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婚約
又一個清晨，凌雲頂上寒風呼嘯，秋月在石屋內升起爐火取暖，這丫頭對小姐修鍊的酒術不太在意，也拒絕喝酒。
林小姐歷來性情閑淡，也不多說什麼，自顧自修鍊；這時剛服下一杯自己配置的藥酒，按照小石頭傳授的心法，打坐修鍊那奇怪的酒心。
秋月正在外面收拾雜務，人影一閃，凌雲頂上出現三個人。聽到秋月呼喚，林琳小姐收功迎出來，這個時候上凌雲頂的，一定與那小石頭有關係。
石老實是她認識的，不過這時看起來奇怪，神情中少了以前的洒脫自在，多了些憂鬱，人也顯得沒什麼精神。
再後面是兩個女子，林琳一看到她們就站了起來，那個美麗的西域女子她認識，叔叔林戌書房裏就掛着一副畫，上面的人就是面前這個女子；中原地帶西域人雖然不少，如卓公主般美麗且有名的卻不多。
父親林章嚴在家書里早告訴她白小石頭的真正身份，還囑咐她安心在這裏獃著；看到卓公主，林琳立即判斷出，來的這個八成就是小石頭的母親卓公主。
林琳邊快步走出石屋跪倒迎接，心裏感慨着：原來小石頭竟有如此高貴的血脈，怪不得家裏會放棄對自己的營救，酒王子的身份比熙王的兒子可高貴多了。
卓公主連忙上前攙扶起林琳，細細打量一番：“林小姐，現在我不是什麼王妃，不用這樣多禮；早知道石頭救下兩個姑娘做丫鬟，誰知道竟是這樣漂亮的玉人，還是江南林家的寶貝小姐。真是作孽，他哪裏有這樣的福分？林小姐怎能生活在這荒涼的山頂上？收拾一下，先下山到我那裏住幾天，過幾天林大人會派人來接你；你這樣的可人，要好生保護着我才放心回江南。”
林琳沒想到卓公主會叫自己回家，雖然她也時常想**江南，想**在金陵的媽媽，但現在牽挂着小石頭的安危，竟捨不得離開這荒涼的凌雲頂。還有，林琳修鍊酒心剛開始，肚子裏酒蟲也剛有一點眉目，這樣放棄心裏也不甘。
秋月卻高興得歡呼起來，這一段，她竟比小姐還嬌貴，對凌雲頂上的枯燥討厭透了。
林琳卻又跪下：“公主殿下，這裏很好，我不想回江南，自願在這裏做酒王子的丫鬟；他對我們很好。”
“不用擔心，你這次回去沒人會逼你嫁人，林小姐，你儘管回去，我已經和你父親說好了，他答應把你許配給我兒子；嘻嘻，小石頭真有本事，給自己救個媳婦回來。林小姐，今後就是一家人，你們在一起也有些時間了，對我兒子還滿意嗎？”
卓公主說著，愛惜的撫摩着林琳捎顯雜亂的頭髮：“這裏不是女人呆的地方，連個洗澡的地方也沒有；時間長了，別和小石頭一樣變成野猴子，那樣的媳婦我可不喜歡。”
林琳已經羞紅了臉，她再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被父親指給可惡的小石頭做妻子；想起妻子這兩個字，林琳的頭更是低到了胸口，什麼話也不會說了。說林琳對小石頭一點感情沒有，那是謊話，不過那多是姐弟樣的感情，猛然知道自己將要成為那個少年的妻子，林琳腦子裏一片茫然。
秋月丫頭也呆住了，她還不知道小石頭的身份，總覺得威嚴的老爺不可能把高貴的小姐嫁給一個野孩子。這時聽小姐叫卓公主，對小石頭的來歷再不敢小視，但他如今頂多十二、三歲，小姐已經十七了，女的比男的大兩、三歲還湊合，大四、五歲，也太那個了吧？內心裏，秋月以為面前這個女人在騙人，她還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高貴的吐庫族公主，還是前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呵呵，媽媽，別再說了，看我老婆，臉跟紅布樣的，再說她就該跳崖了；寶貝老婆，這次你可賺到了，從丫鬟到夫人，升的好快。”
林琳終於抬起頭，羞紅着臉，眼睛看向被說話的人。
卓公主身邊，是個高大健壯的婦人，她肩膀上抗着個包裹，小石頭那頑皮的臉正從包裹的一條縫裏露出來，眼睛還眨着。
“他——怎麼了？”林琳看到，三個月不見，小石頭的臉瘦了一圈，眼睛裏也沒什麼神采，這時，酒王子在她心裏還是如弟弟一樣。不過當著卓公主的面可不，林琳還不敢象以前那樣隨便。
“受了點傷，林琳小姐不要太擔心，他會好起來的。”卓公主看林琳關心自己的兒子，臉上的笑容不是剛才那樣應付，這個媳婦看來不錯，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滿掛心的。
小石頭忽然眨眨眼睛，林琳疑惑着，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卻聽他道：“媽媽，讓林姐姐再在這裏留兩天好嗎？我媳婦正在學我教的功夫，還沒入門呢，現在回去可大大的不好，她會變成個酒鬼，你有個酒鬼媳婦，想來臉上也沒什麼光彩。”
卓公主啐兒子一口，又愛惜的把包裹拉嚴實些：“好，好，你說什麼都好，只要你的快好起來，媽什麼都答應你；小滑頭，還沒過門就心疼媳婦了，將來還不把我忘到沙漠去？只不過還要看林琳小姐的意思，她只要答應了，我就沒什麼意見。”
林琳剛平復些的臉色，被這段母子的對話又一次染紅了，這時，又一次把頭低下，她是說怎麼也不合適，答應吧？給人以有點輕佻的感覺，況且面對的還是自己未來的——；不答應？小石頭說了，後果是很嚴重的，很可能真就變成個酒鬼。不過，小石頭眨眼睛是什麼意思？
卻聽到小石頭又一次說話了：“媽媽，別說兒子不孝順，你有人惦記，石——嗚嗚。”
“這孩子太調皮，林小姐不要見怪，今後你就明白了，他最好亂說。你先等兩天也好，這次一走，要幾年見不着面，多聚聚也好。”這次，連卓公主的臉也紅了，小石頭後面的話也被堵住，卓公主已經順手把包袱給蓋上。
林琳心裏好笑，眼梢一瞥，一直在一邊站着的石老實，臉上也不自在起來，還又些微微發紅，真奇怪。
石老實走過來，接過包裹着的小石頭，走向仙人洞；斑斕猛虎讓開身子，放石老實進仙人洞。
卓公主想跟進去，卻被那猛虎攔阻，眼放寒光，低沉的吼聲震蕩着周圍的空氣。
林琳心裏一驚，山大王現在的樣子真可怕，就是她和秋月幾次想進去時，它也沒表現的如此虎威。
隨卓公主上來的高大婦人閃出，擋在卓公主前面與猛虎對峙着，張開手向老虎抓去。
隨着一聲長長的咆哮，凌雲頂上狂風乍起，老虎頭上的毛髮層層豎立，身體漲大近一倍。原本和善甚至乖巧的山大王，虎目中光芒閃動，前爪一揮，高大婦人就被彈出丈外。老虎又凌空躍起，撲咬向正在努力站穩的婦人，尖利爪牙畢露，猙獰之態盡現。
仙人洞裏傳出一聲輕喝：“山大王，敢傷了啞巴阿姨，這輩子也沒得酒喝。”
這一聲，山大王馬上老實了，竟在空中曼妙的扭身後躍，落地時身形已經恢復到原來大小，乖巧的伏在仙人洞口，回頭沖在包裹中露出一絲面容的小石頭不滿的呼吼幾聲，雖不在逞凶，還是攔在那裏，不允許卓公主進入。
“卓公主，它既然不讓你進來，就在外面等着吧，我說過裏面的人能救他，小石頭就一定會好的。”石老實也回頭，看着卓公主慢慢的說；“這些年來，他就如我的兒子一般，我知道該怎麼做。還有，你放心，石某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再去做那使你——，難道，你認為我是那言而無信的小人不成？”
卓公主點點頭，目光中除了牽挂還是牽挂，眼看着石老實抱着小石頭消失在仙人洞深處。
林琳心中大奇，看來兩個人之間很有些曖昧，只是，卓公主曾經是王妃，自己的叔叔、西域將軍林戌對她也深有情意；卓公主怎麼會對貌不驚人的石老實這般樣子？
正想着，卓公主來到她身邊，摘下頭上的珍珠簪，輕輕插在林琳耳邊：“按說，第一次見面應該給你更好的見面禮，這個珍珠簪是外海進貢來的，只是個小玩意兒，你先收着。”
林琳的臉上又一次浮起紅雲，只會低聲說：“謝公主賞賜。”
卓公主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女孩還是懂規矩的，正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兒子；拉起林琳的說，說笑着走向石屋：“他們也不知道幾時能出來，這裏風大，還是去裏面等；石頭一直不讓我多來，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麼寶貝？”
三個人剛進石屋轉一圈，卓公主正誇獎林琳把這裏收拾的好，比以前整潔乾淨多了；仙人洞前的猛虎在外面吼叫一聲，聲震山野。
林琳與卓公主出來看時，那猛虎正站在山崖邊，下面響起幾聲野獸的迴響，山大王又吼叫幾聲，才轉會仙人洞前爬下。
半個時辰后，林琳看到一隻豹子躍上凌雲頂，嘴裏還拖着尚在掙扎的梅花鹿；山大王低吼一聲，接過梅花鹿進了仙人洞。
如此，三天過去，每天上午豹子都要送支梅花鹿來，由山大王拖進仙人洞；石老實沒出來過，外面等待的卓公主和林琳，心裏漸感不耐。
第四天一早，林琳剛出石屋，就看到小石頭穩穩站在凌雲頂呼嘯的寒風中，輕裘單衣，正笑咪咪的看着她，臉色有些蒼白，人卻顯得很精神。
“媳婦姐姐，老公弟弟出來了，你這幾天想我了沒？”
林琳不是那種風情萬種的才女，對感情的事一向很清淡；從小成長在林氏家族裏，她知道，從出生那天起，她的命運就被確定了。不是嫁給父親的某個屬下用以維持更緊密的關係，就是如這回那樣，嫁給某個將軍或王爺的兒子。
在金陵林府，她除了跟隨府里的幾位師傅學習琴、騎、書、畫，還拜到小石山謫雲真人門下修習劍術。如今正是懷春的年紀，夢想中也有一個優雅書生，希望能與他笑傲江湖，共賞風花雪月。
哪想到自己未來的夫君竟是個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孩子，如今還是一派無賴相。只是心裏卻恨不起來，只扭身回到石屋裏，她是真的剛起床，沒叫醒秋月，一副懶散樣；這時正準備到小溪前打水梳洗，這以前這個樣子面對小石頭還沒什麼，現在竟羞怯起來。
卓公主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也跑出來，正與林小姐走個對頭，看小石頭精神的樣子，喜得不知怎麼好：“孩子，全好了嗎？快進屋裏來，外面風大，別又被吹着了。”
看林琳不好意思，又抱着小石頭罵道：“人家林小姐怎麼會象你這樣沒規矩？”
林琳這下更不知怎麼好，跑回自己與秋月住的房間，直到用秋月打來的水梳洗完，激烈的心跳還沒平復；門外不時傳來小石頭與卓公主的說聲音，開始還很好，後來聲音漸大，林琳聽到一些，原來是小石頭不同意自己現在就離開。
聲音又小了，看來是卓公主把他拉到外面去說話，太陽照到屋裏時，門一響，有人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