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上元燈節
正月十五,上元節。
在萬眾期待當中,上元節終於姍姍來遲,京城每年的上元節都會舉行燈會,花樣各異,通宵達旦,是舉名狂歡的節日。如此盛會,元意卻不曾有緣出去見過,如今嫁了人,沒有了張氏的束縛,便早早地央求了蕭恆一起去看燈會,蕭恆自是無法反駁她,滿口應承。
從正院用了晚膳回來,元意回屋換上了新衣,對襟羽紗衣衫,鏤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高梳墮馬髻,斜插玉垂扇步搖,纖腰婀娜,容貌嬌嫩,額間畫一朵桃花,宛若天仙下凡塵。
蕭恆盯着元意看了許久,雖然對她精心打扮心有微詞,但是又不想破壞她難得的興緻,便沒有多言,從臘梅的手中接過一領蜜蠟黃折枝牡丹披風披在她身上。
終於準備完畢,蕭恆開口道:“那就出府吧。”
元意臉上不掩喜色,就是身邊伺候的奴婢們也歡喜地笑了出來。因為今天是上元節,元意便給院子的奴才們放了假,讓她們可以隨意出府遊玩,就是素梅等貼身丫鬟,不僅有假放,還額外給她們賞了一筆銀子,故而大家都興奮不已。
馬車在街頭停了下來,剛下了馬車,喧鬧之聲就喧騰而來,不管是如織的人流,還是絢麗的花燈,都引得身後的丫鬟驚嘆連連。
元意含笑地看着正看着目不轉睛的丫鬟們,道:“我和少爺不用伺候了,你們自個玩去吧。”
因為是早就許諾好的假期,那些丫鬟也不見外,笑嘻嘻地與元意和蕭恆見了禮,相約着離去了,只剩下了素梅和杏紅依舊伺候在身邊。
“你們怎麼不去?”
素梅和杏紅對視一眼,由素梅開口道,“奴婢們跟着姑娘,好歹能夠照看一二。”
元意擺了擺手,“不用了,一年到頭忙下來,也是時候放鬆一下,你們年前人去玩,跟着我們做什麼。”
蕭恆也在一旁開口道:“少奶奶有爺照顧即可。”
兩人如此說辭,素梅和杏紅無法,只好福身道謝,等元意和蕭恆離開之後,便也相攜着離開了。
沒有了丫鬟跟在身後,元意與蕭恆倒是輕鬆了許多,一路上觀賞着路邊各色各樣的花燈,不時地駐足點評,兩人雙手相握,在滿是成雙成對的街上,一點都不起眼。
忽而元意的腳步在一個攤子前停下,只見在攤主身後,正滿噹噹地掛着各式各樣得花燈,不同於其他得大紅燈籠,這裏得燈籠不僅骨架精緻,燈籠的紙面更是揮灑着肆意洒脫的畫作,或有江南水鄉的溫婉柔和,或有北國大雪封山的浩瀚,又有瓊樓玉宇的精緻……其畫工不凡,頗是引人注目。
更重要的是,攤主正是一個年輕俊朗的書生,頭戴方巾,一襲青衣,端得氣度清雅,君子如玉,引着不少年輕的姑娘在前面逗留,好不熱鬧。
元意確實扯了扯蕭恆的衣袖,一臉地笑意,道;“從遠,你看那書生,是不是很眼熟?”
蕭恆本來漫不經心地在街上游移的視線頓時一凝,仔細端詳了那書生一番,頓時臉色一黑,沒好氣地看着元意,酸溜溜道:“意兒和他還真是有緣呢。人海茫茫,這都遇得到,現在心裏是不是很激動?”
他這番拈酸吃醋的話語逗得元意心中一樂,睨了他一眼,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不由可惜地感嘆了一句,道;“可惜我已經成親,不然上元佳節,才子佳人,正是一段佳話。”
同樣的話元意上次說過,儘管蕭恆知道她是在玩笑,還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不許胡說。”
元意哼哼了兩聲,道:“誰讓你漫不經心的,難道陪我逛個街有這麼難捱嗎?”
之前還好,蕭恆勉強在狀態,陪她觀賞花燈,評頭論足幾番,不久前就漫不經心起來,對於她的問話,只是敷衍地嗯了幾聲,元意心中一惱,方才才故意說那樣得話來氣蕭恆。
蕭恆自知理虧,連忙討饒,道:“好了,是爺不好,爺認錯還不行嗎。”
“勉強原諒你了。”元意眸光一轉,停在攤子前的一個江南雨巷的燈籠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下巴一抬,道:“我看上了那盞燈籠,你買給我吧。”
“這有何難。”
儘管蕭恆不喜歡那書生的東西,卻還是幾步上前,敲了敲桌子,問道:“閣下的燈籠怎麼賣?”
那書生的頭也不抬,依舊在畫著畫,道:“本攤的燈籠不買,猜對五個謎語白送,猜不對需交一兩銀子。”
蕭恆眉頭一抬,道:“拿謎語來。”
那書生終於抬起他的尊首,一看是蕭恆,先是一愣,繼而又是一喜,下意識地看向蕭恆的旁邊,果然看到一臉芙蓉色,在燈火迷離的街市上愈加出塵奪目的元意。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朝元意揖了一禮,臉色激動,試探道:“原來是夫人,若是您要燈籠,在下自可送您一盞。”
元意看到蕭恆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暗自發笑,面上卻是不顯,沖那書生點點頭,客套道:“公子辛苦畫作,我豈能無功而受?還是讓我家夫君猜謎吧。”
聽到元意的話,蕭恆臉色一緩,沖那書生露出森森白牙,道:“公子,請。”
那書生聽元意沒有反駁,便知她就是上次帶着帷帽的女子,心中欣喜佳人姿容玉貌的同時,又因為她口稱夫君而備受打擊。
於是他審視地看向蕭恆,蕭恆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心中冷哼,挺直了脊背,唇角勾笑,桃花眼中微眯,面容俊朗,儀錶堂堂,端得是富貴公子,人物風流。惹得旁邊幾個姑娘頻頻注目,雙頰粉紅,一副含羞帶怯,傾慕不已的模樣。
那書生卻是眼中閃過鄙夷,這樣的風流倜儻的男人,實在配不上那仙子般的夫人。
因為心中有了偏見,對蕭恆愈加不滿,他看了一眼元意,道:“在下劉欒辰,字蒼嚴,這些是在下不才所想的謎面,有請公子指教。”
他拿出一個木筒,裏邊插滿了竹籤,遞給蕭恆,讓他抽出五支。
蕭恆冷哼了一聲,隨意抽了五支竹籤,攤開在桌子上,元意心中好奇,也跟着湊過去,替蕭恆念出謎面。
“欲訪孟嘗卻未得。”果然不愧是書生,出的謎面風雅得緊。
蕭恆沉思了一會兒,在劉欒辰戲謔的視線中,眉頭一抬,道:“面不成文。”
“飛書錢塘春已去。”
“鴻江之夏。”
“江海寄餘生。”
“泊人。”
……
解完第一個后,蕭恆之後便有如神助,元意剛變出謎面,就立刻答了謎底,神色飛揚,胸有成竹,那淡定自若的氣度,更是惹得旁邊的姑娘眼中發亮。
終於答完五個謎底,雖然劉欒辰還沒公佈答案,元意卻是心中有底,不由對蕭恆刮目相看,悄悄道:“嘖嘖,蕭公子文韜武略,真人不露相啊。”
蕭恆眸中含笑,捏了捏她的手心,裝模作樣地朝她揖了一禮,一本正經道:“姑娘,過獎了,不過爾爾罷了。”
元意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嗔了他一眼,道:“不正經。”
劉欒辰心中頗不是滋味地看着兩人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但是他並不是輸不起的人,朝蕭恆做了一揖,道:“公子好文采,五道謎面皆是答對了,架子中的燈籠可以任選一個。”
蕭恆臉色有些詭異,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稱讚有文采,不由再次看了劉欒辰一眼,倒是沒有之前那般面目可憎了,指了指架子上的江南雨巷燈籠,道:“就那個吧。”
劉欒辰轉身拿下燈籠,遞給元意,道:“夫人,請。”
“多謝公子割愛。”元意接過燈籠,再次打量燈籠的面畫一眼,水墨寫意,風流韻致,她忍不住贊了一句,“沒想到公子的寫意畫亦是不俗。”
劉欒辰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頗有種知音的感慨,道:“在下畫作拙劣,最善的還是工筆,讓夫人見笑了。”
蕭恆不動聲色地把元意拉到身後,“你的技藝,比之我家夫人,確實差遠了。”
他的話中雖然帶上些感*彩,但是卻也非妄言,元意的工筆畫雖非當世一絕,但是確實比劉欒辰好上一些。
劉欒辰眼前一亮,有些羞愧道:“是在下班門弄斧了。”
元意好笑地看了蕭恆一眼,對劉欒辰道:“公子此言差矣,我不過是偏通一門,哪比得上公子寫意工筆皆是精通。”
眼看兩人還有你來我往地謙虛下去,蕭恆頓時唇角一抽,扯了扯元意的衣袖,才道:“劉公子博學多才,儀態不凡,若不嫌棄,請稍後來得月樓一同賞燈。”
得月樓,並非一般的酒樓,而是專門用於上元節賞燈而建造的燈樓,地勢高聳,是除了皇宮之外最高的樓房,可以夜市的燈火盡收眼底。最重要的一點是,得月樓出入的只能是達官貴人,平頭百姓不得入內。
蕭恆這番邀請,對於上京趕考的劉欒辰來說,無疑是一個大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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