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262：恢復真容】
子拂單膝跪在了流風的面前，溫柔的說道：“聖上和王爺這般做一定有他們的理由，殿下不要生氣，我們還是聽從王爺的吩咐，早日到洛城與聖上匯合才是。”
“哼！小爺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了，若是他們還敵不過伶九，到最後被伶九那女人坑的一無所有，那小爺一定要把王叔的生辰八字掛在牆頭，每天晚上扎他小人！”流風氣呼呼的小臉上最終閃過了一絲擔憂，“子拂，依依他們會沒事的吧，小爺還沒見到妹妹呢。”
子拂在與瞳依分別後也一直挂念着她的狀況，但此時看着流風焉巴巴的小臉，便將所有的憂慮都壓回了心底，安撫道：“殿下請放心，王爺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身邊還有百里城主相助，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砦”
“對啊……他們身邊還有師父那個老怪物呢……”流風呢喃了兩步，蹭蹭兩步又跑回了窗子邊上，繼續一臉憂傷的瞪向窗外，“依依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南疆鬼林里那座伶九臨時搭建起的草屋內，經過了百里澈三天三夜的全力施為，瞳依的身體狀況才被穩住，伶九推門而入的時候，剛好看到百里澈將手中的銀針收起，臉色有些泛白的起身，側目見瞳依已經陷入了沉睡，伶九勾着嘴角道：“百里城主果然好手段，被北宮打傷的人，瞳兒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更別提她現在身中劇毒還懷着孩子，城主不愧是九州大陸的第一神醫。”
百里澈轉身向伶九走去，淡然的說道：“不要打擾小暮兒休息。”
說著，便率先走出了門外。
伶九緊跟在他的身後，待離開了茅屋，百里澈腳步一頓，轉身看着伶九問：“你想我什麼時候為你續命。”
“自然是越快越好。”伶九的眼底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鰥。
她當年為了成為天下第一，為了不再受任何人的威脅，於是便用邪法奪走了將離的全部修為，又偷習了南疆蠱王的禁術，煉製出了各種陰險的蠱蟲，並且操控着他們為非作歹。
時間久了，伶九的確成為了天下第一，也將無數人的性命都攥在了手裏，可是，因為她當年以自己的血來養蠱，使得各種各樣的蠱毒都堆積在了她的體內，到了這幾年開始頻繁的發作。
雖然並不會讓她痛苦，但那些蠱毒會逐漸侵蝕她的神智，讓她突然間武功全失，又或者是突然神智全無陷入沉睡。這種狀況從一開始一年內偶爾一次，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三個月一次，當年，伶九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讓任何人發現她發病的時期。每當她有無力的感覺出現時，她就會悄無聲息的在事先把自己隱藏在暗處，等再度醒來以後再重新出現，所以，她倒也安然無恙的度過了這麼多年，並沒有讓蘇漓和百里澈找到可趁之機。
唯一一次在地宮裏意外昏過去，雖然被百里澈施以銀針封穴，妄圖讓她陷入永遠的沉眠，可惜也被蘇夜與瞳依的意外出現打亂，讓他們體內的蠱蟲與她的血液產生了共鳴，提前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所以說，冥冥之中自由天定，連老天都相幫於她，想成全她的復仇之路，她又怎麼會輕易的功敗垂成？
“我並不能完全化解你體內的劇毒。”百里澈勾着嘴角道：“我只能儘力的壓制他們發作的時間，儘可能的讓你活得更久一點，若是想完全清除掉你體內的東西，除非你散盡武功，再也不碰那些蠱蟲。”
“不可能。”伶九聞言冷笑一聲，“百里澈，你是想哄得本宮不戰而降？然後好成全你跟蘇漓的陰謀詭計？你說的話本宮一個字都不信。”
“既然不相信本城主，又何必想盡辦法，還要拿小暮兒的性命來威脅本城主給你解毒？”百里澈嘴角的微笑露出一絲明顯的譏誚，“讓本城主出手對你施針，你可會真的放心，你就不怕本城主在施針的時候直接扎廢了你。”
“瞳兒還掐在本宮的手裏，你敢這樣做么？”伶九咯咯一笑，“百里澈，你不用在本宮的面前裝模作樣。本宮知道，你喜歡本宮那個徒兒，所以絕對不敢輕易對本宮下手。可惜啊，她心中卻並未念着你半分。你這般為她殫精竭慮，到最後也不過是給蘇夜做了嫁衣。這般偉大的做派，倒是讓本宮敬佩不已啊。”
“來人。”伶九揚聲喚了一聲，立刻有幾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就聽伶九吩咐道：“好好照顧少主。”
百里澈見那幾人將茅屋圍了起來，頓時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伶九從袖中取出了一根竹笛，纖白的指尖輕輕摩挲着那笛子的頂端道：“今日起，城主還是不要與瞳兒見面了吧，她是本宮最心愛的徒兒，本宮自然會好好的照顧她，城主便隨本宮閉關，仔仔細細的為本宮逼毒，等本宮的身體好轉，你再來操心瞳兒的事吧。”
百里澈眼神一冷，但看着伶九手中那根竹笛，眼底卻是劃過了一絲幽冷的無奈，默不作聲的將視線移到了別處。
以他的武功即便不會太快敗給伶九，也沒有把握能在她施展出馭蠱之音之前阻止她對瞳依下狠手。瞳依的身體現在已完全經不起任何的反覆，若然再毒發
一次，她腹中的孩子便再也保不住了。
伶九看到百里澈沉默的表情，頓時明白他已經徹底的妥協，於是便抬手示意道：“城主，請吧。”
她便知道，如今的瞳兒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死穴，只要握着一個瞳兒，就不怕無法將這些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傍晚，瞳依從沉眠中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她一睜眼，就看到伶九坐在她的身邊，正一臉柔和的望着她。
瞳依皺了皺眉頭，後頸處頓時一陣發涼，她飛速的坐起後撤了幾寸，面無表情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問道：“百里澈呢。”
“到他該去的地方去了。”伶九微微一笑，“瞳兒，你我師徒二人久別重逢，便不能坐下來好好的說說話么。”
百里澈此時已經被她幽禁到了一個他絕對無法出來外人也絕對無法進去的地方，已經再也沒有人能將瞳兒從她的身邊帶走，也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她的復仇大計。要不了多久，她想看到的一切便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也可以完完整整的實現。
“久別重逢？”瞳依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在我的腦海中，對你這個所謂的師父沒有任何的印象。”
看着瞳依冷漠又排斥的神情，伶九竟然難得的沒有發怒，而是悠然的往後一靠，倚在了身後土質的牆壁上。
這茅屋的空間原本就極小，瞳依即便是無比的厭惡伶九，此時也不得不與她共處一室，而且，還無法遠離她的身邊，於是她眼底的神色也越發的清冷。
“當年，你被紫兒帶到海神殿的時候，還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嬰兒，一晃眼十五年過去，如今你也有十六歲了……”
“你是打算在這裏跟我追憶往事？”瞳依皺了皺眉頭，“若是想與我談什麼過往的情感就算了。我對你無半點印象，對海神殿也無半點印象，即便是當年在相府度過的那些日子，也因為我當初身中***蝕骨，又襲成了相府蒼鶴的武功而失憶忘記。你所謂的過往對我來說是全然的陌生，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葉瞳依了。”
提到此事，瞳依的眼底劃過了一絲溫暖的柔和。
猶記得，這還是蘇夜信口開河隨意猜出來的理由用來幫她的失憶尋找借口，一晃眼過去了這麼久，原來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還記得，就是不知道蘇夜現在在哪裏，是先行去尋找龍脈了，還是焦急的徘徊在瘴氣林的附近尋訪她和百里澈的蹤跡。
瞳依暗自嘆了口氣，以蘇夜的性子，不找到她是不會罷休的。他們此番落在了伶九的手裏，也不知道要耽擱多久才能離開，若是拿不到蠱王毒經，耽誤了王兄對付伶九的計劃，他們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也不想知道紫兒的事情，不想知道紫兒為什麼會昏迷不醒，不死不活的待在四方城裏苟延殘喘么。”伶九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瞳依眼睛一眯，“你到底對姐姐做了什麼。”
百里澈曾說，暮紫依為了蘇漓身受重傷，耗盡了心血九死一生，他費勁了全力也不過是只能保留她的最後一絲心脈的餘溫，讓她那樣不生不死的待在四方城中。蘇漓這些年的心灰意冷，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暮紫依復生無望，難道她的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傷處，是伶九刻意動了手腳，百里澈才無法救活她么。
“當年，紫兒真的是一個冰雪聰明又聽話乖巧，無力惹人憐愛的孩子……”伶九看着瞳依的眼神充滿了愛憐，瞳依雖然心底排斥，但她訴說的是暮紫依，所以她便也默不作聲的忍受了下來，就聽伶九斷斷續續的追憶道：“當本宮在海圖國見到紫兒的時候，本宮便知道，她就本宮尋找了很久的好神殿祭祀傳人。本宮此前從未見過有誰的眼睛像她一樣，就如同海圖國王都周圍蔚藍的海水，彷彿能承載世間萬物般的溫柔。”
“瞳兒，你的姐姐暮紫依，是本宮見過的最純凈最善良的孩子，她不像那個虛偽的蕭晚晴，是因為聖后將所有她本該承受的痛苦全都轉嫁到了本宮的身上，才成就了一個心繫天下澤被蒼生愛憐一切的蕭晚晴。紫兒不同，紫兒的純潔善良才是天性，她喜歡她眼中所見到的一切，她看待這世間萬物的眼神全都刻滿了溫柔。只有她，才有資格繼承海神殿，成為海圖國百姓心中神女的化身，所以，本宮在見到她以後，便毅然的殺了她身邊所有的人，將她收為徒兒，帶到海神殿裏悉心教導。”
“本宮傾盡所有，把本宮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全都給了她。”伶九伸出雙手，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紋路說：“那時候，不管本宮做了多麼狠毒的事情，不管本宮的手上沾染了多少的鮮血，不管本宮殺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只要本宮回到海神殿裏，看到紫兒乾淨清澈的笑臉，聽到她用軟軟的聲音叫本宮師父……本宮便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諒！在本宮的心中，紫兒就是本宮的親生女兒！不……不對……便是親生女兒，也及不上本宮對紫兒疼愛的半分。本宮曾視她如生命！也曾想拼勁全力的保護她！所以，在她無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在她偷偷跑回去找自己的家人的時候，本宮並沒有阻攔
。甚至是她想把你帶到身邊，本宮也一樣成全了她的願望。本宮製造了一場意外，讓本宮的一個女兒夭折，本宮教給她什麼叫做易容蠱，然後看着她用你替代了原本的雙子之一，讓你變成了本宮的孩子留在她的身邊，但本宮沒有想到，本宮如此的疼愛於她，她到最後卻還是背叛了本宮！”
瞳依的雙手緩緩握緊，看着伶九的眼神閃過了一絲憤怒，更多的卻是不忍的悲涼。
她無法想像，當年的暮紫依，她的人生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扭曲，承受了多少的打擊，才能在伶九這病態的寵愛中堅守着最初的善良，維持着自己的本心活到了最後。
她突然明白，對於伶九來說，暮紫依是唯一的徒弟，是視若己出的女兒，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憧憬和信仰。就如同當年的聖后，以及後來的蕭妃和蘇漓一樣。
聖后的憧憬製造了蕭妃，蕭妃和蘇漓的信仰製造了蘇夜，而伶九的信仰，則禁錮了一個至純至善的暮紫依。相較於蕭妃和蘇夜所得到的純粹的寵愛，暮紫依被強行修改的人生里多了太多的意外和痛苦，她要耗盡多少的心力，才能在面對着病態扭曲的伶九這麼多年以後，還能始終如一的做那個最初的暮紫依。
“瞳兒，你知道紫兒為什麼會耗盡心血而死么。”伶九咯咯笑道：“因為她傷了本宮的心，她讓本宮大失所望，所以，本宮就讓噬心蠱一點一點的啃光了她的心脈，讓她的心血一點一點的流干。到最後，她便成了一個不死不活的廢人，然後無知無覺的躺在四方城的陰影處。只有這樣，方能緩解師父當年被她背叛的憤恨！”
她突然湊到瞳依的面前，一把掐住了瞳依的下巴道，“本宮教她養她疼愛她，照顧了她十幾年，結果，她卻跟着一個同本宮作對的小崽子跑去了大雁，投向了本宮的死敵。你說，世間怎會有如此不知廉恥忘恩負義的女子！本宮當時便恨不得能一把掐死她！”
伶九眯起了眼睛，一點一點的審視着瞳依的臉，眼神變得冰冷又懷念，“真像……你不愧是紫兒的親生妹妹，看到現在的你，本宮恍然覺得是當年的紫兒又回到了本宮的身邊，站在了本宮的面前，呵呵呵呵……瞳兒，如果蘇夜和百里澈現在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你說，他們還能認得出你么。”
瞳依臉色一變，此時方明白伶九話中的意思是什麼，她一把揮開伶九的手，抬手覆在了自己的臉上，“你對我做了什麼！”
怪不得她要用那種複雜的神情看着自己，怪不得她要在這裏追憶往事，怪不得她會出現這些莫名的舉動，卻原來……伶九在她沉睡的時候給她下了易容蠱，解開了她臉上的禁制么！
伶九看着瞳依震驚的表情，臉上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她丟給了瞳依一面鏡子，悠然道：“你不是非常的討厭本宮么，所以，本宮就讓你徹底的擺脫和本宮最後一絲牽連，讓你變回你喜歡的樣子。如何？本宮最驕傲的紫兒，是不是完全不比本宮遜色半分？”
瞳依將那鏡子拿到臉前，頓時便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一如既往般清冷的眼神，與曾經在畫像中看到的無比相似的五官，鏡子裏映出的少女褪去了之前的風華絕代艷色無雙，變為了另一種恬淡的安適與悠然。
像是能承載萬物的幽潭般，瞳依彷彿看到畫像中的暮紫依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但她的眼神卻遠不如暮紫依那般善良溫柔，而是多了幾分銳利的寒霜。這張臉……這張臉不但與畫像中的暮紫依相似，這完全是她前世的時候，還在傭兵生涯中時最熟悉的一張臉。
她變回了她本來的模樣，卻是蘇夜和百里澈蘇漓流風子拂等等所有人都陌生的模樣……
瞳依緩緩的放下手，面無表情的看着伶九道：“易容蠱你不是已經交給了百里澈？”
“那是假的。”伶九盈盈一笑，“若是讓他看到了你現在的樣子，本宮還拿什麼作為底牌去戲耍蘇漓和蘇夜，本宮又如何來幫你檢驗蘇夜的真心呢。”
“阿夜不會錯認我。”瞳依淡然的開口，“不管你把我變成什麼模樣，他都會找到我，並且一眼將我認出來。”
“哈哈哈哈哈……”伶九突然縱聲大笑道：“瞳兒，為何你竟然如此的天真，你真的以為男人所謂的真愛可以達到這種程度？你真的以為蘇夜便永遠不會出錯么。”
伶九嘆了口氣，有些同情的看着瞳依，“當年，阿離心繫蕭晚晴，從小就將蕭晚晴記掛在心中，直至今日還忘不了她！可那又如何呢？本宮做了蕭晚晴二十多年的影子，至今仍脫不掉秦清這個名字和長公主的身份！本宮熟悉蕭晚晴的一舉一動，熟悉她所有的行為舉止，本宮能將她模仿的惟妙惟肖，連秦逸都分辨不出來本宮是真是假！所以，到最後，阿離他竟然也認錯了呢……呵呵呵呵，你知道當他抱着本宮喚着蕭晚晴的名字，當他在蕭晚晴的面前與本宮行了那親密之事之後，蕭晚晴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么！”
她掩着嘴瘋狂的笑道：“面如土色，心如死灰……哈哈哈哈……這就是口口聲聲說愛着她的男人，這就是為了她可以負
盡天下人的男人！”
伶九目光冰冷的看着瞳依，“前幾日，你不是已經察覺身邊一直有人跟着你了？”
瞳依神色一凜，伶九嘲諷的勾起嘴角，“你就不奇怪，靜兒在北齊到底跟本宮學了些什麼東西？”
瞳依臉色微微一白，手心不自禁的握緊，伶九看着她晦暗莫名的眼神道：“靜兒是本宮的女兒，本宮當年做過的一切，現在，正在你和蘇夜的身上重演。這世間已經沒有葉靜衣了。當你在瘴氣林中放開蘇夜的手之後，便有另外一個暮瞳依取代了你出現在蘇夜的身邊，如以前的你一樣，毫無破綻的成為了蘇夜的十三王妃。你和百里澈還留在這裏盤算着蘇夜會如何來營救你們，卻不知，蘇夜此時早已和他深愛的暮瞳依去了龍脈，替本宮去尋找蠱王毒經，而你，則和當年的蕭晚晴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最心愛的男人擁着別的女子，喚着你的名字卻做出讓你最痛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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