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三名奴婢僅是無可奈何的聳肩,誰也出不了主意。

他一定會凍死在外頭的!陸紛紛幾乎快瘋狂。

她強逼自己冷靜鎮定,一定要思考出怎麽解救他的方法。

可她現在無法出門,三名奴婢協議好輪流看管着她,這表示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待在房中監視她,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思慮再三,心想玉珠不可能幫她,玉玲太過膽小,而玉珍若是給她點好處,說不定肯冒險為她一試。

於是她趁玉珠不在,叫過了玉珍,請她為她打聽吳公子的下落。

聽到陸紛紛的請求,玉珍眼瞪得比銅鈐還大。

「小姐,這不行,若被老爺知道的話……」

「玉珍,我求求你。」央求的同時,她在玉珍的手心塞入一根雕工精緻的花形玉簪,「只要你幫我,這玉簪就是你的了。」

一瞧見那精巧的玉簪,玉珍的眸兒湛亮。

「只要打聽吳公子的下落便可?」她遲疑的問。

「倘若可以,」她再塞了一袋錢在玉珍手中,「把這些錢拿給吳公子。」

這些錢至少可讓他暫時不愁吃穿一陣子吧。她猜測。

出門買東西從不問價錢的她,對於物價一片茫然,她只能盡量將錢袋塞滿,並希冀夠用。

一掂那錢袋的重量,玉珍心中暗驚。

這錢,可供一般人家過上數月的好日子了。

小姐對那位吳公子還真是好,要說對他沒情意,任誰聽了也不會相信,無怪乎老爺會緊張得忙將人趕走了。

不過說實在的,她也挺喜歡那位吳公子的,那麽俊美好看的男人,她還真是打出娘胎頭一遭見到。

他的身分與小姐匹配不上,但與她卻是行的,只是他既窮又無收入,實在不是個好對象,是故放在心上想想便可,真要嫁,還得考慮考慮。

「可以嗎?玉珍?」渾然未覺玉珍心思流轉的陸紛紛殷殷冀問。

「我待會出去轉轉,若有消息就通知小姐。」

「謝謝。」陸紛紛感激的握緊玉珍的手。

突然被趕,樓永夜也很錯愕。

趕人的家丁甚至不讓他有機會回僕役房拿走陸紛紛送給他的花香瓷瓶。

被推出了後門,他低聲問了句,「不知在下犯了什麽錯?」

家丁抬眉冷笑,正想開口損他幾句,一旁的玉珠出手阻止,上前了一步。

「吳公子,是小姐的意思。」她猜想這樣說,才能讓姓吳的不再與小姐糾纏。

「原因何在?」

玉珠聳肩,「不清楚。」

樓永夜未再多問,轉身離開。

他心底清楚,必是陸紛紛對他的興趣不再,故乾脆絕情的要他離開。

他覺得可笑,過往的掙扎全成了笑話一場。

第一次動心就錯看,名塘明明警告過他的,他也實際測試過了,怎麽還會看不清楚現實?

眸色沉下,俊美的臉龐頓時變得難以親近。

他在縱橫巷陌中以正常的速度行走,在人叢中穿行,逐步走向一條長街的盡頭。

那一帶的人戶稀少,路面不平,連屋子也破落,圍牆上爬滿藤蔓,十分殘破不堪。

樓永夜在一個水塘旁的樹上做了記號,那是給名塘的暗語,他見了就會曉得他人在何處。

接着,他走回去長街的熱鬧處,找了一家客棧入住。

玉珍在街上四處打聽樓永夜的下落。

一個外型出色的男子並不難找到消息,很快的,她曉得他住進城裏一家外型樸實的小客棧。

這家客棧年歲已久,生意普通,所以一直沒什麽餘裕整修門面,但也不至於昏暗破落,至少基本的乾淨整潔等要求皆有做到。

總言之,這是一家普通得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客棧。

本以為樓永夜會落魄到住到破廟裏的玉珍發現他竟然找了家客棧居住,還是有些意外的。

他只在陸府當了十來天的賤奴,應該沒多少薪俸才是啊。

朝掌柜說明了來意,掌柜派遣小二到客房去詢問,一會兒,有個男人下樓來。

「吳公子。」玉珍迎上去。

聽到有個姑娘來找他,樓永夜很是意外。

這平安城與他有關係的就只有陸紛紛了,但她已將他趕出陸府,又為何前來找他?

還是說,這姑娘與陸府無關,而是與他的仇家有關?

差點遭劫身亡的他,行動自是格外小心,輕巧出房後,他閃躲在廊柱下觀察下方的大廳,發現來者竟是陸紛紛的貼身丫鬟,滿心納悶的下了樓來。

「玉珍姑娘。」

玉珍東張西望,再次確定這客棧內沒有任何跟陸府有關的人,才將他拉到一旁去,把陸紛紛交代的錢袋塞入他手中。

「這是小姐吩咐,要我交給你的。」說完,玉珍點了下頭,就趕忙離開。

以綠色綢布縫製的平口束袋塞滿了東西,握在掌中,十分沉重。

樓永夜走回房後才打開束袋,愕然發現裏頭全是銀子。

她給了他一袋錢?

思慮了會,他霍然將錢袋內的銀子全部倒落在桌上,白花花的銀子「咚」、「咚」落在桌面,有的還滾下地去,但他也無暇去管,翻過空錢袋,果然在底部看到了一張紙條——

十五夜,好平安市集,櫻花樹下。

他反反覆覆看了數次,霍然明白。

她這是……要與他私逃?

這位大小姐的行事準則可真是讓人捉摸不着啊,一會將他趕出去,一會差人送了錢袋來欲與他私奔……他不由得啼笑皆非:心想,這位任性的小姐果如名塘所言,處事離經叛道,凡事隨心所欲,毫不知禮義廉恥。

他長嘆了口氣,怔怔發了好一會呆,才將銀兩塞回布袋裏。

玉珍能輕易的找到他居住之處,是他故意落下了線索,本是要引誘殺手,沒想到竟引來意料之外的人。

他相信,這幾天,對方必有動作,到時可來個瓮中捉鱉,至於那位不知「婦道」為何的陸小姐,就已不是他關心的範圍了。

他已經決定不再與她有任何交集。十五夜之約,自然也不會前往。

他對她徹底灰心,亦徹底死心。

打自陸紛紛與父親鬧翻的那天,她就被禁足在家。

十五元宵節這天,是她唯一可自由上街的日子,只因為在習俗上,這天的婦女不管貴賤老少,皆可上街賞燈遊玩,過橋去百病。

城中的元宵燈會,就屬好平安市集最為熱鬧,當天大街上有各式各樣的攤販聚集,雜技、歌舞戲劇演出、猜燈謎等各項遊藝活動,無數花燈絢爛懸挂,煙火燦爛如星,火樹銀花,將黑夜襯托得仿如白晝。

時近黃昏,陸紛紛已由丫鬟打扮整齊。

她身穿白綾窄袖衫,袖口、下擺皆鑲着鍛面花邊,系一條粉色及地裙,朵朵彩花在行進間搖曳生姿。

丫鬟在她頭上插上珍珠寶石金花發簪,耳垂別上梅花形金耳墜,同時在她額上貼了梅花鈿。

春夜寒,陸紛紛戴上長毛護手與紫狐暖裘,方在奴僕的提燈帶領之下,與父母共游燈會。

出外賞燈的民眾如織、摩肩擦踵,熱鬧非凡。一旁的小販忙碌吆喝,手上不曾休息,在這樣的料峭春夜,竟也忙出了一頭汗。

陸紛紛走來一盞花燈下,燈上的紙條寫着燈謎——有誰能解心上語,兩縷情絲萬縷情(猜一字)。

望着那燈謎,陸紛紛咬唇不語。

「是什麽字啊?」一旁的丫鬟怎麽猜都猜不到。

「我瞧瞧。」陸金廣接過去,「心上語……萬縷情?怎麽拿這麽難猜的當燈謎啊?」

「小姐猜得出來嗎?」玉玲問陸紛紛。

陸紛紛輕抿了下唇後道,「戀。」

「戀?」眾人再將燈謎看仔細,「解心上語,言在心上,果然是心上語……情絲就是糹嘛,這一組合起來果然是戀。」

「小姐真厲!」丫鬟們崇拜的讚美。

戀。陸紛紛心想她戀慕的那人是否會來?

玉珍說過她已將錢袋交給吳公子,還說他暫安住在一家看來清爽乾淨的客棧,不用為他擔心。

他看到錢袋中的小紙條了嗎?

那是她想盡辦法,趁丫鬟不注意,直接拿畫眉的畫眉墨以指藤水書寫,字體固然因此歪扭,但應看得懂她的意思吧?

當家人與家僕嬉笑賞燈時,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頭。

他會不會來?

她的心頭惴惴,胸腔發緊,好怕好怕他未懂她的意思,或者根本不想來,不想與她長相廝守。

忽然,一道燦爛的煙火在眾人頭頂炸開,七彩花色,繽紛絢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抬頭讚歎欣賞,陸紛紛趁大家都忙着看煙火的時候,矮身鑽出人叢,溜到大運河橋旁,約定的櫻花樹下。

她左顧右盼,尋着樓永夜的蹤跡。

他沒來嗎?她的胸腔凝緊。否則為何都看不到他的形蹤?

她着急的等着,一朵一朵的煙花飛上天,不知何時就會停放,到時家人就會發現她不在,萬一尋來,她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吳公子啊,你在哪?可看見了紙條?可知我情意?可願與我共度一生?

就在她等得焦急旁徨時,忽然有條健臂摟上她的腰。

是他?!

她欣喜回頭,意外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龐。

那人長着一張方形臉,濃眉下的目光灼灼,高鼻寬嘴,是很粗獷的長相。

「你……」疑問才要出口,她瞬間失去了意識。

當殺手潛入樓永夜居住的客房,就受到埋伏襲擊。

樓永夜判定殺手最有可能出動的時間,就是十五元宵節。這一天,幾乎所有平安城的居民都會出外賞花燈,是最好混在人群中,也是吵雜聲最容易被掩蓋的時候。

雖然他們身穿夜行衣,蒙頭覆面,樓永夜仍可一眼就認出,那是當日劫殺他的三人之中的兩名。

他們輕巧的躍入,無聲無息,可見輕功高乘。

背着窗口而坐的樓永夜假裝未發現他們的潛入,閱讀手上書冊,當殺手的利劍舉高時,潛藏於暗處的名塘打出暗器,正中兩人手腕。

兩人吃痛倒退,樓永夜抽出藏於桌下的長劍,回身揮出,夜行衣的肚皮位置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而出。

趁對方受傷,樓永夜與名塘兩人連手合攻,這兩人的武功雖強,但樓永夜師徒倆合力時,殺手根本難以招架。

對招數回合役,一人被砍傷在地,另一個,被樓永夜以刀橫在頸間,箝制於牆面。

「哪個是陳述齡?」樓永夜沉聲問。

意外身分竟被查出,兩人露在覆面巾外的眼透着驚愕。

「哼!」殺手冷聲道,「下地獄去問你相好吧!」

「什麽意思?」樓永夜佈滿殺氣的雙眸狠瞪着殺手。

「你的相好,就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姐,這時應該已經落入述齡手中,想要她平安無事,就乖乖投降!」手中有籌碼的殺手不慌不忙道。

「你們抓了她?」樓永夜手上刀子壓得更深,隱約已有血珠竄出。

「上次我們偷襲,竟還殺你不死,不用點方法怎行!」都三人合攻,還以偷襲方式,也只讓他身受重傷,還有餘力逃跑,故殺手們十分忌憚,決定暗殺與綁架籌碼同時進行,好爭得更多贏面。

「人在哪裏?」樓永夜怒問。

殺手倔強不語。

「不說我殺了你!」樓永夜厲聲威嚇。

「你殺了我,就永遠得不到那小姐的下落!」殺手的眼色寫着成竹在胸。

「你……」

「爺,我來。」目光冷沉的名塘拉下殺手的覆面巾,敲開他的嘴,塞了顆藥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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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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