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當烏雲收到消息時,夭華已然先一步出發,還押着水俞。
烏雲蹙眉,當即帶着人緊追上去。
一個時辰不到,南耀國都城城外的路上,烏雲追上夭華。
策馬而行的夭華早就已經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從始至終只簡單回頭看了一眼。
烏雲追到后與夭華並肩而行,見夭華不語,就也不說話。
入夜,一行人暫入住經過的驛館。
水俞直接被人押下馬車,關進驛館裏面的其中一間房間。
不久,負責在門外看押的人打開門,讓送飯菜來的進去。
“滾,我不吃,全都給我拿出去,讓那夭華過來……”水俞一路上都想找機會與夭華再單獨說話,一方面儘快弄清楚關於那塊玉佩的事,一方面證實她心中的懷疑,可是始終找不到。沒有人知道這一天下來對她來說究竟何等煎熬。
送飯菜進入的人不為所動,好像沒有聽到似的轉身就走。
“我讓你拿出去,你聽不懂嗎?啪——”水俞頓時越發惱怒,並忍不住猛地一把掃落桌上剛放下的飯菜,登時碗筷“噼里啪啦”的聲音連成一片,地面頃刻間一片狼藉。
送飯菜進入的人不料,一時免不得略有些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回頭看去。
水俞緊接着再說一遍,“馬上去把那夭華叫來!如果我真出了什麼事,相信憑你還擔待不起!”
送飯菜的人猶豫了下,快步離去。
驛館燈火通明的正堂中,夭華與烏雲還坐着吃飯,兩個人從白天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此刻也是一樣,好像只是坐在同一張桌上的陌生人。
旁邊還有幾桌,坐着一行隨行的人,飯菜基本上已經上齊。
“宮主,那水俞摔了飯菜,一定要見你不可。”送飯菜去給水俞的人回來,走到夭華旁邊稟道。
“哦?她可有說什麼事?”心裏心知肚明,夭華明知故問,臉色沒有什麼變化。
送飯菜去給水俞的人搖頭,“她沒有說,只是非要見……”
“她現在是什麼身份?本宮又是什麼身份?她一句非要見本宮不可,本宮就一定要過去見她?”心情如同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夭華的面容霎時冷沉下來,猛地打斷送飯菜回來之人。
送飯菜去給水俞的人一顫,“噗通”一聲就快速跪了下來,嚇得語無倫次,“屬下不敢,屬下……屬下只是……只是轉達她的話……還望宮主恕……恕罪……”
旁邊幾桌原本專心吃着飯的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見向夭華稟告的人突然跪下,還嚇得不輕,一時也不免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中的筷子謹慎地看着這一幕。
“滾下去,去告訴她,她愛吃就吃,不吃就算。”無視旁邊幾桌的目光,夭華再度冷聲呵斥。
送飯菜去給水俞的人忙不迭點頭,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就塊跑一般地離開。
夭華隨即掃視一眼,“繼續吃,明天一早接着趕路。”
旁邊幾桌的人不敢有異議,馬上按夭華的命令再吃起來,但動作間明顯比剛才小心了不少,幾乎都沒有一點聲音了。
烏雲將這一幕都清楚看在眼裏,夭華對水俞的這種態度讓他暗暗有些放心。
深夜,一道很輕的突兀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幕下響起,一名快馬加鞭趕回的人悄然進入驛館。
昏暗的房間內,已經睡下的烏雲起身,打開門出去,並反手帶上房間的門。
門外,敲門之人立即將帶回來的消息小聲向烏雲稟告。
烏雲聽完,面色倏然低沉下來。
房間內同樣已經睡下,但並沒有真正睡過去的夭華,自然也聽到了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而從烏雲的舉動中,很顯然可以看出外面的人是找他的。如果她起身近到門邊去看看,只有一門之隔的距離必會被出去的烏雲發現。
沒多久,烏雲回來,上床,心裏肯定剛才的敲門聲逃不過夭華的耳朵,她此刻必定已經醒了,但只要她不說話,他也不想點破。
一整夜,兩人同床異夢。
黎明時分,夭華起來,命外面伺候的人進入。
烏雲隨後起身。在昨夜傳回的消息下,水俞的真正身份已經得到肯定,她確實是夭華的親生母親,殺她已事不宜遲,並且要搶在夭華將她押到兩國邊境處當眾祭旗前,不能讓她死在夭華手裏。
早飯後,所有人繼續趕路。
驛館大門外,先一步被人押出來的,昨晚始終沒有見到夭華的水俞,雙手緊拽馬車的木棱怎麼也不肯上車,直到僵持到看到夭華出來,掙扎着就要過去。
夭華冷漠地瞥了一眼,直接躍身上馬,策馬去到前方。
“等等,夭華,我有話要問你……夭華,你聽到沒有……”水俞急忙想衝過去攔。
與夭華一道走出來的烏雲,在這時發話,三個字冷硬如冰,“看好她。”話落,烏雲也躍身上馬,去到前方。
水俞不從,一邊更激烈地掙扎一邊更大聲地沖夭華的背影喊,今天非要把事實問清楚不可,“夭華,你給我回來,我真的有話要問你……夭華,你回來,你聽到沒有……回來……”
“真煩,堵上她嘴。”夭華不耐之色,頭也不回下令。
攔着水俞的人領命,連忙找出點布塊往水俞的嘴巴上堵。下一刻,一切都安靜了。
—
中午時分,隊伍在半道上停下吃飯、休息。
夭華還不餓,躍身下馬後走到旁邊的一顆大樹下,只簡單喝點水。
“我有話想對你說。”烏雲緩步走近,終打破一路以來的不說話。
夭華神色淡然,沒有讓烏雲說,也沒有不讓烏雲說。
烏雲再道:“我們到山坡那去說。”
“怎麼,這麼神秘?”夭華止不住輕笑一聲,考慮了下后隨手將手中水壺丟給旁邊的人,轉身朝烏雲所指的山坡走去。
烏雲後面跟上。
等到了山坡處,夭華轉身回頭,“好了,說吧,說完了好回去繼續趕路。”
“不急。上次你說,小雲兒很快會回來。現在,已經又過了這麼長時間,你可否給個具體日子?”烏雲對上夭華的眼。
“沒有,沒有具體日……”子……話還未完,只見隊伍所在的半路上,也就是她和烏雲剛才離開的地方,忽然冒出來一大批蒙面黑衣人,刀光劍影轉眼間交錯成一片。然後,只見馬車內的水俞掀開車簾往外面看,一把血淋淋的利劍就沖她刺去。
夭華的面色頓時一變,就要馬上返回去。
烏雲眼疾手快地拉住夭華的手臂,“你這話何意?什麼叫沒有具體日子?”
“你給本宮放開……”夭華氣惱,急着趕回去但卻被阻擾,心情可想而知。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不放。告訴我,小雲兒現在究竟在哪?情況到底怎麼樣?你不能到現在還瞞着我。”一改這幾個月來在小雲兒事件上的妥協,夭華越不說,烏雲就越不放,非逼夭華開口不可,並且還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可。
夭華霎時眸光一閃,倏然想明白了什麼。他恰好在這個時候有話要對她說,還非要到山坡這邊來說不可。而底下那批黑衣人,又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則怎麼都不肯鬆開手讓她回去,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一點。
他想殺了水俞?還這麼迫不及待?這個念頭,隨即盤旋入夭華的腦海。
想到此,夭華失笑一聲,表面上似乎忽然不急了,收回視線重新對上烏雲,暗裏藏刀,“你真這麼想知道?”
“說,告訴我。”雖然這只是他的一個借口,一個把她單獨請到山坡這邊來與阻攔她回去救水俞的借口,但如果真能趁機從她口中問出有關小雲兒消息,自然再好不過。
“那好,那我就告訴你,小雲兒如今在……”聲音越說越輕,夭華的頭越說越往旁邊側,在成功吸引住烏雲的注意力,引得烏雲靠近來聽時,夭華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眼疾手快點住烏雲身上的穴道。
烏雲不料。
一直以來小雲兒都是他的軟肋,在小雲兒這件事上最能拿捏住他的弱點。夭華點完穴后,止不住冷笑一聲。
道路上,刀光劍影的包圍圈中,在這一期間狼狽不堪地逃下馬車的水俞,慌不擇路地只顧拚命往前跑。剛才她掀起車簾往外看時忽然刺向她的那一劍,若非她閃躲得快,已然命喪黃泉了。
數名黑衣人從打鬥中掙脫出來,緊追而去。
水俞一邊逃一邊不停地往後看,每次看完后就跑得更快,幾次被地上的石塊絆倒又急忙爬起來,不願就這麼死在這裏,心裏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完成,比如說報仇,比如說弄清楚夭華的身份,再比如說被扣在北堂國的北堂宇。
片刻后,後面一直緊追的幾名黑衣人忽然漸漸放慢了速度,只見水俞的正前方不遠處就是峽谷的斷崖了,她再跑幾十步就已經沒有去路,插翅難飛。
不停往後看的水俞詫異,收回視線再往前看去時整個人急忙急剎車般停下,要是再晚一步整個人就直接掉下去了。
後方的黑衣人在水俞這一停後轉眼抵達水俞身後,距離水俞不過幾步之遙,將水俞困在斷崖邊緣,手中緊握的利劍還在不斷滴血,陽光下水漬滴了一路,觸目驚心,“別再逃了,今日你無論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你們是誰?誰派你們來的?為什麼要追殺我?”水俞忍不住顫抖起來,衣袍與長發在斷崖底下狂湧上來的大風中不斷翻湧,試圖拖延時間,目光不停往左右看,企圖尋找其他出路。
黑衣人不答,一步步逼近。
水俞不由往後退,越退越靠近斷崖的邊緣,那種臨空的冰冷感覺已止不住從背後襲來。
這時,只見夭華飛身而來。
水俞驀一眼看到,不由一喜,那種“她會不會就是她當年那個女兒”的猜測與感覺沒有一刻比這一刻更加強烈。
幾名黑衣人或突然感覺到什麼,或從水俞的瞳孔中猛然看到什麼,霎時不約而同地反射性地回頭看去,不免一驚,等反應過來后再迅速做出抵抗時已然來不及了,其中兩人瞬間被斃命,還有一人被一掌打飛出去。
剩餘的黑衣人,緊握手中的利劍嚴陣以待,不敢輕易上前。
“說,誰讓你們來殺她的?”儘管心裏面已經有數,並且基本上已經肯定,但夭華還是想逼黑衣人親口說出來,到時讓烏雲無從抵賴,從而好逼問他原因。最先注意到水俞的人是他,她是通過跟蹤他才看到出現在皇甫府大門外的水俞的,然後通過回魔宮一趟親自問了老頭子,如今才會確定水俞的身份。那麼他呢,他現在到底是懷疑水俞的身份,還是也已經查清楚水俞的身份?如果已經查清了,在明知道水俞是她親生母親的情況下還想殺了水俞,目的到底是什麼?
剩餘的黑衣人不答,互相相視一眼后孤注一擲對夭華出手。
夭華眯眼,眸底倏然閃過殺氣。
水俞看着這一幕,已然放下心來,就要往前幾步遠離斷崖邊緣,但不想樂極生悲,腳下被石子一滑,人一個踉蹌,就朝斷崖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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