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頭聽完，點了點頭，“確實有些像，年齡也差不多。你現在所描述的這個人，她眼下在哪？”
“在南耀國都城內。”這麼說來，水俞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確定了。但到底是不是，為確保百分百無誤還是需要老頭親自去看看，“不知你可願意隨本宮去一趟，親自見見那個人？”
“你父親曾留了塊玉佩給你，那塊玉佩乃是他與你母親的定情信物。你只要把那玉佩帶上，給那個人一看，答案自然就分曉了，沒必要我親自去。”就目前來說，他還不願意回去。
夭華聽出來了，不勉強，“那本宮日後要是想找你，如何聯繫你？”自從南耀國皇后帶著兒子小岩上島找上他，他再將那蕭岩推到她手中后，就離開了小島，從此行蹤飄忽，即便是她也沒辦法輕易找到他。好在她知道他每年的這個時候偶爾會來這裏看看他去世的兒子，因此她這趟特意回來在這守株待兔。
“在我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出現。如今，蕭恆已經退位，蕭岩已經登基為帝，皇甫世家能不能翻案，就看你的了。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那些因為受皇甫世家連累而枉死的人，皇甫世家實在對不起他們。再則，皇甫世家若不能翻案，蕭家若不當眾認錯，也無法化解你母親心裏面的仇恨，你們母女也沒辦法真正在一起。”話落，老頭重新看向前方的墓碑。分開多年，從沒想過自己兒子有一天竟會比他早死，現在一轉眼他去世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不是每年都來這裏看他，並非因為父子之情還如當年分道揚鑣時帶有隔閡，只是有時還是無法面對。
“好，你的話本宮記下了，本宮會認真思量怎麼做的。”想問的都已經問了，答案也已經得到了，從老頭的話中她也聽出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夭華便不再久留，順便不打擾他與他已故的兒子獨處，轉身離去。
“你父親的死，那毒到底是不是烏雲下的，這事相信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老頭沒有回頭，最後說上一句。
夭華離去的腳步微頓，同樣沒回頭，豈會聽不出老頭這句話下的那絲弦外之音，“本宮向來有仇報仇。該還的，本宮自然會索要回來。”
老頭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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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的岸邊，大船還停靠着，船上面的人也還在等着。
眼見夭華終於出來，幾乎快望眼欲穿的魔宮中人與一干守墓的人連忙跑下船迎接，另外有一人迅速轉身進入船艙內向於承稟告，“於公子，宮主出來了。”
於承聞言，立即放下手中的茶，起身走出去。
“你們繼續留在這岸邊，明早再進島內開啟機關與陣法。”夭華一邊繼續往前走，越過迎上前來的一行人徑直上船，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落到身後的守墓人吩咐，給予留在墓前的老頭足夠多的時間。至於其他人，夭華吩咐完后看向前方從艙內快步出來的於承，“馬上起航，返回魔宮。”魔宮老宮主當初確實有留了塊玉佩給她，但並沒有說關於那塊玉佩的任何東西，因此她就簡單地將那塊玉佩收了起來，一直放在魔宮內。
於承領命。
半個時辰左右後，大船在魔宮所在的小島邊沿靠岸。
夭華下船，前往魔宮。魔宮上下的人這才紛紛看到夭華本人，連忙行禮。
寢殿內，夭華緩步走進去，讓前來伺候的婢女全都退下，到外面去等着。
裝玉佩的錦盒還在原處放着，裏面的玉佩也原封不動。夭華打開錦盒后拿起看了看，收入袖中。
忽然，有一名魔宮中人匆匆忙忙前來，手中還拿着一張請柬，小聲對留在門外的於承稟告幾句。
於承聞言，詫異地接過請柬，讓前來稟告的人等在門外，自己敲門入殿內，親自向夭華轉述：“宮主，這是唐門的人剛剛送來的請柬。”
“請柬？該不是那唐大公子辦事效率這麼快，已經找到要成親的女子，請本宮前去喝杯喜酒吧？”本是笑言，不想一語成讖。話落後打開的夭華不由一愣，但笑很快重新回來，暗藏凌厲，“可知是唐門何人派人送來的？”
於承搖頭，“送請柬來的人只說是唐門的人，並沒有說是誰讓他來的。”
“本宮回魔宮的消息，你可以泄露給其他人知道？”
於承聽到這，這才聽出了夭華話中暗含的冷冽，神色倏然一正，“沒有。宮主你回魔宮的消息，魔宮上下一直只有收到消息的我知道。另外，我昨天清晨才把這個消息告知魔宮上下，率領魔宮上下的人到岸邊迎候。”這也就是說，夭華返回魔宮的消息絕不可能傳出去，那唐門的人又是怎麼知道夭華回來了，還專程送請柬過來？
“那準備拜祭的東西時呢？”
“宮主你傳回的命令上說，這次拜祭不用鋪張，只要稍微準備準備就好，因此我收到消息后並沒有馬上讓人去籌備，也是昨天清晨才讓人臨時備好的。”所以，魔宮內的人也不可能從準備拜祭用的東西這一點上揣摩出夭華要回來的可能。再說，從唐門到魔宮，就是海上航行也至少要數天時間。消息若是從魔宮傳出去的，這一去一來，就是從他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算起也來不及。
夭華的臉色開始略有些低沉下來。這麼看來，她剛剛從南耀國起航，就已經有人向唐門傳消息了。可是，傳這個消息的人會是誰？唐莫安排去南耀國的人？
半響，見夭華一直不再說話，於承猶豫着詢問，“那宮主去嗎？”
“準備份賀禮讓送請柬來的人帶回去，就說本宮沒空。記住，這賀禮務必要夠好夠名貴，別讓人在背後說本宮寒酸了。要是他哪天他生了孩子，滿月酒本宮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夭華擺手，直接讓於承退下。唐門上下，除了唐莫安排人在南耀國那邊外，其他人她以最快的速度挨個排除過去都沒有一個有可能的。這麼算下來，眼下的這份請柬就應該是唐莫親自派人送來的了。之前還一直非娶她不可，現在一轉眼與別的女人成親，還專門送請柬過來，說不是“挑釁”都沒有人信。她雖然從沒有對他動過情，但“愧疚”兩個字一直都有的，這樣一來算是徹底兩清了。
於承點頭，轉身出去。
“還有，給你三個時辰率魔宮中人檢查船隻，做好船上的補給，本宮今天下午就起航回去。”夭華朝於承出去的背影補上一句。
於承轉身回頭，拱了拱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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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后，大船準時離岸，起航。
於承率魔宮中人站在岸邊恭送，直到看不到大船影子后才散去。
數日後，於承收到新的消息，唐大公子唐莫並沒定下任何要成親的女子，唐門也沒向任何一個江湖門派或是江湖中人派送請柬。
一時間，夭華臨走前收到的“請柬”就顯得委實有些古怪起來。
於承不敢隱瞞，一方面馬上將這一消息想辦法傳給夭華，另一方面迅速派人去核實那日送請柬來之人的真實身份。
夭華收到於承傳來的消息時，人已經回到南耀國，正趕回都城。
南耀國都城上下與夭華走時相比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南耀國朝堂與夭華走時相比變化之大已翻天覆地。總得來分，可以分為幾塊。一，北堂國來的使臣水俞還在裝病中，關於“北堂國求和”一事一直壓到現在還沒定論。二、朝中反對答應北堂國求和的大臣怨聲極大，奏摺呈了一封又一封，都一再被蕭黎壓下，最後在蕭岩的挑撥與煽風點火下聯合起來剛罷黜了蕭黎。至於那些同意北堂國求和的大臣，在大權被蕭岩掌握后，基本上已經被蕭岩與支持蕭岩的大臣聯手邊緣化。三、被罷黜的蕭黎怎麼也聯繫不上島上的蕭恆，無翻身之力。四、蕭岩兩日前已經當眾下令，三日後不管北堂國來的使臣水俞康復沒有，直接抬上大殿，再次商議求和一事，絕不能再拖。
夭華回到被包圍的府邸，如出去時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始終未驚動任何人。
烏雲已經在大廳中等着夭華，之前已收到夭華傳回的飛鴿傳書。
烏雲傳的有關南耀國朝堂的消息，夭華半路上自然也收到了，“果然都是好消息。”人未到聲先到，伴隨着話夭華踏入大廳，看向廳內的烏雲。正午過後的陽光，微傾斜入廳，半照在地上。光亮中，只見前方之人一襲不變的白衣，長發如墨，濃眉斜飛入鬢，雙眸深邃如潭，傾世之容，每一筆一劃都俊美得令人無可挑剔，就在坐在那裏簡單喝着茶沒有任何言語也足以吸引所有女人的目光，讓人無法再移開眼。當然，這些女人里不包括她。
“唐莫大婚，我還以為你會留下喝杯喜酒再回來。”烏雲抬頭。如果只是單純的分開，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一定會覺得長。但趁她離開這個時間查水俞的真實身份，派去北堂國的人還沒有傳回來最終消息，她卻先回來了，烏雲此時倒覺夭華回來快了。
“那本宮真不知是該誇你消息靈通呢，還是嘆你消息落後。據本宮所知，唐大公子還沒定下要成親的女子，這杯喜酒還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喝。要是你有興趣，下次他再送請柬來，本宮陪你一道去如何？”夭華心情不錯，在烏雲對面坐下，讓人送茶。
伺候的人迅速將茶送上，離開大廳，不打擾夭華與烏雲。
“哦？這可是你說的。”烏雲的薄唇不由勾起。那喜酒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為的只是她毫不在意的一句陪他一起去，說明她很樂意讓所有人知道她現在與他在一起。
夭華挑眉，“那你可要記住了，倒時候記得提醒本宮。”
“放心，我會的。”
夭華笑，接着慢條斯理喝了口茶，把話題轉回到正題上來，“明天朝堂上都安排好了？”
“定會是你想要的結果。”烏雲也喝了口茶，語氣慎重下來。
“那就好。看來本宮剛一回來，又要準備一下啟程出發了，這一切可都託了祭司大人的福。沒有祭司大人，本宮還真不知怎麼辦好。”似感慨，又不乏甜言蜜語，夭華的心情是真不錯，臉上的笑明顯加深。
“那麼你可要抓牢了。”他會把她抓得更牢！烏雲回視夭華。
夭華笑容滿面，“必須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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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同床共枕，夭華躺在里側背對烏雲，閉着眼裝睡。水俞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必須要親自一試才能知道。可目前的情況是，她根本離不開烏雲的視線。不管是回魔宮，還是從魔宮回來，都被他看在眼裏，就連她何時靠岸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老頭子出現在島上恐怕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唯一不知道的應該就只有她和老頭子在墓碑前的對話了，畢竟除了他本人外沒有人可以靠近她數丈範圍而不讓她察覺出來。這也是她靠岸下船后沒有立即去找那水俞的原因，避免被他知道還有懷疑。
烏雲也沒睡，只是閉着眼。
時間流逝，天快亮之際想了一晚的夭華動了動，坐起來準備起身。
烏雲把眼睜開，看向夭華。
“既然你對今天早朝的結果這麼有信心，那本宮也不妨去一趟，好第一時間聽到結果，從而當面向蕭岩告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邊境去。”夭華平靜開口，淡然的語氣掩蓋掉心裏的真實意圖。
她這一去必然在朝堂上見到水俞！聞言下的烏雲，跟着坐起身。北堂國那邊關於水俞的最終消息還沒傳回，這個時候不管怎麼樣他絕不想她與水俞見到面，免得消息一旦證實，迫使他不得不殺了水俞后她對水俞留印象，“不急在這一時，何況最近這段時間邊境並沒出什麼事，一直都在掌控中。”
“話雖這麼說，可本宮已經決定了。”夭華的語氣堅定，沒有轉圜的餘地，“讓開，讓本宮下床。”
烏雲不動，不想讓她見到水俞之心同樣堅定。
夭華挑眉，“你該不是想將本宮留床上吧？”
“別去！”
“本來去不去無所謂。但你應該知道，本宮向來不喜歡被人強求。現在你越不想讓本宮，本宮倒越想去了。”假話！不論他讓不讓，她今天都必去不可，到時候既見到了水俞，又能想辦法證實她的身份，還有就是避開他的耳目。說完，夭華推了烏雲一把，就站起身準備從烏雲的身上跨過去。
烏雲一把將夭華拉回，再一個翻身將夭華壓下，就低頭吻上夭華。
來這一招？夭華皺眉，為了不讓她見到水俞，他還真不予餘力。但可惜，他阻攔不了她。
“放開！本宮的話別讓本宮再說一遍。”
烏雲當作沒有聽到。
“別逼本宮對你動手！”夭華的聲音越發沉下來，不同於上次在船上想冷戰一段時間時故意擺出來的姿態，此刻絕對是真的。
烏雲還是當沒聽到。
夭華徹底惱怒，被烏雲扣住的手倏然運功，一把震開烏雲的手掌，就一掌打向烏雲胸膛。
烏雲不料，終抬起頭來重新看向被壓在身下的夭華，沒想到她真的動手。
夭華此去是有目的的，根本不是嘴上說的這樣，因此非去不可，對阻攔她的烏雲動手也就不奇怪，但表面上還是要維持這套說辭不變，“本宮已經說了，本宮最討厭被人強求。”
烏雲不語，依舊看着夭華。
“讓開！這是本宮最後一次說，別考驗本宮的耐心。”音落，不等烏雲讓開，夭華就雙手一把將身上的烏雲用力推開，動作利落地起身下地，穿上衣服，打開門出去，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不曾回一下頭。
烏雲沒有再攔，眉宇緊鎖。
清晨的冷風，隨着房門的打開一下子湧入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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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朝殿上，一如往常上朝，除個別贊成北堂國求和的官員“因故”不能到來外，其他官員全都準時到達，跪下三呼“萬歲”向蕭岩行禮。
蕭岩很享受這種被眾人擁戴與手握實權發號施令的感覺，居高臨下地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官員，兩個字越說越順口，“平身！”
“謝皇上！”文武百官再行禮，之後才紛紛起身，整齊有序地分兩邊站好。
初升的朝陽，微弱的金色光線傾斜入殿內。
這時，一名侍衛突然匆匆忙忙進殿內稟告，朝蕭岩單膝下跪拱手，“皇上，夭華拜見，就在殿外。”
蕭岩微微詫異，沉默了下，“讓她進來。”
“是。”侍衛領命，就迅速出去傳召夭華。
夭華踏入殿內，一襲紅衣與殿內的金碧輝煌有些格格不入，一眼將殿內的文武百官盡收眼底，當然也將正前方坐在龍椅上的蕭岩及龍椅旁邊那張無人坐的玉椅一同收入眼中，腦海中還猶記得當初初次見到前方之人的情形，如今他已頂替恨之入骨的父親坐上龍椅，真的是沒有一刻比這一刻更感到物是人非的真實感。
夭華拱手，“拜見南耀帝！”
“你來得正好，朕正要與眾位大臣商議北堂國使臣求和一事。”當日故意支持她，只是為了與蕭黎賭氣。現在，蕭黎已經被他擠壓下去，依照他與她之間的恩怨，他別說是支持她了，就是馬上命人拿下她都是輕的。可是，他今天能掌握實權，全靠底下這些反對答應北堂國求和的大臣支持。要是他現在一朝改變主意，底下支持他的大臣就會馬上變成反對他，到時他必將得不償失。因此，不論心中對她有多恨，多想殺了她，他眼下都只能保持之前的態度，其他的只能以後再說。
靠反對答應北堂國求和的大臣做到今天的地位，而她又是率領南耀國兵馬反敗為勝的將領，後面攻打北堂國也還要全仰賴她。因此，說她是眾反對答應北堂國求和的大臣手中的利刃也不為過。因此前方之人要是在這個時候對付她，就等於對付支持他的一干大臣，更等於是自掘墳墓。相信已經懂得審時度勢的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四目相對，兩個人表面上始終平靜無波，但內里不乏火光。
眾文武百官看着，沒看出其中的不對勁，只是看到蕭岩與剛進來的夭華一直目不轉睛地對視。
片刻，夭華莞爾一笑，輕巧化解略僵硬下來的氣氛，“其實，本宮正是專程為了這件事而來，不知道皇上與眾大臣商議得如何？那北堂國使臣又如何了？”
“你馬上就會看到了。”蕭岩收回目光，轉頭對旁邊的太監吩咐，“去，馬上去召北堂國使者進殿面聖。”
“是。”太監點頭，即刻去辦。
不久，三天前就已經收到命令，一早已經在殿外候着的北堂國使者水俞就到，一臉病容但神色平靜地緩步踏入殿內，依舊裝病，“咳咳……拜見南耀帝。”
夭華看過去。對於她，這個北堂國備受尊寵的水貴妃，她其實上次去北堂國的時候已經見過，所以之前在小島上才能描述出她的容貌給老頭子聽。此刻，再次見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她極有可能是她母親，或者說是極有可能是她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的關係，有種莫名的感覺不知不覺蔓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