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出閣
“鄭大郎,你在幹啥?!”張氏氣呼呼的衝進了院子。
鄭大郎正在和大師傅商量着着箱子的花型,聽着張氏的喊聲,見果然是她回來了,笑道:“你快來看看,咱這箱子該咋樣打?”
“我不看!”張氏氣的拉着他,“這到底咋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咋才一天,你這就給瑛娘定親了,我聽趙五娘說,訂的還是那個李大鎚?”
鄭大郎聞言,這才想起自己媳婦說的張家村的親事的事情了。
他有些杉杉的,笑道:“人家上門來說親了,我覺得不錯,就給同意了。反正張家那邊還沒上門,也沒啥子影響。”
“啥子沒影子的,我都說好了的。”關鍵是人家不要嫁妝,還給許多聘禮。
張氏氣的咬牙,又不敢說出這些心裏話,只能擺着一張臭臉。
鄭大郎有些不高興,這婚事他是對不住自己媳婦。畢竟她幫着張羅的,但是這嫁人是自己妹子嫁,肯定是要聽妹子的了。
而且之前張氏騙他說妹子知道張家的這門親事,也點頭了,他才答應的。
他板著臉道:“別說說好了,就算定好了,瑛娘不同意也不成。你之前和我說瑛娘同意了張家這邊的,咋後來她和我說,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情?這種大事你都自作主張了,你這還是當嫂子的人嗎?”
“鄭大郎,你這話有良心嗎?”張氏也不依不饒了,本來好好的事情,弄成了形狀這樣嗎,她這裏外不是人了。“我要是對瑛娘不好,能這麼幫她張羅?倒是你們兄妹兩,這背着我把婚事定了,都沒和我大哥招呼,讓我去人家面前丟人了,你這是起來什麼心思?”
鄭大郎聽着有些心虛,這事情確實有些不大好。
他悶着頭說不出話來。
張氏見鄭大郎服軟了,牙齒一咬,揚起下巴道:“我不管,這婚事我不同意,你趕緊去退了。那個李大鎚,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瑛娘嫁過去了能好?咱家這和他結親了,以後也要受牽連的。”
“你瞎說什麼呢,瑛娘都定親了,你這咋都不念着她個好的。”鄭大郎頓時就不高興了。
別的都好說,他順着點都行,但是這是他妹子終身幸福,一點馬虎也不行。
“我說沒說錯,你去問問大夥就知道了,十里八村的說不知道這天煞孤星的李大鎚。”張氏說著眼睛都氣紅了。
“大嫂。”
鄭瑛娘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本準備今日做點好吃的,讓這些來幫忙的叔伯們吃好點。沒想到她嫂子一回來就在外面鬧騰了。
一樁好好的事情,倒是鬧得這樣難堪。
她抿着唇道:“嫂子若是擔心我日後連累了你,我日後嫁人了,便不回娘家就是了。左右也是先剋死我,連累不到嫂子你的。”
“你這說的什麼話,”張氏不高興的瞪着她,“我這一心一意的為你,回頭還落不着你一個好了是吧?
鄭瑛娘笑道:“嫂子,我可沒這麼說,你這些日子非得讓我嫁人,如今我這馬上就要出閣了,你又不高興。我這做妹子的也實在艱難,你現在又嫌棄我嫁的人不好,我除了不回來,還能怎樣?”
“那就退親,張家那邊我都說好了。”
“退親?”鄭瑛娘臉也垮了,冷着臉道:“嫂子也是女子,就不知道退親對女子多不好?我若是果真退親了,日後去了張家,也是被人瞧不起的份兒。嫂子,你這是安着什麼心思,才讓我退親的,莫不是你得了那張家的好處?”
鄭瑛娘說完也不等張氏反駁,就對着院子裏已經停下工作的大師傅道:“各位叔伯,這些嫁妝也不用打了,嫂子讓我退親,我是萬萬不能退的,如今我只找一根繩子弔死了,也好去見我泉下的爹娘。”
旁邊的人見着,都紛紛對着張氏側目。
老木匠鄭老伯道:“大郎媳婦,你這也只瑛娘一個妹子,何苦非得逼死她了?”
其他人也道:“就是,這日子都定了,好好的一樁喜事,非得鬧成這樣幹啥?”
鄭大郎也是握着拳頭有氣沒地方發,只狠狠道:“你若是不同意,瑛娘出閣之前,你就先回娘家住着,省着整天的鬧騰。”
張氏眼見着被這些人說道,頓時氣的咬牙,心裏又覺得十分委屈。
她這為了鄭家勞心勞力的,找了張家那樣的好人家,結果還被人說不賢了。
不過她又不能繼續鬧下去,要是鬧得大了,日後村子裏可都要背後笑話她了,這口氣也只能往肚子裏咽了。
她狠狠跺腳,“哼,日後她的事情,我可都不管了。”
說完氣呼呼的鑽進了屋子裏。
幾個幫着幹活的大師傅都暗自搖頭。
要說這張氏不賢惠,倒也不是,這平時幹活什麼的,大家都是看得見的。是個好媳婦。
但是這心裏總是有些小心思,對自己小姑子的親事也算計,這可就不大讓人喜歡了。這也是瑛娘爹娘不在,要不然張氏這麼干,這家裏哪裏還容得下她了。
對小姑子不慈,那就是對着失去的公婆捅心窩子呢。
因着這一出,張氏幾天都沒和瑛娘說話了,見着面也是冷着臉。
瑛娘壓根就不吃這一套,照樣好吃好喝的養着自己,又好好的綉嫁衣。
她現在沒別的想頭了,只想這輩子過着好就行。
她自己沒本事混出什麼名堂來,也不能在未來的亂世中保護好自己,她能想到的,就是衣服李大鎚了。
雖然對李大鎚是利用,但是日後她能保證為他守一輩子,好好的養大兒子,給他留個后,這也算對得起他了。
想起李大鎚那日提親的時候糾結的表情,鄭瑛娘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人有時候還有些心事,對着女人胡攪蠻纏的時候,可就沒法子了。
她捂着嘴笑了笑,又繼續低着頭繡衣服。
此時李大鎚正在街上拿着狼皮去換了銀子,從店子裏出來后卻在一邊的首飾攤子上面站住了。
這小販嘴裏說了許多話,他都聽不大明白什麼意思。
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沒的浪費銀錢,還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給家裏的娘子買一個吧,只要是婦人,可沒一個不喜歡這些的。你給她們買一個回去,她一高興了,這性子可就軟了。這過日子,不就圖個安生嗎?”小販見他盯着看,以為他要買,極力的推銷。
“這能讓人性子變好?”李大鎚拿起一個玉簪看了起來。
他小時候看過他娘的一個玉簪,銀白通透,後來為了給他爹治病,給當掉了。
這個玉簪一看,就沒那質地好。
那小販一聽,就知道這人家裏定然是娶了個母老虎了,笑道:“這玉簪可是我這裏最好的貨了。你拿回去給你家娘子戴着,她准對你服服帖帖的。”
李大鎚想了想鄭瑛娘那樣子,他暗自道,倒是不指望她如何服服帖帖的,只讓她能安靜點,少點心思,那便是最好的了。
他將玉簪子遞了過去,“就拿這個了。”
“好嘞,我這就給你裝起來。”那小販高高興興的接了過來,趕緊找了塊布細細的包好。
等付了銀錢,把東西放到了衣內的袋子裏。李大鎚這心裏還是怪異的很。
這就要多個媳婦了,怎的和他想的不一樣。
初八吉日,鄭家這邊早就熱鬧起來了。
一些和鄭家交好的嫂子們也都過來幫着張羅喜事。
之前和瑛娘有些過節的嫂子大娘們,眼下也聽着自家男人的話,來鄭大郎家裏幫襯一下。
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是看着鄭大郎這平日裏不要錢的幫着自家打一把菜刀,弄幾把鐮刀啥子的,這人情還是要還的。
大石媳婦之前還和鄭瑛娘差點打起來,卻因着她梳頭好看,愣是被她婆婆給叫過來幫着鄭瑛娘梳頭髮了。
鄉下人家也沒個銅鏡,梳好了頭之後,鄭瑛娘對着水盆看了看,髮髻如雲,果然一個美人。
大石媳婦見她笑着滿意,得意道:“咋樣,我這手藝平時可不幫着別人梳頭髮的。”
鄭瑛娘笑着道:“好看的緊,不過若不是我這張臉好看,也看不出這髮髻哪裏好了。”
大石媳婦一聽,咬着牙道:“你可真不討人喜歡!”
“我討你喜歡了,你不是背後也罵我嗎?”鄭瑛娘伸手摸了摸鬢髮,那動作神態,說不出的嫵媚柔情。
大石媳婦撇嘴,“真是個狐狸精。”
外面趙五娘進來給鄭瑛娘送了飯菜,“趕緊着吃了,待會去了那邊鬧騰,餓不死你。”
她也不想來幫忙,這人家有嫂子的,她也不用來湊熱鬧,但是那張氏也不知道咋了,竟然窩在床上不下來。
鄭大郎求到家裏了,她也不能太難看了。
鄭瑛娘端過來吃了,又笑道:“我五娘嬸子端過來的,有毒我也吃了。”
趙五娘一聽,嗓子眼氣的法疼,她吸了一口氣,“再毒也毒不爛你這張嘴。”
鄭瑛娘今天高興,不想吃虧,卻也不準備和他們繼續打嘴仗了。高高興興的吃完了餃子。
“哼,只這一回,下次你成親,我可不幫襯了。”
“謝嬸子吉言,我這輩子還真就只成這麼一次親了。”
“你這丫頭……”趙五娘知道自己嘴巴說不過人家,只氣呼呼的拿着碗出了門去。
大石媳婦在邊上看了她一眼,也翻了白眼就出去了、
房間裏就剩下自己一個人。鄭瑛娘臉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抹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紅色的嫁衣,摸着自己一針一線綉上去的百合花。
心裏越發的愉快起來。
窗外隱隱約約的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鄭瑛娘一聽,心裏暗道,這大蠻牛來的倒是早,嘴裏說不願意娶,這心裏只怕也是高興着呢。
她又摸了摸自己這頭髮,有她這般美貌的人上趕着去給他生兒子守寡,他日後就是戰死沙場了,也該能放心了。
敲鑼聲越來越近,直到到了院子裏了,才停了下來。
鄭瑛娘正要透着窗戶看看熱鬧,便見着她大哥鄭大郎一臉不高興的走了過去,似乎和人爭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