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色誘

十四、色誘

星辰暗淡,夜色消退,東方的天空漸趨明朗。

半月潭邊,石老實呆坐在那裏,看着浮在譚口處薄薄的晨霧,神情複雜;其中既有甜蜜也有沮喪,更多的還是失落。

褻瀆了心中的偶像,石老實如今竟是空虛多一些,如吊在半空般,四周一片空濛。

更令他震驚的是,風雨後夜半私語時,卓公主吐露出了七年前皇宮大火的真相,使石老實對眼前的世界更加疑惑起來:到底,什麼是天理?什麼是正義?什麼天子?究竟自己受到的忠君教育是對是錯?

天子,受命與天,國之根本,社稷之主,四海之尊。但是這般高貴人物竟做出那樣齷齪之事,難道受害者就只能逃避不得反抗嗎?難道對一個無德的天子,自己也要忠貞到底?

石老實出身探花,少時嗜書如命,雖不說讀書破萬卷,斷斷續續也看了幾千本書。這些年來開酒館,接觸人繁雜,對江湖之事也了解一二。

特別是他也在修鍊酒學,把卓公主說出的情形再對照自己的推斷,明白了曾經發生在小石頭身上的一切。同時,石老實竟不知怎麼勸解滿腹怨恨的卓公主,他真不知道怎麼說、說什麼合適。

食,色,性也,其實,酒亦算一性。酒性,人性也。原古之至,本原所在。

自古以來,因酒誤國者有之,因酒毀家者有之,因酒喪身者有之,因酒犯罪者有之,因酒壞了大好前程的更多。

酒性是如此的剛猛激烈,如此的迷離變幻,如此的難與駕御;稍有不慎,就墮入魔道不可自拔。酒能催發豪情萬丈,也能磨滅英雄鬥志,在麻醉中落與消沉。如果沒有酒,這世上好多人就都沒了魂魄。

人活一世盡在一個情字,如沒有了酒托襯,有些情也就大打了折扣,魂魄又飛到了哪裏?

文人固然愛酒如命,英雄卻是嗜酒為魂的。

石老實本一風流名士,見識的官場角斗頗多,後由於感情失意,隨寄情與酒,終日只圖一醉。但好酒之人多是有酒性的,就是這股酒性使他最見不得官場上下的黑暗,最後安身與一五品閑職。

幾年來,石老實與小石頭一起修鍊酒星之術,由於只有十多頁功法,進展到一定階段就停頓了。

經多番打探,高價收買多部古籍,再探詢某些高人後,石老實終於知道了些酒學皮毛。

酒星之學乃是酒學中最神秘的一門派法門,歷來被所謂的正道指為邪術。其秘籍分為上下兩部,在千年前就從中原消失了。庄氏家族只得到的這本,是修鍊酒心的上部,修鍊劍膽的下部就不知在何處;當年留下這本書的高僧被庄氏家族供養了六十年,終於與庄高祖一起神秘消失了。

說來,酒星之術與千年前的一個王朝關係最密切,那個王朝最後一任皇帝修鍊酒星之術入魔,在宮廷內修起酒池肉林,肆意**,終於被滅國。

就是庄王朝,對修鍊酒星之術也是小心翼翼,皇族子弟只知一些養身的皮毛,真正的修鍊只有做了皇帝后才開始。皇帝家遇到的情形石老實不知道,但江湖上有幾個修鍊酒學的門派,多是把它作為輔助之術,多不敢被旁人知曉。

但凡噬酒如命着,肚子裏多有酒蟲,或大或小;不懂得修鍊之術,酒蟲對人有害無益。修鍊酒星之道的人,修鍊的就是這條酒蟲。石老實噬酒多年,肚子裏早就有個酒蟲,再加上小石頭修鍊有成后對他多加提攜,這酒星之學也真救了他。

庄靖王的祖先得到的那本無名奇書上,開篇就是小石頭掛在凌雲頂上的那兩段文字;再后才就說起酒心劍膽,酒蟲就是修鍊酒心的基礎。

酒蟲經歷多年修鍊,有九起九落,終究會化形為拳拳酒心;擁有酒心的人雖不是神仙,活個千百年總是輕鬆的。

但酒星之學最耗金錢,非大富大貴人家所能承受,且每一步都驚險莫名,所以也被說成是帝王之學。

只因為修鍊耗費的都是糧食和水果釀成的酒,每天不得斷不說,酒蟲每起落一回,胃口就大一倍,每天只耗費這許多酒就不是一般人能供應的起的。

還有配合修鍊的珍貴草藥,還有各種器具丹爐,還有每次酒蟲蛻化時經歷的虛弱期,需要靜養九天,受不得一點干擾。

酒王子身體內的這條酒蟲與庄靖王體內的不同,竟開始就是綠色的,還在他的胸口部位;據書上說,酒蟲開始只在丹田處,每蛻化一次,升高三寸,顏色變淺一分,最後化形為護主的酒心時才為綠色,歸位到胸前膻中穴。

十年前的冬天,庄靖王與苟仲用玲瓏璧並甘露玉液催出酒王子庄醉胸前的翡翠琮,發現翡翠琮留在酒王子胸口膻中穴處一個小蟲。

留在酒王子身體內的就是酒蟲,但從那天以後,酒王子也就失去了自由。

酒乃植物精華所凝,其中精氣聚集為神;翡翠琮名奧尼神曲,是為月烏國寶,更是酒界聖器,也不知前人用它修鍊過多少酒液,其中的精魄就幻化為酒蟲。但是,奧尼神曲中的酒蟲與那人體修鍊出的酒蟲道同質不同。

庄靖王修鍊的就是酒星之術,知道修鍊出酒蟲的重要,而能得到酒界器物修鍊出的酒蟲,據說就能奪天地造化,是修鍊酒星之術者夢寐以求的神蟲。

從那以後,庄靖王開始教導酒王子修鍊酒心;在小庄醉三歲時,每天就要喝一大壇酒,胸口那隻酒蟲已經蛻化兩次。看到酒王子體內活潑潑的綠色酒蟲將要第三次蛻化,庄靖王的貪婪之心日復一日,他修鍊了多年才是蛻化一次,終於在一天夜裏把酒王子送進乾坤瀧里。

那乾坤瀧是庄氏祖先得到的修鍊酒心的神器,庄靖王想練出自己兒子體內的酒蟲據為己有。按照庄靖王的預想,這個過程兩三個月就可以了,誰知道那酒蟲似與庄醉連成一體,還未成就酒心就可以護主。

庄醉從被放進乾坤瀧之後,小小孩子連嚇帶驚已經陷入昏迷,酒蟲卻放出綠色光芒,化解了一個接一個災難;這一拖,就是兩年,連歲祭時,酒王子也在乾坤瀧內。

卓王妃開始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真如庄靖王說的,為了警告林家,使庄醉到江南金陵為他建造的王府內臨時居住。

但是吐庫部落在江南的族人去金陵王府拜見酒王子多次,卻一次也沒見到他,最後一個族人心裏懷疑,夜闖王府查看,裏面根本就沒什麼酒王子,是林家的一個小少爺在里住。

卓王妃思**兒子的心越發強烈,每次見到庄靖王都要追問,時間長了,庄靖王再不見她。

又到一年冬季,吐庫大汗進中原朝見庄靖王,無奈這時的庄靖王已經走火入魔,連朝政也不怎麼理會,一心想着得到兒子的酒心長生不老。

那時朝廷內外都傳說,皇帝沉迷酒色,在皇宮裏建起酒池終日狂飲歡歌,要不然,苟氏酒庄的送酒車也不會每天不停的出入皇宮。

車宿鐵知道酒王子失蹤的消息,在洛陽也沒什麼辦法,回草原后就把族裏最具法力的巫師薩諾送到洛陽。

薩諾一到洛陽,就秘密聯絡到卓王妃,在洛陽城內吐庫大汗王府建立祭壇,通過母親與兒子的聯繫,作法后確定了酒王子的大致情形與位置:他還在皇宮內,一個滿是酒香的地下宮殿裏,勇敢的酒王子正經受烈火的煎熬。

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卓王妃帶領自己的四個貼身吐庫族侍女,終於找到皇宮內的酒窖入口;射殺守衛後進入酒窖大廳,卓公主看到了慘烈的一幕:自己的兒子赤身**被放在滿是烈酒的乾坤瀧里;兒子的父親庄靖王正在圍繞乾坤瀧作法,把一壇壇御酒罐進乾坤瀧,下面還有火籠在燒烤。

撕心裂肺的母親推倒了乾坤瀧,砸碎本十分安全的火籠,烈酒遇火,大火騰然而起,卓王妃只抱着自己的兒子跑出了酒窖。

那一刻,酒王子剛離開乾坤瀧,渾身冰冷,卓王妃順手抓起庄靖王放在門口的袍服包裹住他,金鑲楠木匣就是那時得到的。

護衛酒窖的侍衛對卓王妃突然出現毫無防備,隨卓公主去解救酒王子的侍女們把守這酒窖大門,等卓公主一出去,立即釋放出薩諾巫師準備的赤血漳,掩護她們逃離。

赤血漳雖然厲害,卻被皇帝身邊的神秘侍衛破解掉,最後時刻,侍女們從裏面關閉了酒窖的大門,與酒窖里的人同歸於盡。

火遇烈酒,很快就燒透了整個酒窖,在劇烈的爆炸聲中,破土而出,最後把半個皇宮都燒毀掉。

卓王妃知道隱瞞不住,又怕兒子再受迫害,趁亂策馬逃出皇宮,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

後來的情況石老實都知道,皇宮起火,洛陽城戒嚴四門緊閉,街上龍騎衛與墨猷衛到處巡查。

石老實正在自己開的小酒館裏收拾殘酒,也就是喝賣不掉的剩酒,熏熏焉時;卓王妃抱着酒王子跑進來,把石老實驚得恍若夢中,那一刻,破爛簡陋的小酒館更顯得蒼白,所有的光芒都被卓王妃的光芒遮蓋。

卓公主是看到熟悉的酒幌才貿然進來求救的,洛陽才子石中宰的字也是別具一家。

在中原的生活安逸,卓公主也喜歡上了漢人的詩詞;幾年下來,時常把玩那把石中宰送給她的摺扇,對這樣的字體已經熟悉。況且,石老實的酒幌上寫的就是“芳沼”二字,但是那酒可真不怎麼樣。

卓王妃當時一心在酒王子身上,對石老實只有感激,兩個人在那時可沒做出什麼事情來。

那時的酒王子神志昏迷、渾身冰冷,只胸前溫熱,當時的情形還不能允許出門請大夫來看,卓王妃只能解開衣衫把兒子緊抱在懷裏,全不管旁邊有個大男人,想用自己的體溫把他暖過來。

當時是五月時節,衣衫本輕薄,卓王妃本是美人落難,楚楚動人;這一來,更顯迷人丰姿。

石老實開始也急的團團轉,大夏天在屋子裏升起火,看到卓王妃半解衣衫的綺麗,頭上的汗就出的更多了。

這時,外面剛傳出皇宮大火、萬歲失蹤的消息,外面一片混亂;石老實知道其中有蹊蹺,還不敢問,在卓王妃面前,一貫靈牙利齒的洛陽才子比莽撞少年也差不多。

也就是從那刻起,石中宰才改名叫石老實,就是為了提醒自己老實些,別干出趁火打劫的事兒,侮辱斯文事小,褻瀆欽幕良久的偶像事大。在他想來,最好皇宮的火再大些,多燒一會,把整個洛陽全燒掉最好,只要卓王妃能多在這裏呆一會兒。

為了使自己老實下來,石老實把頭扎進屋后水缸里,冷靜一些后,才敢再次進到屋內,這才注意到掉在地上的金鑲楠木匣中的鹿皮紙。

石老實這幾年不寫詩,為了解脫,看起了道書,想從虛無中尋求寄託。道家與醫家本源出一門,對酒王子為什麼這樣不明白,看到這十幾張鹿皮紙上寫的修鍊酒心之道和練酒法門,石老實不愧為才子,心思靈便,研究半個時辰就找到解救庄醉的辦法。

皇宮酒窖里多是苟氏酒庄出產的烈酒,富麗堂皇的宮殿多是木材結構,大火整燒了兩天,如果不是天降雷雨,那場火可能還要燒下去。

那場雷雨也救了酒王子的命,石老實冒着陣陣驚雷,在小酒館後院支起所有傢伙取天雷水,為了取這天雷水,手無寸力的石老實硬是在半個時辰內砍倒三棵柳樹。

雨停時,薩諾巫師尋上門來,兩人合力才救下酒王子的性命。

卓王妃在芳沼酒館裏躲了兩個月,直到新皇帝即位,洛陽情勢漸漸鬆弛,才離開洛陽。

夢中玉人落魄上門,石老實怎麼捨得離開破舊的芳沼酒館?

在這兩個月裏,石老實幹脆辭官也辭了夥計們,專心經營他的芳沼酒館;同僚都譏笑他是酒痴,誰知道他是真痴了,卻不是為酒。

一晃七年過去了,這個清晨,石老實在半月壇邊發愣,卓公主也呆坐在小樓二層的小床上。

房間的佈置雖隨便,無處不體會着石老實的心思,竹木書架上擺滿了書,書桌也是青竹打就,文房四寶擺放的十分和諧。這裏是石老實的睡房也是卧室,卓公主看着自己豐腴的身體,臉上竟浮起一絲微笑。

散亂的衣衫落在從房門到這張小床之間,房間裏依舊溫暖,床上被褥都堆在地下,誰看這裏的情形,都明白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誘惑一個對自己崇拜已久的男子,卓公主沒什麼心理障礙,她也不是聖人,三十多歲的少婦,也需要男人的愛撫。

況且這七年來,石老實的痴情都表現在不經意間,她隨時都能感受到石老實的深情。

七年前,自從治好酒王子的傷后,卓公主就讓庄醉認石老實為乾爹,其中不乏別的含義。

只是石老實真就與他給乾兒子取的名字一樣,人也真如石頭般,說是毫無察覺,看自己的眼神卻充滿了欣賞、欣慰甚至渴望。

怎麼說,石老實也曾經是名動洛陽的風流才子,走馬章台是有的;認識卓公主前,縱情歡歌間更是文思泉湧,在洛陽的青樓中薄有聲名。這個可憐的老實人壓抑了十五年的熱情,被卓公主一個虛弱的吻點燃,當即就燃燒了一整夜。

如果說以前的卓公主是棵鮮艷的草莓,如今就是枚多汁的葡萄。

昨天晚上,石老實在瘋狂的吮吸葡萄汁液的同時,也帶給她極大的滿足。

庄靖王有太多的佳麗,就是在他最迷戀自己的時候,也沒有石老實一晚上帶給自己的滿足多;這次

卓公主懶散片刻,回味片刻,想起昨晚的瘋狂,臉上泛起紅暈;看着窗外石老實的背影,沒想到外表文弱他竟有那麼大的精力;這樣也好,至少今後不用互相隱瞞什麼,該說的話也能說出來。

又想起自己的兒子,卓公主披衣下床,書桌上有一張紙,上面寫有字,還壓着自己的珍珠簪;知道是石老實寫給自己,卓公主走過去時,心裏竟如少女般充滿了期盼。

潔白的宣紙上,真是石老實那清俊的草書,似乎為了照顧卓公主,這次沒相以前那樣狂放,卻多了幾許溫存的圓潤在裏面。

“卓公主,昨夜**,中宰唐突佳人;您本是月中仙子,遠視呵護即可,無端褻瀆,石某罪甚!心甚惶恐!石頭之傷病,如今只一人能治,只要把他送到凌雲頂上仙人洞內,當性命無憂。

“石某思慮良久,天子昏庸乃一人之罪使朝綱混亂,但黎民無辜,如再起戰火風煙,苦的還是我之族人,且外族入主中原,能期血染江河!公主當諒中宰,非薄情耳,唯無可決。

“有此良宵,已不負此生!中宰愚妄,庄王朝雖有負與您,但我本漢族子民;不甘負華夏先祖於廟堂,亦不敢負佳人恩重於庭院,奈何?奈何!”

卓公主看到這裏,已丟下一切跑向樓下。

半月潭邊,一聲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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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國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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