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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夜裏,只是傍晚。雲霞在天邊泛着點點的紅,天空還保持着這一個瞬間的亮堂。有稍稍的晚風吹拂。這個時候,盛宣牽着蔣小小的手跑出醫院,他帶着一些十分難得的興奮,給人感覺就是要做一些這輩子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蔣小小一天下來已經十分疲累,但是這會兒看他興緻勃勃的樣子,不由得也跟着有點兒勁頭。盛宣從小到大,見過太多事和太多人,眼界高玩得雜。不就是吃個飯,他這樣有興緻,蔣小小竟也有些期待。
盛宣帶着她七拐八拐,到了一個廣場。今天並不是周六,波士頓人民也和世界各國的人一樣,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行人匆匆,盛宣拉着蔣小小的手回頭就說:“別丟了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
盛宣帶着她終於是到了一個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店鋪,鋪子店面看上去也是陳舊,只是門口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十分簡單的字:粥鋪。
用的是繁體,蔣小小一進門就聽見老闆操着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問他們:“要吃點什麼?”
布桑與廣東有些距離,從古至今也不歸屬於一個地方,話語不通。盛宣只能用英語講:“要蔬菜粥。”
老闆接着也用英語問他:“日本人?韓國人?”
盛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派上了用場:“布桑人。”
老闆眼睛一亮,用廣東話嘰里呱啦說了一通,看他們一副傻樣接着就改用十分彆扭拗口的普通話道:“我奶奶也是布桑人。”
廣東人煲湯熬粥都是一把好手,老闆看到他們是布桑人,親切了不少,當下打包票一定給他們好好嘗嘗自己的手藝,免費贈送一碗靚湯。
盛宣笑眯眯:“那就是我們賺到啦。”
蔣小小看他高興不由得問他:“你怎麼知道這家好吃?”
盛宣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才告訴她:“我小時候爸媽鬧矛盾,有一次我媽一氣之下帶我出國,我那時候十歲,我媽剛下了飛機就被偷了錢包,我們倆一分錢都沒有,我餓得不行,我媽就在這路邊唱了一首歌……”
是一個美好的故事,蔣小小還沒聽完就說:“媽媽年輕時候唱歌一定很好聽。”
哪裏知道盛宣微微搖了搖頭,他嘴角掛着一絲有些神秘的笑:“要是這樣那就好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媽唱歌?反正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那是因為,她真的是唱得……十分難聽……那一天,她唱到一半就被這家店的老闆叫進去說‘姑娘你別唱了,進來喝完湯吧’。”
蔣小小剛剛咽下去的茶水一下子就被嗆了出來。
盛宣替她拍了拍背,接著說道:“不過雖然湯是免費來的,但是真的好喝。湯喝完了之後,我爸也就追過來了。也就有錢喝粥吃點心了。”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在我記憶里,這家店真是一絕。”
盛宣父母當年也算是一路彆扭過來的,盛宣小時候有這種經歷不足為奇。
“頭一次不帶盛泱這嘰嘰喳喳的人,他們倆安安靜靜吃頓飯也是很好。”
安靜的粥鋪和安靜的側臉,情愫和感慨悄悄流淌在身邊。年幼的盛宣知道並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只要是貴的就是好的。這樣子吃一點簡簡單單的食物,透着熱氣看到對方的臉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很多時候,愛情到最後也不過就是陪伴。
蔣小小想,難怪他今天一定要帶自己來這裏。
蔬菜粥和靚湯端上來,都是清爽的樣子,看上去讓人胃口大增。蔣小小本來有些神色懨懨,這會兒看着這些好看的食物,也有了些許精神。
“嘗嘗吧。”
蔣小小一向相信盛宣挑剔的舌頭,深知他不會出錯。蔬菜粥清新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她嘗了一口,果然清爽可口,配搭着小菜就這樣來一碗,對於她這個在醫院裏一天的人來說最好不過。既暖胃又暖心。
文火靚湯,老鄉專賣。蔣小小也喝得津津有味,盛宣看着她表情還算滿意,也微微笑了笑。
他們倆安安靜靜,埋頭吃飯,粥鋪老闆笑道:好一對可愛的小夫妻。
蔣小小和盛宣吃完這一頓晚飯出來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波士頓市中心的夜生活開啟了城市的另一番模樣,霓虹璀璨迷離,金髮女郎的烈焰紅唇,街頭嬉皮士一閃而過的笑容。
“好像念書的時候也不知道波士頓其實也挺好玩。”
“想去哪裏,你就直說。”
蔣小小眼睛眯起來,夜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悄悄遮住她的睫毛跟眼睛。盛宣看着她的側臉,有些慵懶而迷離,又有一些饜足。她到今天為止,哭過也傷心過,害怕也難堪過,但是卻從沒有絕望過。
她從來都像是堅韌的樹,風姿卓卓,沉默堅持。
“我們去喝酒吧。”
盛宣拉着她往前走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他垂頭思索了一會兒,有些不確信地問道:“你確定?”
空氣中帶着些微的花香,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前頭在身後,盛宣低頭看着蔣小小。她有些認真又有些豁出去的感覺:“我確定。”
“那好吧。”盛宣永遠只能妥協:“但是只能和一罐啤酒。”
他們很快就到了一家清吧,店裏放着舒緩的爵士樂,人們三三兩兩放鬆地交談或者拼酒。盛宣滿意這家酒吧的氛圍,帶着蔣小小進來之後就直接坐在了靠窗的一個位置,突發奇想要喝酒的某人端來了一小杯的啤酒,而他自己也同樣。
無非是想喝點酒放鬆一下,跟買醉那是大不同的。一小杯啤酒足以。蔣小小聳聳肩,表示接受,慢慢的一口一口地抿着,就像是喝着世界上最美味的甘露。
蔣小小的酒量他不是沒見過,那一次在霍爵的酒吧生生灌下一杯伏特加。不過最後她也是喝醉之後連坐計程車都沒有一分錢,要是盛宣那天不出現去付錢也真是不知道這個姑娘該怎麼辦。
其實他們彼此已經和對方說過太多話,表示過很多次心意。蔣小小喝着酒,輕輕露出一絲笑,沒有說話,已經是無聲勝有聲。
酒吧里輕聲細語的交談就像是情人間的絮語,爵士樂女歌手s的輕聲低唱緩緩流淌在這一間小小的酒吧里。盛宣也沉默不語,只是安靜地享受着這一刻難得的平靜。
他們倆喝酒到一半,酒吧里的氣氛突然出現了變化。隨着酒吧老闆的一聲口哨,剛才還安安靜靜喝酒的人們忽然歡呼了起來。
老闆清了清嗓子,蔣小小一聽,原來是一個月一次的登台表演。她這才注意到,在酒吧的裏邊還真有一塊小小的舞台。
這是酒吧里的定期活動,酒吧的常客反應過來自然要歡呼,看得出來這個節目很受歡迎。
蔣小小看了一會兒才知道上台唱歌的也不是什麼專業人士,有些是愛好有些也是一時湊熱鬧。
一個大鬍子上台,剛出口就震驚觀眾,不是唱得好,而是實在是唱得不好。但是人家真是勇氣可嘉,硬是一口氣笑容款款地把一首《heyjude》唱完。
到最後群眾紛紛給他鼓掌歡呼,蔣小小也真心地一邊笑着一邊鼓掌,真是打心眼裏佩服這個大鬍子。
就在這個時候,廠子裏的氣氛已經被炒得很熱的時候,盛宣突然對着蔣小小說了一句:“我去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還沒等蔣小小反應過來,盛宣已經邁着大步子上了台。他稍有些歐化的臉龐,眉目深邃,眼神清澈。群眾紛紛都看着這一個亞洲男子。
盛宣清了清嗓子,朝着台下一笑。他開口,發音跟當地人沒有絲毫差別,瞬間贏得了台下的掌聲。
燈光璀璨,蔣小小坐在台下,看到這一個瞬間的盛宣好像光芒萬丈。就像是故事裏說的一樣,總有一天,心上人會騎着七色雲彩來到她跟前。
盛宣緩緩說道:“謹以此歌獻給我的驚鴻一瞥。”
他又講中文,全場只有他和蔣小小能聽懂的語言。拋在眾人眼前卻又帶着一些些私密。
蔣小小忽然發現她到現在經歷的所有浪漫都和盛宣有關。都和眼前這個微微扯着嘴角,目光深邃的男人有關。
音樂響起,盛宣慢慢開始唱:“oneican'……”
蔣小小慢慢聽出來那是電影《beginagain》的插曲《loststars》。
他的聲音略帶磁性,眼神純粹,那樣子星光璀璨的人,從頭至尾指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