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挑明
“春鳴，你要和媽說什麼事啊？你要說就說吧，不過媽可事先提醒你啊，媽的心臟最近不太好，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媽雖然以前做了一些看着有些偏心的事，可是那也是有原因的，情有可原！我到底把你養大了，把你養成這麼一個高高大大的大小夥子，你就衝著這一點也得念着我些好吧？所以你有好事就對我說說，要是壞事，你還是別對我說了。”
張素枝不等春鳴說話她先開口了，其實從春鳴說有事要對她說，還要單獨和她說的時候起她就覺得心裏不安了。她不知道春鳴要說什麼事，只是本能地覺得不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她自然不想聽，這不聽就可以當沒這回事。她本來不想來的，但是又不想放過和春鳴相處的機會，要知道春鳴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和她單獨相處，好不容易有個讓母子關係緩和的機會，她不想放過。所以張素枝心裏再不安也來了，卻先開口提了要求，如果春鳴要說的事是不好的事，聽了她這些話，他應該就不說了吧？
張素枝心裏就是打着這樣的主意。
春鳴看着張素枝，想她到了這個時候還和他耍心眼兒啊，她總是會在他面前提她是他的母親，提她為什麼對他不好，以此為借口讓他原諒她。她總是這樣，讓他都麻木了。
這一次春鳴卻是不會被張素枝的這些話給堵住嘴，該說的總是要說。本來他還想瞞着這件事，但是張素枝的表現太讓他失望了，為了讓她以後不要再做出這樣傷害春家一家人感情和名聲的事情，他顧不得她會不會傷心了。
“媽，當年我中考的時候鬧肚子，是你做的吧？”
春鳴第一句話並沒有直接說“媽，你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吧”，而是提起了從前的事情。中考的時候他鬧肚子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是人為的，在他認為張素枝偏心的那些日子裏面也從來沒有這樣猜測過，因為他覺得他的媽媽再偏心也不會想讓他這個兒子沒出息，他覺得張素枝應該最盼着他有出息，因為這樣她的寶貝小兒子就有了人拉扯，家裏的東西更有理由給春聲，因為春鳴過得好啊，所以更不該在乎家裏的東西，更應該讓着弟弟。春鳴一直覺得張素枝會這麼想，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張素枝會在他的學業事業上做手腳。但是當他知道張素枝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后，又看到一個后爸為了讓自己的兒子上學而不讓妻子前夫的兒子上學的新聞后，他開始懷疑了。
上高中和上中專那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上高中以後上大學，比起上中專自然名聲更好聽一些，而且以後有更大的機會找到好工作，但是同時花錢也更多。張素枝會願意花更多的錢讓一個不是她親兒子的人上高中上大學嗎？春鳴很懷疑。
張素枝聽到春鳴突然提這個事一下子驚慌了，兩隻眼珠子晃得厲害，臉皮都抽搐起來。
春鳴一看到張素枝這模樣就知道了答案。
張素枝看到春鳴冷淡的眼神，着急地說：“你這孩子瞎說什麼？！那件事怎麼會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是你自己運氣不好！關我什麼事！你說，你是不是想當個不孝子，因為生我的氣，所以想和我斷絕關係，這才一個勁地找我的不是，連當年你考不上高中的事都怪到我頭上來了？你要不想再要我這個媽你就直說，不用找這麼多借口！”
“我沒不想認你這個媽，雖然你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春鳴認真地看着張素枝，他說的是實話，他並沒有不想認這個母親。他不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時，他怨恨過她，因為她的偏心，但是他也不曾想過不認她，因為她生了他養了他，他再生氣也只是會對她失望，只會和她的關係冷淡，但媽還是媽，怎麼會不認呢？後來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知道了她偏心的原因，那點怨恨就沒有了，因為她的養恩，他也不會不認她。
張素枝被春鳴的話嚇到了，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微微地張着，整個人像是呆傻了一般。
春鳴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了，大姨什麼都對我說了。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雖然你很偏心，把不屬於我的過錯怪到我的身上，還害得我失去上高中的機會，但是我仍然感謝你，因為你那麼偏心，我也從來沒有覺得我是一個被抱來的孩子……”
“你不是被抱來的孩子！”
張素枝打斷春鳴的話，她身子向前探，瞪大眼睛看着春鳴。
“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春家的孩子！你大姨都對你說什麼了？不管她說了什麼，她肯定都在胡說八道！她失心瘋了！她是看你越來越有出息她眼紅了，所以她才會那麼對你說！你不要相信她！春鳴，你是春家的孩子，你是我的兒子！”
張素枝心裏很慌，她聽到春鳴的話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件事如果曝光了自己會不會被春天賜揍死，她會不會被春家趕出去，她害得春家的長孫夭折了啊，她還讓春家養大了一個外人！春家怎麼能容忍她呢？哪怕她除了春鳴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也會氣個半死吧？春家人一定不會原諒她的！
張素枝的身子都要趴到茶几上，她想去抓春鳴，卻發現根本抓不到，她一下子站起來，想繞到春鳴那邊，卻被春鳴的一抬手給制止住了。
“媽，你冷靜些，否則我立刻去告訴家裏人！”
“春鳴！”
張素枝立刻僵在原地，看着春鳴依然淡然的表情，她一下子坐回到沙發上，嘴張了好幾回，卻不知道說什麼。
春鳴對張素枝說：“本來我不想和你說這件事，這件事說出來對春家沒什麼好處，爺爺奶奶的年紀都大了，他們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我擔心和你說出這件事你會露出痕迹，所以我也想這麼過下去，可是你真是鬧得太過分了，我覺得與其讓你一直這麼鬧下去，鬧得家宅不寧，倒不如和你說清楚，到時候咱們母子相安無事，春家也可以過上清靜的日子。你說呢？”
張素枝看着春鳴，臉上的驚慌漸漸地少了一些，說：“你是說你不會對別人說？”
春鳴點點頭，說：“只要你不再鬧，我就不會說。”
春鳴想自己已經不打算找親生父母了，那就永遠當春家的孩子吧，爺爺奶奶這些年這麼的疼愛他，他要孝順他們，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真正的長孫已經死了。
春鳴又對張素枝說：“當年你生春聲的時候出事，並不是我的錯吧？你把那件事怪到我頭上，只是想要找一個掩飾的借口，掩飾對我不夠疼愛的借口。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我知道我的身世后我才找到原因。你這些年偏心，也是因為覺得我佔了你兒子的身份地位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我，你會失去些什麼？就算沒有我，春聲他也不是長孫。更有可能你覺得是因為我的出現才剋死了你的大兒子，你會把那種巧合歸結到命運對我的眷顧吧？所以你才不會顧念着我給你帶來的好處？是不是？”
“春鳴……”
張素枝的臉從紅轉白，她沒想到春鳴居然把她的心思都猜透了！
春鳴不等張素枝說下去就又繼續說：“你只是在給你的偏心找借口罷了！還有就是你在給你自己的疏忽找借口！因為你自己的疏忽害得你的兒子死了，你痛苦，你不想讓自己痛苦，所以你就把責任怪到了我的頭上。明明是我的出現幫了你，你卻認為我的出現害死了你的兒子。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兒子在我出現之前就死了！”
春鳴之所以要把話說這麼清楚，是他要讓張素枝再也沒有理由怨恨他，只有這樣，她以後才會安分地生活，為了春家的安寧，張素枝會不會痛苦他可不會管了。這也算是為了那個早死的孩子和受了這麼多年委屈的自己小小的報復了一下吧。
張素枝臉色慘白，大聲地說：“你別說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你說的全對！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夢，夢到那個孩子來找我！他也怨我！怨我讓他成了孤魂野鬼！可我也沒辦法啊，我不能把他葬到春家的墳地里，如果被發現了我就完了！他也一定怨我不肯承認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才會來找我！”
春鳴看着張素枝把臉埋在雙手中哭泣着，他並不可憐她，這些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後果，她得自己承擔。
春鳴由着張素枝哭泣，他繼續說：“你總覺得我的存在佔了春聲的便宜，但是那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是不知道的。以後我會贍養你和爸，因為你們這些年養育了我，所以你不用再心疼花在我身上的錢。至於說這個房子，這是爺爺給我的，這是老宅，要麼給長子，要麼給長孫。如果沒有我這個事，這個房子該是給大爺的。這個房基地被我得了，而我不是這個家裏真正的長孫，那麼我會把得到的這份好處以後用別的辦法還給大爺，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我佔了便宜。沒有了這些利益牽扯，以後咱們就算不能像親生母子那樣相處，也平平靜靜地相處吧。”
張素枝哭得更大聲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現在是什麼滋味。春鳴把事情都和她說開說透了，她才發現自己以前做的真是錯了。明明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為了讓自己好受就把責任都推給了什麼也不知道的春鳴。他幫了自己，她還怕他佔便宜，最重要的是她還覺得那些好處都該是春聲的。她錯了，她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張素枝哭得正厲害的時候季賀宸回來了，看着神色清冷高貴的季賀宸，張素枝不願意在這裏再留下去了。
“一切都聽你的，以後我再也不鬧了，你一定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算我求你了！”
張素枝走到大門前，對送她出門的春鳴小聲地說，以前她哭着鬧着求了春鳴多少次，都不是真心的，這是唯一真心的一回。
春鳴點點頭，他知道他們的母子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以後會不會好他並不知道，但是他心裏其實是不好受的，沒有親情，彼此又知道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以後恐怕會像一對演員那樣相處下去吧。
“我都和她說清楚了，以後我雖然有媽，卻和沒有媽一樣了。”
春鳴回到屋裏，對季賀宸說，輕輕地嘆了口氣。
季賀宸看着春鳴平靜面容下的落寞，把他抱在懷裏，說：“沒事，你還有我，還有抱抱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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