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人
小狐狸不知道啥時候跑出去了,帶着疑惑,我跟着奶奶進了老屋,村子裏的房子大多是那種民國時期的建築,穿過深深的院落,才是堂屋。
屋子裏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奶奶讓我在門外等了會兒,自己進屋摸索着把電燈打開。
昏黃的白熾燈打開,一張黑白的臉突然冒出,死死的瞪着我,我“啊”的一聲,差點被腳下高高的門檻絆倒。
那是爺爺的遺像!
“老頭子,孫子回來看你了。”
奶奶對着遺像說了一聲,隨後讓我過去上柱香。
我到現在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被奶奶一叫,才慌慌忙忙走到香案跟前。
見我上完香,奶奶才跟我絮絮叨叨的說著,原來就在上個月底,爺爺去村裡祠堂幫工,結果在上樑那天出事了。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原來架好梁木忽然斷了,砸死了三四個人,其中就有我爺爺。
“好好的梁木怎麼可能斷了呢,村裡沒有報警嗎?”
我覺得這事挺蹊蹺,但奶奶卻說,“報警有啥用?這事情透着邪性,那是衝撞了老祖宗,才惹出的禍事,祠堂那是能隨便翻修的嗎。我早就勸過你爺爺,他就是不聽,這是報應啊!”
如果是放在以前,我一定要說我奶奶迷信,可這幾天的經歷,讓我這時候也有些害怕了。
但不管怎麼說,遇害的都是我的爺爺,我不能不管吧,我問奶奶,到底是咋回事。
奶奶經不住我這麼問,才跟我說出了一樁陳年舊事,那還是她聽長輩說的。
原來在抗日戰爭那會兒,有八路軍在這裏打游擊抗日。
為了躲避日本人的搜查,村裡人把八路軍藏在祠堂里,卻恰巧發現了祠堂的地下,有一個封閉的地下室。
地下室被厚厚的符咒封死,那些八路軍居然從裏面,發現一尊真人大小的泥塑佛像。
當時八路軍裏面有個隊長,可能懂一些神道東西,他看到泥佛的時候,就立刻讓人把地下室封閉起來,警告村裡人不要讓泥佛見光,否則會出大事。
村裡人敬畏之餘,決口不提地下室的事情,但隨着戰爭結束后,村裡人也把這事漸漸忘了。
又過了幾十年,一隊狂熱的紅衛兵高喊着破四舊的口號,衝進了祠堂,發現了那尊泥佛。
當時村裏的老人都跑出來阻止,但是那些帶着紅肩章的年輕人根本不聽,有一個人,更是拿鐵鍬,砸碎了泥佛的左手。
然而,讓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隨着泥佛的左手被敲碎,裏面露出來的,居然是一截乾枯的手臂。
這居然是一尊肉身塑成的泥佛!
一下子,所有村裏的老人都嚇的跪了下來,能出現在祠堂地下,那這尊肉身泥佛一定是祖先了。
同樣,那些紅衛兵也嚇傻了,眼前的一幕,衝垮了他們信念,這些人全都驚叫着跑了出去。
可是怪事才剛剛開始,隨着泥佛被敲碎的那一刻開始,村裏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死去。
先是那些紅衛兵,就像瘋了似得,相互殘殺,然後是當日出現在祠堂的老人。
幾乎每天都在死人,兩個月下來,村裡死了一百多號人,墳堆爬滿了山頭。
“那不就是墳山?”
聽到這裏,我愣了下,我早上不剛好看到一座墳山嗎,不會就是哪座吧?
我問奶奶:“死的人裏面,是不是有個叫尤小紅的?”
“你怎麼知道,她是村社裏有名的花旦,我還聽她唱過戲呢。”
奶奶驚訝的看着我,我這時候心裏有點發毛,“奶奶,尤小紅和那些死的人,是不是就埋在村後面的墳山上?”
“這個我也不清楚,當時人死的太多,怨氣衝天的,山上每天都下霧。最後還是村裡來了個遊方道士,幫那些人都超度了,用法術封鎖了上山的路,從那以後,就沒人知道墳山在哪兒。”
奶奶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道咱們村子後面有什麼墳山,被我一打岔,奶奶想了會兒,才繼續講起來。
當時村裡倖存的人,已經不到三分之一,那個道士看過泥佛后,認為泥佛作亂都是因為被人毀了佛身。
所以道士施法,用祠堂里供奉的香灰,重新為泥佛塑了一條左臂,整個塑造過程用了半年,半年來,道士一直住在村裡。
說來也奇怪,從哪以後村裡再也沒死過人,直到泥佛重新被封入地下室。
說到後面,奶奶嘆了口氣:“可就在上個月,村口老三他家兒子在外面掙了錢,想為家鄉做點事情,就出錢把祠堂翻修了一遍。結果……”
“結果就出事了?”
故事聽到這兒,我就算再傻也明白,感情祠堂里的那尊泥佛才是個禍端。
難道說,爺爺給我打的那通電話,就因為泥佛的事情?
我還想問,奶奶卻已經打住了我,“時候不早了,我去幫你把房間收拾收拾,吃完早點休息吧,我聽廣播上說,晚上還有雨。”
說著,奶奶已經弓着背,顫顫巍巍的走進了一旁的廂房,我在堂屋坐了會兒,看着外面的天越來越陰,一陣困意涌了上來。
回到屋裏,床鋪都疊好了,我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漸漸的,我發現我的身上好像壓了什麼東西一樣,越來越沉。
我想爬起來,可眼皮就跟黏住似得,怎麼都分不開,過了好久我才能勉強抬起眼皮。
天吶,我的身上竟然坐着一個穿着紅旗袍的女人。
女人燙着一頭大波浪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她正叉開胯騎在我的腰上,不斷扭動着她的水蛇腰,在我身上緩緩摩擦。
我試探的叫了一聲,那女的扭過頭朝我嫵媚的笑着,白凈的皮膚,紅艷艷的嘴唇,長得還挺好看的,可我不認識這個女的啊。
沒等我整明白,女人已經張開雙手,整個人貼在了我的身上,緩緩的蠕動起來。
我想把她推開,可無論我怎麼用勁,我的手就跟黏住似得,怎麼都抬不起來,這什麼情況,這個色女要上我?
就在我迷迷糊糊,準備認命的時候,我的腿上忽地被人拍了一下。
這一下,彷彿有人把我拉出了幻境,眼前景色一變,那紅衣服女的也漸漸消失,我這才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
只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正坐在床頭笑嘻嘻的看着我。
“小狐狸,你怎麼在這兒,你怎麼變成人了?”
我正奇怪呢,小狐狸卻滿不在乎道:“天黑了,所以我就能變成人形啦,吳生,我餓了,有沒有東西吃呀。”
“哦,有,你等會兒!”
我想起奶奶給我弄的晚飯,剛才一覺睡過頭了,忘了去吃。
農村是那種土灶,所以奶奶把飯菜都盛好了,放到大鍋里熱着,見她不在家,我就把飯菜端回了房裏。
小狐狸聞着飯菜香味,饞的口水直流,直接就從我手裏搶過菜,拿手抓着吃起來。
自從知道了她的身份,我也不避諱,就說:“你們狐狸不都只吃雞的嗎,怎麼還吃菜啊?”
“誰說的,我們什麼都吃,主要是婆婆不讓我吃,所以我才想吃雞。”
小狐狸吃了幾口菜,還不忘拿手從我碗裏抓了把白米飯往嘴裏塞,我看她這吃飯的樣子挺好笑,就在這時,屋子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鑼聲。
鑼聲好像是從不遠處的祠堂傳出來的,我放下筷子,小狐狸也跟着我走了出來,她嗅了嗅鼻子,“吳生,我聞到一股好重的怨氣啊。”
“連怨氣你都能聞到?”
這鼻子哪是狐狸鼻子啊,分明就是狗鼻子嗎,見我一臉不信,小狐狸拉着我,“你跟我來。”
說著,我倆就沿着那股怨氣,一路跑到了村邊上的祠堂。
祠堂外面已經圍滿了人,全都在那議論紛紛,由於人太多進不去,我只好隨便找個人問了問情況,“阿伯,裏面出啥事了?”
“死人了,又弔死一個,這個月已經是第四個了,唉。”
老人嘆着氣,越是這樣,我的心裏也就愈加好奇。
小狐狸拉着我左推右擠,終於鑽進了祠堂裏面,祠堂中央,千瓦的大燈泡把整個祠堂照的如同白晝。
可即便是這樣,我依舊覺得裏面陰涔涔的,只見房樑上,一道影子被燈光拉的斜長。
“吳生,你看,哪兒弔死了一個人!”
小狐狸拿手指了指,我抬頭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那個在房樑上弔死的女人,竟然一身紅旗袍,還燙着個大波浪頭,跟我在夢裏見着的一模一樣!
我害怕的倒退一步,就在這時,祠堂里忽然吹進一股怪風,那個原本背着我的女人,居然被風吹的,緩緩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