒有得過什麼全國性獎項,就是走後門在日報上刊了一篇作文罷了。
葉山潮湊了個沒趣,也不再說什麼了,只在心裏腹誹着。
……
滬上市,是中國最大的城市、國際大都會,其繁華程度令它獲得了“魔都”的稱號。不過在這個終日喧嚷浮華的城市某處,也有安靜雅緻的地方,那是一個小院落,漫長着青藤紅花,這裏就是著名的文學雜誌《希望》的編輯部所在地。
雪白的稿紙分門別類地分佈在某個房間裏的桌子上、椅子上還有床上。一個四五十歲的儒雅男子正在窗前審閱着海量的稿件,手裏提着一支紅筆,正在稿紙上寫寫劃劃,或圈出來稿中的文法錯誤,或寫一兩句簡明扼要的點評,只是他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縷縷煩躁纏繞在他的眉眼之間。這時候只見一個臉型微胖,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笑聲朗朗地說道:“那社長還在看稿子?有沒有發現什麼好苗子?”
儒雅男子歇下筆,扭頭看了一眼,說道:“好文章有一些,但好苗子卻一個都沒有。”
中年胖子一怔,奇怪地問道:“寫出好文章的人難道不是好苗子?”
“七陸啊,你也是老編輯了,還拿我開涮?”儒雅男子也是改稿改得有些心情鬱結,難得開個玩笑。
這兩人正是《希望》雜誌社的總編輯和副主編,那儒男子就是社長兼總編輯那秋水,而那個中年胖子就是副主編南七陸。
“呵呵,開個玩笑罷了。這次滬南九校作文競賽看樣子是失敗了。”南七陸用電熱壺燒了半壺水,又自來熟地從床底下取出來茶葉罐,泡了兩杯茶。
那秋水也是輕嘆一聲,說道:“現在的孩子們都被應試教育摧殘壞了,寫出來的東西中規中矩,看着文采斐然,其實不過是辭藻堆砌。徒有其表,卻難有驚人之處。”
“這有什麼辦法呢,學生嘛,總該以學業為主,學校和家長也不允許他們‘行差踏錯’。其實按我說有幾篇已經不錯了,你就是太較真了。”
“不較真不行啊,《希望》雜誌自創辦到今天,也有50多年了,若再不求變,就真的要沒落了。”那秋水捏了捏眉心,對雜誌社的前途有些憂心忡忡。
“你總把希望寄托在年輕一代身上,我們也可以找幾個知名作家約稿,未必不能提高銷量。”南七陸喝了一口茶,覺得有些無味,撮了一把白糖進去。
那秋水見了,笑罵道:“茶就是償個澀舌留齒,你放糖就失了原味,還喝什麼茶,直接喝糖水好了。”
“這麼較真幹什麼,真不考慮我的建議?”南七陸喝了一大口,甜味與苦味在口腔內交融,別有一番滋味。
“不論希望還是《希望》,總歸是要歸於新一代。我希望找到一批或者一兩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來,他們思維獨特,不受俗流拘束,能夠自在的抒發他們的情感世界以及人生觀。”那秋水想了想,還是微微搖頭,他不是沒想過這個,但是在他看來,中國文學的希望已應當落在年輕一代身上,這才會有朝氣。
“那就夠你等了。”南七陸雖然不理解那秋水的堅持,但卻對他的堅守以及對年輕一代的照顧敬佩不已。
“不論多久,若真等到這樣的年輕人,也不枉了。”那秋水呵呵一笑,然後又看起稿子來了。
“咦,說起思維開創性,我倒想起來昨天在網上火起來的一篇作文!那篇作文絕對會讓你大開眼界的。”南七陸像是想起了什麼好事來,立即站起身來,沖那秋水說道。
“什麼作文?”那秋水抬起頭來,不免也有些好奇,什麼樣的獨特文章竟然能讓南七陸這樣的老編輯都驚嘆不已。
“是昨天上午有個學生髮了篇博客,其中提到一個高三學生和老師打賭,說是一節課內能寫出一篇滿分作文。最後老師當場出了一道題考他,他也在半節課不到的時間裏寫出來了。那篇博客在一夜之間紅遍了網絡,已經好幾十萬的點擊了。”南七陸說著就在那秋水的房間裏翻找起來:“你那個破筆記本呢?”
“那個啊,我用不慣,就一直收起來了。在床尾那個柜子裏。”那秋水用筆指了指那個柜子
南七陸不免有些抱怨了,“我說你也是個社長總編,網絡好歹也學着用啊,不然白瞎了這筆記本。”
那秋水揚了揚桌上的一個筆記簿,笑道:“我用的這種筆記本。”
南七陸沒話說了,摸出筆記本,插好電,聯上網,然後開始搜索那篇博客來。沒費什麼事就找到了那篇博客,看點擊已經破百萬了,轉發也有十幾萬了。
那秋水看着直咋舌,網上的東西竟然能這麼大的傳播量。南七陸把博文打開,轉給那秋水看。
那秋水好奇地盯着屏幕,先是粗略地瀏覽了一下博文之中的介紹性文字,知道了來龍去脈,最後才把目光對準那篇所謂的驚世奇文來。
“《杯中窺人》?名字倒起得有些大氣,頗有以小見大的意味。”那秋水低聲自語道,不過也沒有太大的驚奇,畢竟更會取名字他也見識過。
接着往下看,那秋水的嘴巴就慢慢地張大了,這、這文章真的是出自於高中生之手么?簡直難以置信,如今的高中生里居然還有這樣的異類么,行文絲毫不受定式束縛,完全宕開筆鋒,雖只有一千來字,但完全洋洋洒洒,內容又囊括古今中外,令人嘆為觀止。
“這真是高中生寫的么?”那秋水看完之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南七陸搖頭道:“我不知道,網上有不少質疑的,我也很難相信高中生能寫出這麼老到的東西,簡直是成了精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這篇文章的作者。”那秋水激動的攥緊筆頭,堅定的說道。
“我說秋水,你上哪找啊。那篇博文也沒有泄露作者的信息,而且是不是高中生寫的還不一定呢。萬一是哪個成名作家的東西呢。”南七陸有些後悔將這篇文章給那秋水看了。
“不對,我有一種直覺。作者一定是上年輕人,他行文雖然老到,但其中仍然蘊含著一股年輕的力量,我嗅到了。我一定要找到他,向他約稿,也許我們雜誌打破壞舊俗流、開創新風氣的希望就落在這個人身上。”那秋水完全興奮了,像是找到了一個能拯救世界的超人似的。
“就算要找,也不是你親自去啊。偌大個報社哪能片刻離開你?”南七陸知道自家社長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有些倔強,決定的事情很少會更改。不過《希望》雜誌社確實離不開他。
“也是。”那秋水靜下心來一想,確實社會千頭萬緒都要他來統籌,這時候出行確實不合適,但就這樣放過如此有潛力的作者他又不甘心。
“這樣吧,就讓娜娜去這一趟吧。”南七陸提議道。
“她會願意么?”南七陸嘴上的娜娜是那秋水的女兒,叫那塔莉,小名娜娜。如今是震旦大學的高才生,今年大三。如今也在雜誌社裏,做實習編輯,算是幫她老爸的忙。
“我來跟他說,保證沒問題。”南七陸笑道。
“我這女兒不跟我這個爸親,倒是聽你這叔叔的話。”那秋水因為工作忙碌,很少和女兒交流,對女兒頗有些愧疚。
南七陸說做好就做,出了那秋水的房間就奔向編輯部了。
那秋水看着南七陸的背影,心思卻越飄越遠,能寫出如此文章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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