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誰知道他們的心肝寶貝卻在婆家吃了苦,最後還被休回家。

當時兩老是氣得不行,尤其看到女兒憔悴的模樣,更是心疼極了,若不是女兒阻止。他們早找嚴家算帳了。

這兩年來,曼睩看似正常,可她這個當娘的哪會看不出自己的女兒變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開心了。

兩年前受的傷仍在她心裏,每到元宵,她的心情就低落,只是在他們面前裝着笑容,不讓他們操心。

「曼睩啊,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裏。」摸着繼女的頭髮,蓮姨的眼裏儘是心疼。

她認為繼女的反常是因為元宵節的關係,定是這一天又勾起女兒的傷心,才讓她這麽折磨自己。

蘇曼睩已暖和身子,捧着薑茶,她對蓮姨微笑,知道自己的舉動嚇壞她們了。「蓮姨,我沒事。這事別讓爹知道,省得爹擔心。」要是爹知道她站在門外受凍,一定會為她難過,然後又怪自己當初不該讓她嫁進嚴家。

當年她被休回家,最難受的就是爹,他一直氣自己幹嘛遵守當年的婚約,讓她嫁得那麽遠,被欺負了他這個當爹的卻不能護在身前。

不想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操煩,所以她振作起來,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里,拚命讓自己遺忘。

誰知道一看到那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往的事情全數回籠,讓她的情緒躁動,難以壓抑。

想到那人,蘇曼睩的胸口就一縮,她暗暗呼吸,忍下煩躁的心情。

「你就怕你爹知道,那蓮姨呢?你就不怕嚇死蓮姨?」蓮姨沒好氣地瞪着繼女。

知道蓮姨生氣了,蘇曼睩趕緊擠出笑容,討好地抱着她,朝她撒嬌。「對不起嘛,是曼睩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蓮姨別生氣嘛。」

被這麽呢噥軟語一番,蓮姨哪還能氣,「你這丫頭,每次都來這招。」她無奈地點着繼女的額頭,也不追問她站在門口受凍吹風的原因,就怕再勾起她的傷心回憶。

知道蓮姨不惱了,蘇曼睩笑彎眸,像個小女兒似的偎進蓮姨懷裏。「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她輕輕說著,閉上眼,將那人的身影掃去。不管他來南曦城是為了什麽,都與她無關,那個人從沒把她放進心裏,她又為何要受他影響?

手指梳理着繼女柔軟的烏絲,蓮姨心裏儘是替這個可憐的女兒心疼。她的女兒這麽好,怎麽沒有人懂呢?

不過沒關係,她的女兒就由她和丈夫守着、護着,絕不許再有人傷害她。

心思一定,蓮姨決定說出她和丈失幾天前商量好的事。「曼睩,你今年二十二歲了吧。」

「嗯。」蘇曼睩輕應一聲,仍是窩在蓮姨懷裏。「怎麽了嗎?」她問:心裏大概知道蓮姨想說什麽。

蓮姨知道以繼女的聰慧定也猜到自己想說什麽了,所以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年紀還輕,過去的事就忘了,別一直記在心裏。我和你爹是不打算讓你一直獨自一人的,照你爹的意思就是乾脆找個男人入贅,生個孩子繼承蘇家,若找的男人你不喜歡,那等有了孩子把人趕了也就是了。」

「蓮姨……」蘇曼睩不禁失笑。

「笑什麽,我和你爹是認真的。」蓮姨輕敲她的後腦,不許繼女把她的話當兒戲。「曼睩啊,我和你爹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嫁人什麽的就算了,讓你嫁到別人家我們也不放心,不如就待在蘇家,找個男人生個胖娃娃,孩子我和你爹幫你帶就好。」

嚴家的事她和丈夫可不想再重演,再說那些來求親的人,哪個不是看上蘇家的財富,還有人上門說要讓曼了當妾……呸!那混蛋他們直接讓人趕出去了,還吩咐下去,斷絕對方和蘇家的商貨往來,他們蘇家不跟這種人做生意。

他們兩老左思右想,讓曼睩再嫁他們也不放心,倒不如就讓曼睩留在蘇家,反正曼睩喜歡經商,蘇家產業也被她管理得很好,若有中意的男人,就讓對方入贅,有她和丈夫看着,也不怕曼睩再被欺負。

蘇曼睩將蓮姨的話聽進耳里,對爹和蓮姨的打算,她是不意外的。經過兩年前的事後,他們是不放心將她嫁出門了。

再說,被休離的女人能嫁什麽好人家,那些上門來提親的抱着什麽想法,她也知道。

對嫁人這事,她是不打算的,可也不想再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擔心。再說,她確實想要個孩子。

既然如此,找人入贅是最好的方法了,反正有了孩子,再給對方一筆錢讓他離開南曦城就好了。

如果對方糾纏不休的話,到時再下狠手段……半垂的烏瞳閃過一抹冷芒,可在抬起頭時,美眸一如以往地沉靜,小臉上的笑容仍然清雅似水,如一彎弦月。

「好,蓮姨,就照你和爹的意思辦吧。」

不到一天,蘇家要招贅的消息就傳遍南曦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而且蘇家姑娘還放話了,她不要求學富五車,不過個性和相貌都必須符合她的要求。

至於要求是什麽,這個蘇家姑娘就沒說了,只說要順她的眼。

順眼,這什麽要求呀?

眾人談論紛紛,還有人笑話,這蘇家大姑娘長得普通還被休離過,是想招什麽好條件的夫婿?

「哼,再說啦,誰想被個女人家壓在身上,這還算男人嗎?」一名粗壯的叫髯莽漢在酒樓里大放厥詞。

「被休過的女人選招婿,這蘇家姑娘還真一點婦道都不懂,難怪會被休回蘇家!」

「噓,你小聲點,不怕這話傳到蘇家嗎?」同桌的人制止莽漢。

「怕什麽?老子又不靠蘇家吃飯,那蘇姑娘能拿老子怎樣?再說了,沒做虧心事的話幹嘛怕人說?」莽漢的聲音更大,洪亮的聲音在酒樓里響着。

「話不能這麽說。」另一桌的人站起來了。「要真能被蘇姑娘看上眼,那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們看看蘇家的產業……」

「對對對,說得沒錯。」有人跟着附和。「就算蘇姑娘貌如夜叉,可她身後的財產就值得了。」

這話一出,惹來眾人的笑聲。

只有堂里右邊的一桌沒加入這群鬨笑。

唐吟風搖着摺扇,聽着堂里聊着的話,不禁搖頭。「這些人嘴巴還真不留口德。」一群大男人拿個女人家的事來說笑,真不知羞。

嚴非璽默不作聲,只是安靜地喝着茶,似對周遭的鬧聲聽而不聞。

不在意嚴非璽的冷漠,唐吟風仍興緻勃勃地說著。「不過這個蘇家大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你說是不是?」

嚴非璽沒回應,心思又想到蘇曼睩身上。

與眾不同,確實。她跟他記憶里的模樣全然不同,他記得她明明乖巧守禮,枯燥的讓人感到無趣,在嚴家的她就像只柔弱的小兔子,對任何事都不敢反抗,隨人欺凌。

可現在她卻要招贅,明明被休離,卻似乎過得更自在耀眼,讓他驚訝。若不是親眼目睹,他絕對不敢相信這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曼睩。

如果兩年前的她是這模樣,那他絕不會忽視她。

對蘇曼睩,他不是不愧疚的。兩年前他確實對她殘忍了,明知她是無辜的,卻將一切憤怒發泄在她身上,任她在嚴家面對那群人,明明知道她在家裏受到什麽待遇,可他仍是視而不見。

離開嚴家時,他也沒再見她一面,只讓人將休書交給她就離開。直到前晚元宵,他想到她,看到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才驚覺年少時的他對她有多不公平。

她的變化這麽大,是因為他嗎?是他給她的傷害太大了,才讓那個性情柔順的姑娘變成如此這般嗎?

嚴非璽思索着,莽漢又大聲地在堂里喧鬧。

「那個蘇曼睩不是買下花吟樓嗎?搞不好就是因為春心寂寞難耐……」

嚴非璽皺眉,終於聽不下去,捻起一粒花生準備彈進莽漢的嘴巴讓他閉嘴時,四周卻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望向門口,蘇曼睩正走進酒樓,盈盈站立。

一襲繡花紗襦裙搭配櫻粉色的大袖衫襯得她身姿飄然,腰間寬腰帶上又繫着一層鵝黃色的絲質腰帶,在柳腰前方打成優雅的蓮花結,更讓細腰顯得不盈一握。粉色的披帛飄在身後,挽成半髻的秀髮只別上一支牡丹流蘇簪,其餘髮絲落於肩側,明明只是清秀的相貌卻是遺世獨立,高雅清貴的氣質讓眾人移不開眼。

「大姑娘。」酒樓掌柜急忙上前,怕那些混話被大姑娘聽進耳里。要不是大姑娘吩咐過別管那些流言蜚語,來者是客,生意照做,他早把那些客人趕出去了。

跟在蘇曼睩身邊的碧落早氣得直發抖了,惡狠狠的瞪着那名莽漢。她是沒聽到全部,不過單那短短几句就夠了。要不是小姐在旁邊,她早衝上前去罵人了。

可惡!生氣的碧落不只瞪着那莽漢,還橫掃大堂一圈,當目光落在右側時,她驚愕地瞪大眼。他他他……他怎會在這?

她嚇得心口狠狠一跳,趕緊悄悄地擋住小姐的視線,偷窺小姐一眼,見小姐沒發現時暗暗鬆口氣,可一顆心仍是吊在半空中,就怕小姐又看到那個人。

沒發現碧落奇怪的舉動,蘇曼睩朝掌柜微微一笑。「劉叔,我和人約在這裏談事,麻煩你幫我在三樓安排一個位置。」

這間饕珍樓是蘇家產業,分為三個樓層,樓層不同價碼也不一樣,一樓大堂大多是普通平民,二樓座位則是以白玉珠簾分隔,讓客人有私隱的空間,三樓則讓人商談事情,位置之間都以屏風隔開。

蘇曼睩通常都跟人約在饕珍樓的三樓商談生意,至於那莽漢的話,她方才在門外當然聽見了,倒也不羞惱,態度仍是一貫淡然,連目光都懶得望去。對無關緊要的人,她不覺得有什麽好在意的,他們要說就隨他們去。再說,更難聽的話她也不是沒聽過,在嚴家時……

蘇曼睩一頓,發現自己又想到當年的事,眉尖不禁輕擰。明明想遺忘,可自從在花吟樓看到那個人後,她總是想起當年的事,這讓她不由得暗惱,原本平靜的心也浮躁起來。

「大姑娘的老位置,小老兒都有留着。等等我讓人備些好菜端過去。」劉掌柜笑道。大姑娘每次和人談事情都約在三樓靠近欄台的座位,因此這位置每天都特地為她保留着。

蘇曼睩壓下心頭的煩躁,暗暗吸口氣,將所有情緒藏在笑容里,笑着朝劉掌柜道:「麻煩劉叔了。另外,待會會有個唐公子……」話還沒說完,一名藍衫公子就來到她面前。

「大姑娘。」唐吟風有禮地朝她一揖,俊龐露出風流卻又不失禮數的笑容。「初次見面,在下唐吟風。」

蘇曼睩微訝地看向來人,讓她吃驚的不是對方英俊的相貌,而是年紀。她以為唐家主事者該有年紀了,沒想到卻是個青年公子。

「唐某和朋友等着見大姑娘一面許久了。」唐吟風笑道,手上的摺扇指了指身後。

朋友?

蘇曼睩望去,可碧落卻突然擋住她的視線,她愣了愣,看向碧落,卻見碧落一臉不安,她不禁疑惑,「碧落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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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離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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