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屍人
這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看見瞎老頭，但我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因為他的特徵實在是太明顯了，獨眼龍，少胳膊瘸腿兒。
瞎老頭來到這裏后，先是用那隻僅存的有些混濁的眼珠子朝我深深看了一眼，然後才走到圍觀的人群中。
我被瞎老頭那一眼看得有些發毛，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之後，我便看到瞎老頭在兩個人的攙扶下，進了那個痞子的院子。
見瞎老頭進了院子，周圍的人如釋重負一般，長吐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种放心的神色。
我看到眾人的表情，心想這個瞎老頭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鎮子上的人這樣信任他，連死成那樣的痞子都不害怕了。
過了一會兒后，瞎老頭便從院子裏走了出來，這會兒他表情有些凝重，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停了一會兒才嘶啞着聲音皺着眉道：“散了吧，通知鎮長，讓他安排人把這院子燒了，連帶着屍體一起燒了，還有，今天在場的所有人，趕緊回家綁在腰上一塊紅布條。”
“活神仙，麻煩你說一說，那魏三（痞子）怎麼死成那樣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圍觀的人群對瞎老頭的話滿是不解，當下就有人站出來問道。
瞎老頭猶豫了下，又看了看我。
我看到瞎老頭又看我，我心道你這老頭老看我幹啥，難不成我還跟這事兒有關係啊？
好大一會兒后，瞎老頭才緩緩說道：“魏三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就死了，你們趕緊離開這裏，回家綁上紅布條，免得被鬼魂上身。”
瞎老頭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頓時臉色大變，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不過對瞎老頭的話他們不敢懷疑，登時就四散退開，跑回家裏綁紅布條去了。
什麼？魏三死了一個多月了！那我這些天和牛蛋用彈弓打的是誰？我當下也對瞎老頭說的話感到震驚，一種恐懼的氛圍幾乎是瞬間籠罩住了我。
對於瞎老頭，從人群對他那絲毫沒有懷疑的態度中我可以感覺的到，他定然不會撒謊騙人，不過我總覺得瞎老頭的話沒說全，似乎是把一些最重要的東西隱藏了起來。
想想算了，我還是別想這麼多了，於是我跟牛蛋也打算先暫時回家綁上紅布條再說，我和牛蛋可是進過那個院子的。
就在我要離開這裏時，瞎老頭突然叫住了我：“你是秦廣吧。”
聽到瞎老頭叫我，我有些狐疑的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他，點點頭。
“呵呵，沒想到時間這麼快，一轉眼你都十三歲了，怎麼也不見你來找我呢？難道你爹沒告訴過你，在你十三歲的時候要來找我么？”瞎老頭沖我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輕聲道。
我心中有些驚訝，這瞎老頭竟然還記得我，而且一眼就認出了我，話里的意思好像是這十三年來一直在等着我去找他一樣，只是他那笑容讓我感到有些陰森可怕，心裏有些發毛，這讓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一下愣在了那裏。
見我發獃不說話，瞎老頭又笑了笑，推開攙扶他的兩個人，讓他們也離開這裏，然後就朝我走了過來，又道：“扶我回家吧，順便認認路，以後你可是要經常來找我的。”
對瞎老頭的要求，我也沒拒絕，覺得是我理所應當做的事一樣，當下我便跟牛蛋說了聲讓他先回去，然後我就攙起瞎老頭那條獨臂，跟着他慢慢朝他的住所走去。
瞎老頭走的很慢，一路上，他除了給我指路外，並沒在說別的話，我跟着他一路七拐八轉后，我才發現了瞎老頭的住處，竟然是在南灌坑邊上的一處老房子裏。
那是一間用土坯蓋起來的老房子，從遠處看就像一個棺材，讓人一下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棺材一樣的房子，緊緊靠着南灌坑的坑沿，看到眼前的房子，我心裏頓時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
我又仔細看了看瞎老頭，他的頭髮有些灰白，臉上佈滿着溝壑一樣的皺紋，下巴處有些稀疏的鬍子，僅存的那隻眼睛雖然有些混濁，但眼底深處卻是有着晦澀的精光，從外表看，瞎老頭的年齡絕對是超過八十歲了的，可他那沒有了一條胳膊的身板卻顯得還很硬朗。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瞎老頭為什麼會刻意的讓我送他回來，而且像是一直等了我十三年一樣，還有今天他在痞子家門前對眾人說的那些話，肯定是隱瞞了一些真相。
“進屋吧。”
就在我心中亂想的時候，我和瞎老頭已經到了他的住處，屋門沒鎖，四周沒有窗戶，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在這個炎熱的天氣中，屋內還很涼爽，甚至是還有些陰冷的感覺。
瞎老頭的屋內的東西並不多，一張床，一張搖椅，一張木桌，桌上放着幾本殘破的書籍，除此之外別無長物，我甚至都沒發現他洗漱吃飯的用具。
“活神仙，你讓我來找你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進屋后，瞎老頭直接躺在了那張搖椅上，然後就開始盯着我，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於是，我像別人一樣稱呼他活神仙，問道。
“那個魏三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就淹死在南灌坑了。”瞎老頭緩緩收回盯着我的目光，嘆了口氣，沉聲道。
關於這個痞子的死，瞎老頭先前好像就說過，不過這次卻是明確的說出了他的死亡地點。
我猛然想起來，之前聽過圍觀的人說起過痞子魏三是淹死的，而且屍體都是已經腐爛了，那種情況，就像是屍體一直泡在水裏的一樣。
“那他這一個多月以來，為什麼還能像正常人一樣活着？”我連忙問道，對此我可是萬分的不解。
“因為他成了屍人！”
“屍人？”我聽說過鬼，也聽說過殭屍之類的故事，但是這屍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錯，屍人這類鬼物也是相對比較奇特的一種存在，這種鬼物，在死的時候，魂魄沒有離開身體，他自己其實還以為並沒有死，白天還能像一個正常的人生活，但他一旦到了晚上，就必須要回到他死去的地方，但是絕對不能被人發現，若是被人發現，那他的魂魄就不能繼續依附在早已死去的屍體上了。”
說到此處，瞎老頭又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那隻獨眼中也湧現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似是極為擔心某些事情。
聽到鬼老頭這麼一說，我有些明白了，痞子魏三昨晚上回到他死去的地方時，肯定是被人發現了，這一點在圍觀人群中的一人的口中就能聽的出來，那會兒我確實聽到了有人說看到了魏三去了南灌坑。
可是我發現瞎老頭此時好像有些坐立不安，心想屍人肯定還有更為可怕的地方。
果然，瞎老頭沉吟了片刻后，又接着道：“事情壞就壞在了有人發現了他，若是屍人自己的屍體慢慢腐爛，那他也會發覺自己是死了的，倒也沒什麼，但是他卻是被人發現后驚醒的，只怕他的魂魄會化成厲鬼，那將會禍害無數的活人。”
“那活神仙你不能出手收了那厲鬼么？”我有些疑惑的問道，心想瞎老頭既然被鎮上的人稱作活神仙，肯定會有些手段吧。
瞎老頭神色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道：“這個厲鬼生前就是個兇惡之徒，本該是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可是陰間有大事發生，導致沒有鬼差前來勾他魂魄，這種厲鬼，我是沒有辦法收服他的。”
接着，瞎老頭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繼續道：“如今厲鬼已成，只怕他今晚就會出來作祟，而且極有可能他會向你或者是你身邊的人下手。”
“找我？為什麼？”我心中大驚，雖說我和牛蛋用彈弓打過那痞子，可這不足以讓他會怨恨我吧，第一個就要害我，不至於吧。
“他是因你而死的，還有，你沒發現這一個多月幾乎每天都能碰上他么？”瞎老頭緩緩走到桌前，翻騰出一支筆和一張白紙，寫了一個字，然後才輕輕道。
被他這麼一說，我更加迷惑了，他怎麼會因為我死的呢？不過仔細想想，在這一個多月，也就是痞子魏三成為屍人之後，我確實每天都會碰到他。
然而瞎老頭接下來說出的一番話，卻是讓我大吃一驚，瞎老頭清清楚楚的講了一遍我這一個多月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就連一個多月前我和牛蛋初次被魏三攔下，搶我們鳥蛋，又被我用彈弓打傷了的事都說的一清二楚，就好像他親眼看見的一樣。
我很是吃驚他為什麼會對我的一切這麼了解，難道他真是個神仙不成，不然這一切該如何解釋呢？
老頭還說也就是在那一天，魏三便去了南灌坑，在摸魚的時候，被坑下的水鬼當成了是我，這才被誤拖在了水下，淹死在那裏。
而且，魏三死去的那一天，正好也是我十三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