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87_87318見丁潛走遠了,夏綠不知道哪裏冒出來一股勇氣,跑步追上他,抬起腿對着他屁股猛踢一腳,然而,她沒掌握好平衡,踢了他之後,自己也摔了一跤。
這丫頭居然偷襲,丁潛吃痛地轉身看她,隨手拍拍褲子,見她摔倒在地,幸災樂禍大笑,伸手給她,讓她扶着自己站起來。
夏綠看到他的表情,倔強地沒有理會他,忍着痛自己站起來。丁潛撿起她的白色小涼帽,替她戴在頭上。
燦爛晴空下,她白皙的臉蛋兒緋紅,看着他替自己整理好帽子,心裏忽然記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非洲,她摔倒了,爸爸就是這樣替她整理頭髮和帽子。
一直到進了博物館,夏綠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看到那一件件展品令她嘆為觀止。丁潛跟在她身邊,輕輕摟住她,她也渾然不覺,彷彿這一切自然而然。
從早晨一直逛到下午,足跡遍佈尼斯最著名的景點,夏綠像個小小的精靈,玫瑰色臉頰和粉嫩紅唇令人目光流連,丁潛伴在她身邊絲毫不覺時間流逝,她身上有強力磁場,牢牢吸引住他。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才想起來要返程。
走在尼斯老城區頗具意大利風情的古老石子路上,夏綠走走停停,被街道兩邊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吸引了,每一棟房屋似乎都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丁潛走得快,不時停下等等她,回頭看過去,見她藏在一條巷子裏,只露出腦袋看着他,一閃就不見了,他忽然醒悟,小丫頭是故意的,和他玩捉迷藏的遊戲。
他沒有去找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她跟上來,即將落山的夕陽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夏綠看着他,這個永恆的畫面她終生難忘。
太陽落山後,夏綠把涼帽拿在手裏,編得鬆鬆的麻花辮讓她看起來像法國文藝電影裏的清純少女。
丁潛摟住她肩,“我的辮子姑娘,今晚我會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記憶。”
“什麼?”夏綠哆嗦一下,她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他這麼一提醒,她才記起來,那件晚禮服,一直在她衣櫃裏掛着。
丁潛憐愛地用手指在她鼻子上颳了刮。
經過梅德桑大街的一家商店,丁潛進去買了一打手工刺繡的手絹兒,夏綠本不以為意,看到價格才嚇了一跳,手絹是鑲了鑽嗎,賣這麼貴!
“給我媽買的。”丁潛一邊說,一邊從那一打手絹里抽出兩條送給夏綠。
夏綠接過去細看,真絲手絹非常柔軟,手工秀出紫羅蘭紋樣,的確是非常高檔,簡直不像是手絹,而更像工藝品,聞一聞,似乎還有淡淡香氣。
老太太的日子過得多精緻啊,連手絹兒都要在歐洲名店裏買,兒子顯然是知道她喜好,所以一買就是一打。
夏綠原本跳躍的心瞬間沉下去,覺得自己跟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怕擁有再浪漫的片段,也不得不回到現實中去。
回遊輪的路上,夏綠的興緻始終不高,丁潛跟她說話,她只是低着頭,也不答話。
丁潛靠近她,手臂攬住,想把她帶到自己懷裏,雖然離晚上的宴會還有一段時間,他已經迫不及待了。然而,她躲開了,不想與他有任何身體接觸。
回到船上,眾人三三兩兩去餐廳用餐,夏綠在船舷上無意中聽到兩個女人談論晚上的舞會。
“聽說有人要宣佈訂婚,真浪漫。”
“真的嗎?”
“船長說的,今晚的舞會就是為他們特別召開,所有的玫瑰花全都是一早空運過來。”
“大手筆,浪漫極了。”
竟然是訂婚,夏綠呆住了,知道自己若不再採取行動,到晚上就來不及了。
走進餐廳,夏綠見葉青檸去洗手間,悄悄跟上她。
找准機會,夏綠道:“葉姐姐,小叔叔有個禮物要給你,你跟我來。”葉青檸驚喜不已,跟着夏綠離開餐廳,去往船艙里。
“你先回房間等我,我去把禮物拿給你。”夏綠道。葉青檸依言而去。
夏綠把晚禮服連同盒子一起捧起,強忍心底的不舍,把心一橫,走出自己房間,走向葉青檸的房間。
“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等我走了,你再打開,希望你喜歡他一片心意。”夏綠微微一笑,把盒子放在床上,轉身就跑。
一口氣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她撲倒在床上,眼淚湧出來。
葉青檸好奇地打開禮盒,見是一件晚禮服,心差點跳到嗓子眼,再看那卡片上的字,確實是丁潛筆跡,更加確信無疑。
他邀請她參加舞會,連裙子都準備好了,多麼貼心,又是多麼令她驚喜,葉青檸高興地抱着裙子想哭,又想笑。
餐廳里,丁潛向母親和兩位嫂子宣佈,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晚間舞會上宣佈。
“是不是要把你的女朋友正式引見給我們?”李鳳霞笑道。
“二嫂真聰明。”丁潛也笑。
杜蘅知看著兒子清俊的臉上溢滿笑容,心中卻在暗自擔心,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大對。
夜晚,游輪豪華的宴會大廳里燈火輝煌,到處擺放着紅白兩色的玫瑰,在場所有男士一律黑禮服白襯衣黑領結,女士們則是五顏六色的晚禮服。
丁潛站在那裏,遙望着大廳門口,等待那個人到來。
恍惚間,那個人自門口裊裊婷婷走來,步履輕盈像踩着雲霧,燈光照射下,她周身像是被星光籠罩,裙子上發出點點亮光。
丁潛親自迎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間,他的臉色大變,表情扭曲而僵硬,瞬間明白,為什麼裙子會在葉青檸身上,顧不上風度,他拂袖而去。
葉青檸剛向他伸出手,還未等落下,就被甩在那裏,尷尬無比,幾乎要流淚。杜蘅知眼見狀況不妙,趕緊上前把葉青檸帶到一旁。
“別哭,孩子,是阿潛搞錯了。”杜蘅知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個受了委屈的女孩。
“不,阿姨,您不用安慰我,是我搞錯了,徹頭徹尾錯了。”葉青檸並不笨,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事情真相,只恨自己眼拙,竟然早沒看出來。
一路下到船艙客房,丁潛扯掉領結,扯開襯衣領扣,氣沖衝去敲打夏綠的門,半天沒人來開門,他才想起來他有房卡,用房卡打開門一看,夏綠果然坐在床邊。
看來她早猜到自己會來找她,竟然不躲不避在這裏等,丁潛心頭盛怒的火焰燃燒更旺,更加壓抑。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要玩這種把戲,葉青檸沒有傷害過你,你不該利用她。”丁潛怒不可遏,聲音艱難地像是從齒縫裏鑽出來。
夏綠不敢和他對視,幽幽道:“我沒有利用她,我覺得她和你很相配。”
丁潛簡直要被氣昏了,這丫頭的心硬如磐石,無論他怎麼爭取,她都紋絲不動,這讓他在氣憤之餘,忽然又有些悲哀,丁駿那時候就勸過自己,強扭的瓜不甜,虧得自己一番豪言壯語,到頭來終究還是一樣凌亂草率的結局。
“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還想讓我怎樣?”丁潛自言自語,語氣中火氣慢慢消下去,蕭索而無奈。
夏綠不說話,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然而,她的表情並沒有換得他的諒解和憐惜,反而讓他覺得,她這樣不爽快,是另一種拒絕方式。
“只問你一句話,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丁潛強壓怒火,滿目期待地看着夏綠,可憐的心跳躍不已,生怕她給自己當頭一擊。
驕傲如他,何曾如此卑微,這種卑微令他驚顫,不得不用強硬的語氣偽裝內心的脆弱。
夏綠抬頭看看他,他的一張臉,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依然帶着親切熟悉的情意,可是她扼住心痛,一字一句,“我跟你一點都不合適,我們還是以前那樣比較好。”
丁潛明白了,心頭的火瞬間熄滅,殘餘的灰燼卻讓他痛不欲生,喉頭一陣哽咽,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覺身心疲憊,轉過身蹣跚而去。
他輕輕地關上門,沒有再發火,夏綠低下頭,再也無法偽裝,捧着臉抽泣。
走廊上,丁驥看到小叔叔從夏綠房間出來,一臉落寞,心裏頓時一沉,想安慰丁潛,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宴會廳那一幕他也在場,知道丁潛處境。
推開夏綠房間的門,丁驥注意到,夏綠像是在哭,可一聽到動靜,她立刻戒備,做出正襟危坐的樣子。
丁驥不打算放過她,故意道:“你哭什麼?”“我沒哭,誰哭了?”夏綠否認,可紅紅的眼睛出賣了她。
“你狠狠地傷了小叔的心,自己卻在這裏哭,哭有用嗎?”丁驥比任何時候都像個哥哥。
“我以為你知道我。”夏綠抽泣起來,在這個青梅竹馬的玩伴面前,她逞強不了多久,防線很快奔潰。
看到她哭,丁驥心中一震,在他印象里,幾乎不記得夏綠曾經在他面前哭過,於是他緩緩道:“我當然知道你,你喜歡小叔,家裏人都以為你喜歡我,但我知道,你一直喜歡的是小叔。小叔也喜歡你,好幾年了。”
夏綠聞言驚愕,抬起迷濛的淚眼看着眼前這個自己一直以為他不成熟的男孩。
丁驥訕笑,“我又不傻,一個女孩子喜不喜歡我,我能感覺得到。你對誰都好,都和氣,但只在小叔一個人面前撒嬌、任性,因為你知道,他會縱容你。”
“瞎說,我什麼時候任性了。”夏綠反駁。
“你老是讓他傷心,還不是任性?他又不是你親小叔,你們互相喜歡,有什麼呢?”丁驥皺着眉頭。
自從那時夏綠從非洲來,住在他家,小叔就經常往他們家跑,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小,懵懂無知,到後來長大了才明白,若不是為著女孩子,男孩往哥哥家跑,哪會那麼殷勤。
“可我跟他不可能,我將來大學畢業,回到非洲去,保護瀕危野生動物,他又不能跟我去,他是有事業的精英階層,連襯衣紐扣都是貝殼做的,他在大城市生活慣了,非洲那種生活他受不了。”
夏綠對丁驥說出心裏的想法。丁驥聽了發愣,他倒真沒想到夏綠會想這麼遠,也對,夏綠從小就是個早熟的女孩,而且敏感。
“大學畢業以後你可以繼續讀研讀博士,研究動物也不一定非得回到非洲去。”
丁驥搜腸刮肚,才想到這麼一句話,他也知道,夏綠想回非洲無可厚非,她父母都在那邊,而且她熱愛無拘無束的生活,一直把非洲當成家鄉。
“我不喜歡雁京的生活,一點也不自由,空氣質素差,人類對動物也缺乏愛心。”夏綠固執己見。
“我知道你有一堆理由,可你想過沒有,小叔只愛你一個人,如果你走了,他會傷心一輩子。”
丁驥知道自己不是危言聳聽,作為侄子,他了解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叔丁潛,丁潛性格最大的特點就是執着,只要是他認定的,他就不會放棄。
“我不知道。”夏綠自言自語。
她有時也不清楚自己在排斥什麼,也許是在船舷上聽到那句訂婚,讓她退縮了,她才十八歲,從來沒想過早早步入婚姻。
“不知道你就好好想清楚。”丁驥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夏綠躺到床上,閉上雙目,眼前閃過一個個畫面,都是她記憶里印象深刻的片段。
那一年,小叔叔二十歲,家裏給他和丁駿辦生日會,他倆同年,生日只相差兩個多月,小時候形影不離,長大了也一起過生日。
她跟着丁驥一家去丁爺爺家參加生日會,十四歲的她在那些二十歲女孩子面前顯得幼稚渺小,她們比她高大、比她漂亮,比她更吸引那些男孩子。
坐在角落裏,她看到小叔叔從生日會一開場就被女孩子們圍繞,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見到葉青檸,那個從美國趕來給小叔叔慶祝生日的女孩,聽說對他十分傾心。
那種場景,讓她開始有了一種模糊的意識,她是他世界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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