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懸臂囊(上)
六月的天氣就像小孩兒的臉,這種比喻還是很恰當的,剛剛還狂風暴雨的,不過半個小時,烏雲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這會兒晴空萬里,鳥鳴山更幽!佟婉冰站在院子裏望了望天空,湛藍湛藍的,宛如剛洗過的天藍色綢緞一般,沒有一絲雜質,大地也散發著陣陣泥土的芳香。
謝昊軒從外面拎進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讓佟婉冰碰個正着。
“買這些東西做什麼?”佟婉冰翻着膠袋裡的東西問。
“老闆娘非得要整個什麼有獎競猜,猜中了免房租,還送禮物!”謝昊軒拎着東西進了屋子。
“啊?還送禮物?老闆娘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不明白老闆娘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老闆有想法,咱們就只管照做就得了,問多了,該發飆了。能發出薪水,咱就沒必要操那份閑心!”
佟婉冰幫襯着把袋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倒在桌子上。亂糟糟的一團,抖落開后,根據形狀判斷是類似於拉花的東西,老闆娘的意思是滿屋子拉繩子,然後上面掛上謎語?搞的好像燈會一樣,幹嘛,賞燈啊?
“來,把繩子拉好,再把這些詩給我貼上!”老闆娘發號施令看誰敢不從,不從也得從!
佟婉冰隨手拿起一張書寫工整的詩詞,“春陰正無際,獨步意如何。不及閑花草,翻承雨露多。”這詩還有點哀怨的意味呢!
“這是隋煬帝的侯夫人所做的詩!”剛忙的有點太慌亂了,以至於這個男人什麼時候進來的都沒有發現。
“您好,歡迎光臨忘川客棧!”佟婉冰依舊是那一句老話。
“我要住店。”他遞上自己的身份證。
金瑞澤,三十四歲,佟婉冰抬頭看了一眼,笑了笑。說實話,這個男人並不帥氣,但是配上他的白襯衫和一套休閑西裝,看起來很乾凈,也很有紳士風度,氣質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一進來,帶給人的氣場就很不一般。
“小姐,你的微笑很迷人。”
“謝謝!”佟婉冰把房間鑰匙雙手奉上。
“咳咳!”旁邊的孟真使勁兒的咳了聲,貌似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意味。
他轉過身,看到孟真,此時的眼睛裏充滿了精亮的光芒,“這位小姐的氣質和剛才那位小姐的完全不同,嫵媚中透露出性感,真是人間尤物。”
孟真只是禮貌的一笑,並沒有因為他的稱讚而過度興奮,“謝先生謬讚,先生可能是誤會了。我這小店剛推出的活動,有獎競猜,猜得出詩文的出處者,要麼免房租,要麼送禮物。恭喜您,來的很適時機,恰巧答對了我們的問題。”
“哦?那看來,我來的還是很是時候的!那老闆娘是想免我的房租呢?還是要送我禮物呢?”男子笑着,卻似有深意。
“看先生的穿着和談吐,不像是缺少某些身外之物的人,還是送您個小禮物吧。”孟真順手拿出一個錦囊,像是一開始就準備好的一般。
一個水藍色的錦緞所做成的小布袋的模樣,袋口有一根深棕色的錦線,上穿兩個透明圓珠,手工十分精緻。
孟真將此錦囊遞給金瑞澤,“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嗬,老闆娘好大的手筆啊!這東西一看就價格不菲,恐怕遠遠超過了房租的價格吧?”這男人一看便是個識貨的人。單看着他用手指上下摸索的勁頭兒,不是行家,也**不離十。
“先生說笑了,我這店裏哪有那麼多名貴的東西?如若真有,為何自己不留着,還要往外送!”孟真的臉色沒有一點的變化,彷彿說的都是真話。
“先生,您的房間在樓上,請順這邊走!”金瑞澤口中所說價格不菲,老闆娘又矢口否認這一幕,佟婉冰看在眼裏,心裏卻十分明了,這又是一個自投羅網的,他的故事定和那三樓之物有關,怪不得孟真一大早的,就讓謝昊軒忙活拉什麼拉花一類的東西,又弄什麼免房租,送禮物的活動,下這麼大的功夫,原來她一早就知道,有人要出現!
想着想着,佟婉冰不由得哆嗦起來,在這麼樣的地方工作,怎麼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兒缺乏安全感呢!
早已上了樓的金瑞澤,翹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拿着孟真給他的水藍色錦囊,左右翻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此物不凡。可那老闆娘偏偏說這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難道看走了眼?他索性把東西放在床頭柜上,撥弄起了手機,手機里凈是些女人的電話和短訊留言,看來他還真是個情場浪子。
金瑞澤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年輕有為又多金,卻早已見慣了身旁圍繞着的鶯鶯燕燕,她們圍繞他的目的很明確,圍繞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錢。如果他不是多金,誰又能認得他是誰呢!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沒有純潔的愛情,只有互相索取吧。
叮鈴鈴,電話鈴響起了,“喂——”
“喂,是瑞澤嗎?我是娜娜呀!”電話里的聲音像掉進蜜罐里一樣,甜的讓人牙疼。
“喂——喂——這裏信號不好,你是哪位?”緊接着便是一陣沙拉沙拉的響聲,很快的,電話的那一端響起了嘟嘟的掛線的聲音。
掛了電話的金瑞澤把手裏的紙團扔進垃圾桶里,翻個身睡覺了。
睡到半夜的金瑞澤竟然毫無徵兆的醒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了,哎!都怪自己睡得太早了吧!越想再次入睡,越發現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情,頭痛欲裂。
他打開了電視機,這種荒山野村能收到閉路電視已經很不錯了,在這個時間段上還想讓電視台播放節目?這可真是難上加難了。果不其然,所有頻道都是雪花點兒,還伴有沙沙聲。
金瑞澤打算去洗把臉,精神一下,來了衛生間的門,就覺得那陰暗狹小的房間有種莫名的恐懼。他試着摸索着牆上的開關,卻摸了半天沒有找到,心想着,就是洗把臉而已,開不開燈都無所謂了,水龍頭的水是徹骨的冰涼,讓接觸涼水的皮膚頓時不再瞌睡。
無意間抬頭看了看洗手池上的鏡子,上面已經濺了一層密密的水點兒。只是這水點兒怎麼看起來這麼眼暈呢?他伸手抹了抹水點兒,依舊模模糊糊,怪了,怎麼有點兒像近視眼沒帶眼鏡的感覺?
金瑞澤站直了身子,仔仔細細的看着面前的鏡子,鏡子裏的一切竟是如此的混沌!漸漸的他發現一個可怕的問題,為什麼鏡子裏沒有他的映像?!
這個問題讓金瑞澤打了個哆嗦,頓時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用掛在牆上的毛巾,用力的擦着鏡面,力道大的足可以擦破鏡子,可依稀沒有任何的改變。唯一的變化是,鏡面越來越模糊。
金瑞澤像中了邪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鏡子前發獃,直到,一些模糊的影像出現了……
一群嬌艷的女人圍繞在一個身穿明晃晃的黃色長袍的男人身邊,投懷送抱,鶯歌燕舞,紙醉金迷,興緻勃勃的時候,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嘴一張一合的不知說著些什麼,聽不到他一絲的聲音。
只見那個身穿明黃色長袍的男人,用力拍了下身下椅子的扶手,一臉的怒火和哀怨。身旁的女眷,面露恐懼之色,紛紛下跪。下面跪着的太監,也是瑟瑟發抖,不敢抬頭。那男人一甩衣袖走出了亭子,隨即那個太監模樣的人也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了亭子。
畫面一轉,滿是江南水鄉的小橋流水人家,綠的水,白的牆,紛亂的人群。那個身穿明晃晃長袍的男人,換了一身青紫色的長袍,從一座彎彎的拱橋上站立了許久。他抬頭望着那對面的那座屋,徑直走了進去,身後的幾個隨從,也隨即跟了進去。
在他們進屋的那一剎那,門口的牌匾上清楚的寫着“迷樓”,兩個大字。
青紫衫的男人一進去,三五成群的女人圍了過來,下跪,請安。下跪的女人中燕肥環瘦應有盡有,皆青春貌美。男子沒有一絲留戀,直奔那樓上而去。
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一個女人的屍體懸挂在空中,此女面若桃花,肌膚勝雪,美貌異常,與那些鶯鶯燕燕想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臂上懸挂一水藍色錦囊,將其拿下,內有幾張薄紙,攤開來看竟是詩詞幾首。全部都是入了迷樓卻終年見不到帝王的失望,又從失望變成了絕望。句句哀怨,句句直戳人心的脆弱。
抱着那女子的屍首,痛心疾首,滿面傷感溢於言表。不知為何,金瑞澤竟能感覺到他的傷心欲絕,難以自拔。
忽然之間,鏡子又開始模糊了起來,鏡中的人物,也越來越淡。隨着一聲公雞的啼鳴,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鏡中不再有什麼鶯鶯燕燕,也不再有什麼美女上吊,只有一個驚慌異常的金瑞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