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264:擦肩而過】
瘴氣林外的茅屋處,伶九將百里澈困在一處不知何時開鑿的石室中,和瞳依徹底的隔絕開,然後又不動聲色的在瞳依的身上下了易容蠱,讓她恢復了她原本的容貌。
此間事了,她便不再理會瞳依,回到了關押着百里澈的地方,對安靜的待在石室中的百里澈說:“城主已經再此處靜養了兩日,可準備好為本宮解毒了?”
百里澈淡然的看了伶九一眼,“若是你心中毫無芥蒂,敢讓本城主給你解毒,本城主隨時都可以動手。砦”
伶九嫣然一笑,走到百里澈的面前,“瞳兒和孩子現在尚安好,但若是本宮死了,本宮就不確定她們還能安好了。若是百里城主不在意他們的性命,那本宮也只能自認倒霉,就當是命數已盡吧。”
她轉身走到一旁的石床上,雲淡風輕的說:“百里城主,這便開始吧。”
百里澈隨手從袖中取出了銀針,來到了伶九的身後,看着伶九腦後的穴位,百里澈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有片刻間的衝動,想要將伶九馬上斃於掌中,但一想到瞳依體內的***蝕骨,又想到九州大陸上受制於食屍蠱的那些無辜的百姓,百里澈眼底的殺氣便隨之消退,緩緩的將銀針刺入了伶九的肩膀上。
“看來百里城主還是心存猶豫,不然,方才便是你刺殺本宮的最好時機。”伶九的武功現在已經無人能及,自然可以感覺到身後那一瞬間傳來的殺氣和他眼底的幽冷。只不過,她倒是不怕百里澈會對她下手,而且,他方才若是真的趁機不軌,她也有辦法叫他後悔終身。
“長公主殿下多慮了。”百里澈淡然的回答:“你猜的不錯,本城主的確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你,只可惜現在時機未到,我既然答應為你逼毒,自然不會食言。如今你在本城主的嚴重就只是本城主的病人而已。”
銀針從肩頭蔓延到了伶九的胳膊上,伶九頓時感覺到自己的半邊身體失去了知覺,眼睛一眯道:“你這是要做什麼。鰥”
“給你放血。”百里澈坦然的回答:“你用自己的血來飼養蠱蟲,血中積蓄毒素已有多年,本城主會將你體內的蟲毒全都逼到一處,然後將那些毒血慢慢排出,雖然並不能一下子解了你的蟲毒,卻可以為你緩解毒發的期限,此番過後,兩年之內,你當不會再突然陷入沉睡。”
“你無法根治?”伶九看着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銀針,有些狐疑的看了百里澈一眼,“你連***蝕骨的解藥都可以研製出來,卻無法完全化解本宮體內的蟲毒?”
“可以,但長公主殿下勢必不願。”百里澈嘴角一勾,“本城主說過,廢了你所有的武功,再也不沾染那些毒物,你的身體便可以痊癒。”
伶九頓時沉默,她方才還以為百里澈是在誆她的推托之詞,沒想到他說的竟是真的。不過他猜的倒也不錯,這種解毒的方法她是萬萬不會用的,沒有了武功,沒有了蠱蟲,那她將失去掌控所有的能力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銀針在伶九的身上蔓延,逐漸遍佈了她的全身,隨着百里澈將最後一根針***了她的頭頂,伶九眼底的光芒瞬間消散,腦袋一垂便失去了知覺。百里澈眼神一冷,轉身便朝石室外掠去。
伶九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不敢輕易對她下殺手,但這也不代表他會坐以待斃,讓伶九完全的牽制他的行動,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的聽從伶九的吩咐,這可不是他堂堂四方城城主的行事風格。
出了那間石室以後,百里澈飛速的四下探望了一番,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四周包圍了一個設計精妙的陣法,這陣法能完美的將他們的行蹤隱藏起來,使得外面的人根本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即便是在這附近擦肩而過,也只會以為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在普通不過的樹林。
看來,伶九這些年來除了浸淫在邪術和毒術之上以外,對奇門遁甲也沒少費心思。
百里澈離開石室,朝瞳依所在的那間茅屋處趕去。只要能先確定瞳依的安全,確定伶九在她的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利用他讓伶九暫時沉睡的這段時間,把瞳依身上的威脅解除,他便能重新謀算,相出對付伶九的計策。
石室和茅屋相隔並不遠,百里澈幾乎是瞬間便看到了那熟悉的屋子。
門外,有兩個矇著黑紗的黑衣女子在把守,一看便知道是原屬於海神殿的女侍,百里澈停下了腳步,臉色淡漠的走了過去,那兩人伸手阻攔,百里澈眼神一冷,勾着嘴角道:“本城主的路,你們也敢攔?”
那侍女見百里澈一臉坦然的模樣,而且,伶九也並未下令說不允許他來探望瞳依,更何況,一開始,百里澈也一直都跟在瞳依的身邊為瞳依調理身體,所以,兩人相視一眼,然後便將道路讓開,百里澈就堂而皇之的踏入了屋中。
進去之後,百里澈頓時一愣,隨後眼含怒色的退了出來,冷道:“你們少主人呢。”
守門的一位侍女淡淡的回道:“若城主是奉了祭祀大人的命令前來探望少主,豈會不知道少主現在何處。”
一根銀針瞬間便射入了那女子的喉嚨里,那女
子掐着自己的喉嚨倒在地上,痛苦的發出了荷荷的聲音,另外一人臉色一變,剛要逃走,百里澈嘴角一勾,“本城主沒有多少耐心,再問你最後一遍,少主人呢?”
“在……在地窖中。”那女子不敵百里澈周身的威壓,臉色慘白的回答,百里澈眉心一擰,一把拽過那女子的手臂,“帶路。”
兩人再度回到了屋中,那女子在屋中的一個角落裏掀起了一塊木板,露出了木板下的一條地道,百里澈頓時在心底嘆了口氣。
看來,自己和瞳依陷入這裏,還落入了伶九的手中,倒是有些讓他失了往日的方寸了。
關心則亂,若是以往的自己,當不會放過這屋中的蛛絲馬跡,應該能發現這屋子裏其實別有洞天的,可是眼下自己顯然已經失了往日的水準,以至於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進入那密道之內,眼前出現了幾間幽暗的石室,只是那石室中呈現的一幕卻讓百里澈徹底冷下了臉。
到處都瀰漫著濃濃的藥草的味道,石室中整齊的擺放着無數的木桶,桶中盛滿了綠色的液體,一看便知裏面加了特殊的藥材,而那木桶之內,每一個裏面都盛放着身着黑衣的男子或者女子,而且個個都臉色泛白雙目緊閉,就連呼吸都顯得無比的微弱,就像是一個個活死人一般。
百里澈的心中無比的沉悶,他飛快的在這些人中尋找着瞳依的身影,但任他在幾間石室里查找了無數遍,也沒有發現瞳依在何處。
“這些人是做什麼用的。”百里澈看着自己身邊的女子問。
“這些都是祭祀大人的死士,或者是犯了錯誤不聽祭祀的吩咐,被祭祀大人關在這裏受懲罰的罪人。”那女子冷笑道:“少主一直都在違逆祭祀大人,被關押在這裏也不稀奇。”
“你們少主在何處!”百里澈指着那石室道:“帶本城主去見她。”
黑衣女子帶着百里澈走到了最後一間石室里,她在那些木桶前巡視了一圈,突然‘咦’了一聲,皺起了眉頭道:“少主不在。”
“不在?”百里澈的聲音越發的清冷,抽出腰間懸挂的竹笛便搭在了黑衣女子的脖子上。
“我真的不知道少主在哪裏!”那女子的神色又是一邊,有些畏懼的看着百里澈說:“之前,我們親眼看到祭祀大人將少主帶過來的,而且,祭祀大人也下令讓我們仔細看守。這林子的四周全都有障眼法,少主現在又身體虛弱,她也根本不可能從這裏逃出去。”
她皺緊了眉頭看着那石室呢喃道:“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少主竟然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百里澈見她實在不像是撒謊,於是便收回了竹笛,走到那些桶裝的死士面前,一個挨一個的在他們的臉上掃過。
不對……不對……這裏面沒有任何一人是小暮兒。他記得她清靈的眼神,記得她那張和伶九一模一樣卻又並不會惹人討厭的絕色的面容。可眼前這些男男女女,五官平平面容憔悴,沒有一個是他記憶中艷冠群芳的小暮兒……百里澈有些失神的目光無意識的在這些人臉上掃過,突然落在了一個臉上傷疤縱橫的女子身上,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心底突然湧上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但他很快便將心底那絲異樣的感覺忽略,轉頭朝石室外走去。
“這裏還有其他地方可以關押少主么。”百里澈冷道。
“沒有了。”黑衣女子搖了搖頭,“除了祭祀大人關押你的那間石室,便只有這個地窖可以藏起來這麼多的人。今日是祭祀大人將姐妹們都派了出去,才讓你尋得機會看到了祭祀大人馴養死士的密地,否則,你是沒有機會進入那間石室的。”
百里澈的眼神越發的幽深,心底也禁不住升起了一絲焦急。
這個地界的確是找不到其他能藏人的地方了,如今,只有伶九知道,小暮兒到底在哪裏。
不再理會身後的黑衣女子,百里澈迅速又回到了之前的石室中。那裏,伶九依然是維持着她離開的姿勢,身上遍佈着晶亮的銀針,神智在他的刻意控制下陷入了沉眠。百里澈上前將她頭頂最長的一根銀針拔出,很快,伶九就幽幽的醒了過來。
百里澈扣指輕彈,伶九右手的中指便破開了一個小孔,鮮血汩汩的從裏面流出,四周頓時傳來了一股腥腐的氣味,百里澈撩起衣袍在一旁坐下,輕描淡寫的對伶九道:“半柱香的時間后,本城主會為你止血。你身體內的毒素已經被我逼出了少許,兩個月內你應是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
伶九詭異的一笑,勾起嘴角凝視着百里澈道:“方才,百里城主應該是趁機對本宮做了什麼手腳,然後偷偷的離開了此地去尋找瞳兒了吧。”
百里澈墨眉一揚,面無表情的看着伶九,伶九冷笑道:“本宮早就料到你會這麼做,又怎麼會讓你輕易找到瞳兒在何處。百里城主,自從本宮多年前被你們算計過一次以後,便對你格外的提防。雖然本宮現在的武功的確強過你,但你身上有太多其他陰損的手段,即便是本宮的蠱蟲也不能與之抗衡。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本宮便對自己沉睡過去
后的細微變化格外的留意。雖然你已經儘力放緩了下針的力道,想讓本宮無知無覺的陷入沉睡,好隱瞞你出去尋找瞳兒的行蹤,可惜啊,本宮早已練就了分辨沉睡和入睡的本事,哪怕只有片刻的沉睡,也能引起本宮的警覺,雖然剛才的確被你得逞,但你也瞞不過本宮你的舉動!”
“長公主殿下果然是越發的讓人不敢小看了。”既然被伶九識破,百里澈也懶得遮掩,伶九卻緩和了神色,笑盈盈的道:“如何,你尋到瞳兒了么。”
“長公主又何必明知故問。”百里澈也勾着嘴角笑笑,“本城主要是找到了她,你以為你還能安好的待在這裏同本城主說話?”
“百里澈,想不到,你對瞳兒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咯咯咯……”伶九再度露出了那詭異又滲人的笑聲,百里澈眉心一緊,“你說什麼。”
“本宮並未將瞳兒藏到別的地方去,她就在你方才去過的石室,便是那門口的守衛,也是本宮交代過,看到你就不要你為難,引着你去見了瞳兒便是,可惜啊……瞳兒就在你的面前,就在那石室之中,是你自己錯過了她,是你自己並未找到她,所以才錯過了這救她出去的唯一的機會。”伶九縱聲大笑道:“百里澈,你只知道本宮蟲毒纏身,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甚至是蘇漓,都存了想把本宮耗死的打算。可你們卻不知,本宮真的大限將至,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啊。哈哈哈哈,若不是你今日幫本宮逼毒,要不了多少天,本宮就真的要敗在你們的手中了。”
她看着自己指尖流淌下的黑色的血漬,“但蒼天助我,讓本宮再度握住了續命的機會,也讓本宮替瞳兒試出了你們所謂的真心。今日過後,瞳兒只怕是會對你大失所望,你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得到瞳兒了。”
百里澈緩緩起身走到了伶九的面前,“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想知道么?”伶九看着百里澈笑道:“本宮只不過是讓瞳兒看清楚了人心的膚淺。不過你也不用太過傷心,本宮心中對你並無太大的仇恨,說到底,你也不過是被蘇漓欺騙和利用的一個可憐蟲而已。本宮想對付的由始至終都只有蘇漓和蘇夜,以你來做試驗不過是一個開始,本宮真正想讓她看到的,是蘇夜的淺薄!”
百里澈心中不祥的預感堆積的越來越深,伶九又道:“將我的心頭血取走吧。”
她收斂了笑聲,眼神卻顯得更加詭異,“你們不是一直都想為瞳兒解了***蝕骨么。本宮知道蘇漓現在已經親自帶兵前往洛城,並且很快就能攻佔東冽和西涼。待他將這兩國的國君拿下,你們所尋找的那六種藥材便又湊齊了兩樣。北齊國的那件至寶現在就放在長生殿裏,而海圖國的則被本宮藏在了海神殿祭祀大殿的神像之下。你傳信於蘇漓,讓他派人去搜尋,便能湊齊了瞳兒的解藥。如今你已經為本宮逼毒續命,本宮的心頭血便可以入葯為引,你是九州大陸排名第一的神醫,該怎麼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着伶九雲淡風輕的神情,百里澈的眼神變得晦暗莫名。
伶九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他可不認為她是一時間良心發現,捨不得再利用瞳依來對付蘇漓和蘇夜,相反,她表現的如此輕易的要給瞳依解毒,證明她心底醞釀著更加扭曲的陰謀,想到了對付蘇漓和蘇夜更加變︶態的方法。
百里澈一時間有些猶豫,銀針握在手裏卻遲遲沒能下手,伶九忍不住譏諷道:“怎麼,堂堂的四方城主百里澈,也有瞻前顧後舉棋不定的時候?本宮現在可是毫無反抗之力,心頭血又隨便你自取,你還怕本宮在血中下毒不成。”
她側頭看着石室外面的方向,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怪異的笑容,眼底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惆悵,“本宮偶爾……也是會心軟一下的,畢竟,那是紫兒的妹妹。”
“戲做的十足,可惜,本城主一個字都不信。”百里澈心神收斂,抬手將銀針刺入了伶九的心口,“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的不錯,本城主是九州大陸的神醫獨尊,只要有藥引和藥材在手,這世間便沒有本城主解不了的奇毒。”
將銀針導出的心頭血收集在瓶子裏,百里澈雖然想不明白伶九在耍什麼花樣,可心底仍是忍不住多了一絲愉悅。
有了這些東西,瞳依就不必再被***蝕骨鉗制,不管伶九想要怎麼算計他們,他們應該也不會再束手束腳了。
掐算着時間也差不多剛好,百里澈便拔去了伶九身上所有的銀針,伶九被封住的氣脈和血脈頓時暢通,行動能力自然也隨之恢復,她翻身從石床上跳下,立刻便發現自己的身體輕盈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經常出現沉重的感覺,不由得笑道:“不愧是神醫獨尊,百里城主這妙手回春的能力可是讓本宮又愛又恨。”
“本城主已經如約為你續命,你也該帶我去見見小暮兒,我需為她切脈,確定她和孩子一切安好。”
“百里城主不必掛心。”伶九拒絕道:“你便安心的待在這裏,瞳兒母子由本宮照顧即可。放心,本宮現在不會殺她,也捨不得傷她分毫,她可是本宮的海神殿僅剩的最後一個傳人了
。”
說著,伶九便朝外走去,“百里城主還是繼續待在這裏吧,等本宮覺得你們相見的時機到了,自然會帶你去和瞳兒相見。”
石室的大門打開又關上,百里澈看着伶九的背影,墨眉緩緩地擰起。
她方才說……小暮兒就在他的面前,只是他沒有找到而已,但他確實已經仔細的搜索過那個幾間石室,並未發現裏面還有什麼其他的機關暗道,而且,他卻的確沒有發現小暮兒的蹤跡啊。
伶九那些詭異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小暮兒真的就在那個石室中么。
石室外,伶九一臉悠然的回到了茅屋中,掀開那地窖入口的木板來到了密道里的石室中。
她逕自走到最後一間石室,來到那安坐在木桶里,滿臉都是傷痕的女子面前,取出一個瓷瓶在她的鼻尖一晃,那女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底露出了清冷的光芒。
“瞳兒。”伶九笑盈盈的道:“方才你都聽到了吧。看,本宮將你打扮成這副模樣,那百里澈與你擦肩而過,卻完全都沒有認出來你到底是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