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淡淡寄情水
書房裏，蕭然筆走龍蛇，寫了一幅《滿江紅》給覃曼羅。蕭遙見妹妹的書法已經完全脫胎換骨、青出於藍，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心中為她感到驕傲，寵溺和欣喜在他臉上毫不掩飾的表現了出來。
高山不會評判字的好壞，只覺得光憑這字完全看不出它出自一個女人之手。
“壯志凌雲，氣勢磅礴，九曲剛腸，氣度淵靜。”覃曼羅不住點頭讚歎:“蕭然，幾年不見你已經精進到這樣的高度！”
“你誇的是是岳飛的《滿江紅》嗎？”蕭然笑着說。
“你的字與岳飛的詞相得益彰，完美之極。”覃曼羅、高山雙雙立在書案前仔細欣賞起來。
蕭然放下筆走到蕭遙身邊，“二哥，你調回京城戍衛部隊了嗎？”
“嗯。”蕭遙點頭。
“我明天下午的機票去i國，明天你陪我和蓮子吃午飯吧。”蕭然笑着說。
“怎麼沒回來兩天又出去？你不回家去看看爹媽嗎？”蕭遙的食指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蓮子在跟阿圖爾學琴，可能未來幾年我還得長時間呆在i國。”蕭然撒嬌似的將額頭抵在蕭遙的肩膀上，“對了，你什麼時候給我找個二嫂回來？”
蕭遙說:“還沒有遇上！”眼睛看着書案前的一對夫妻露出羨慕的神情。
蕭然對自家兄長的心思還是很了解的:“哥，她一定會出現的！”
“然然，倒是你一個女孩子家獨自帶着孩子又長年外在，總歸不大好。”蕭遙一隻手環住蕭然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二哥，我因為自己的任性和衝動已經犯過兩次錯誤，對於感情和婚姻的事，暫時還沒有打算。”蕭然說。
“這幾年你成長很快，也成熟穩重多了，可眼見你沒有從前快樂，又為你覺得不值。”蕭遙說。
“二哥，成長會痛，成熟有傷，原本就意味着快樂漸少、煩惱日多。爹希望我們兄妹能一世逍遙痛快，你可否告訴我，現在的你有多快活？”蕭然離開蕭遙的懷抱，聲音已有幾分落寞:“莊子認為只有忘卻物我的界限，達到無己、無功、無名的境界，無所依憑而游於無窮，才是真正的‘逍遙遊’。而我們如今取得的成績除了與自身的成長背景息息相關外，還與我們過去的經歷和傷痛有關。二哥，我們從小得到的比別人多，失去的也比別人多。我們的痛苦不是因為得到什麼和失去什麼，而是對於塵世間的一切遭遇，我們還做不到忘卻、放下，現實的殘酷使我們的靈魂日益枯竭，無人撫慰。soulmate，如同天邊那顆永恆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蕭遙不敢置信地看着多年未見的妹妹。蕭然從小由爹一手撫育教養，心性最是豁達不羈，那個蘇駿辰究竟做了什麼將她一直堅守的信念徹底擊碎？
高山和覃曼羅也聽到了她的那番話，兩人對望一眼，緊緊抓住了彼此的手，藉此向對方表達了他們內心的堅定。他們何其幸運能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晚宴正式開始。
一樓的大廳里按東方的傳統擺上了圓桌和滿桌精美的菜肴，侍應生們按規矩安排賓客入席，各家的身份地位在此刻顯得尤為重要和明顯。蕭遙和蕭然作為蕭家的代表，當之無愧的被安排在首桌與主人家同坐。
蕭遙在京城世家的圈子裏露臉早，眾人對他是很熟悉的。做為蕭家的三少爺，他坐在首桌是理所當然的。那個坐在身邊的女人又是誰呢？沒聽說蕭三少爺有相好的呀？但見她與蕭三少爺相處時的神情肯定是非常親近的人。
林容、歐陽旭和周嘉薰坐在離主桌較遠的地方，但對主桌的情況是一目了然的。
林容看着在首桌安之若素的蕭然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起來，也有些怨懟幾年前她讓歐陽旭功虧一簣、鎩羽而歸。如果當初歐陽旭能順利娶到蕭然，那今天她也不會被安排在這最不顯眼的角落裏忿忿不平了。她輕輕瞥了一眼低眉垂目的周嘉薰，越發的看不順眼了。結婚都四年多了，不僅沒為歐陽家添個一兒半女的，也沒有為歐陽家在生意和聲譽上有多大的幫助。真不知道當初怎麼會覺得與周家結親是不錯的選擇呢？
歐陽旭發現蕭然不僅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還與主人家同桌而坐，心裏大為驚異，難道蕭然也是京城世家的子女嗎？為什麼過去從來沒有見她在任何社交場合出現呢？蕭？京城世家裏只有一個蕭家，還是目前聲勢最大的那一家。她真是蕭家的人嗎？如果是，蘇駿辰為什麼還要離開她？難道他不明白這個女人能為他帶來多大的機緣嗎？如果她是蕭家的人，而他是她女兒的親身父親，那他們……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後面的想法會讓他墮入無盡的地獄深淵！
周嘉薰從知道蕭然就是那幅字的作者起，心裏一直惴惴不安。雖然自己還不知道歐陽旭和她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過往，但從歐陽旭對那幅有她署名的字的重視程度來看，他對她絕對不是一般的感情。如果她真是蕭家的人，加上歐陽旭對她的感情，她不得不對自己頭上這個歐陽太太的頭銜存在的時間產生懷疑。現在的周家雖然還算在京城幾大世家之內，但其實已經處在極為邊緣的位置，如果家族中沒有人能在官家撐起一片天的話，沒落已經是註定的命運了。這也是家裏人願意與歐陽家結為姻親的原因之一。四年多來，她一直沒有辦法懷上歐陽旭的孩子，婆婆林容看她的眼神已經越來越不對了，蕭然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婆婆和丈夫看蕭然的眼神讓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為什麼她要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她不要！周家即使沒落了，但周家的女兒也不能任人欺負！
席間，蕭然的電話響起，她輕輕告罪起身離開走到花園的一角接起了電話。
“蕭然，我們拿了李亦馳的錄音給胡綺娜聽，她說不是當初跟她聯繫的那個聲音。”電話那頭的徐赫說。
蕭然沉默了一會兒，想起覃曼羅今天下午跟她說的關於林容的那番話，她對徐赫說：“查一查林容身邊其他的助理和親信，順便跟一跟周嘉薰。”
“你怎麼突然懷疑到她們身上去了？”徐赫問。
“我今天見到了林容和周嘉薰，雖然沒有交談，但我覺得她們兩個人好像對我很熟悉的樣子。”蕭然說：“我很好奇她們是從哪裏知道我的！”
“好。”徐赫乾脆地回答說。
“我還在高家，有些話不方便詳細說，晚一點我再跟你聯繫。”蕭然面對着別墅大門的位置，一直關注着那裏的情形，看到有人從大廳里出來，往她站的角落裏走了過來，輕聲地交待了徐赫一聲掛斷了電話，然後從手包里掏出一支煙來點上。
“怎麼在這裏抽煙？”來人正是歐陽旭，他低聲問她：“不習慣裏面那樣的場合嗎？”
蕭然微微側身，看着他反問道：“你怎麼也出來了？”
“來找你！”他倒直接，毫不掩飾。
“什麼事？”蕭然淡淡地問。
“你是蕭家的人嗎？”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不重要！無論你是不是蕭家的人，我都要你。”歐陽旭回答說。
“那你何必有此一問。”蕭然再次堵住他的話，緊接著說：“歐陽太太很漂亮，又是京城的世家之女，你應該對她專心一意。”
“蕭然，我以為經過上次的談話，你對我應該有所改變。”歐陽旭對蕭然忽然的疏離很是不滿。
“歐陽旭，你想讓我怎樣改變？接受你，做你的地下情人嗎？”蕭然突然變了臉色，聲音很低，語氣很差地說：“如今的我究竟是有多不值錢？竟然要去跟一個三流世家出身的女人搶男人嗎？”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歐陽旭臉色也冷了下來。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蕭然將手中的煙蒂扔到地上，用腳輕輕踩熄，眼睛盯着地上，情緒十分低落地說。
“蕭然！”歐陽旭見她如此，對她真是又愛又恨，“我會讓周嘉薰離開的，但我需要一點時間。”
“你要做什麼，怎麼做，都不需要向我解釋和說明，我也不想知道。歐陽旭，我求你放過我好嗎？”蕭然抬頭看着他背着光線的臉，無奈又無力地說。
“我已經錯過一次，蕭然。我不想再錯過第二次。”歐陽旭雙手抓住蕭然的肩膀，用力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裏，汲取她身上的味道，自然芬芳的香氣若有似無的縈繞在他鼻尖。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跟自己常用的寄情水的味道很類似，但又有些許不同。難道她用的是女士版的寄情水嗎？她明明知道自己用的是寄情水，卻選擇了同一系列的女款。如果她真的對自己一點情意也沒有，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
“可是，歐陽旭，我們已經錯過了。”蕭然幽幽低語，似有無限感慨：“我不想介入別人的婚姻，不想做個不道德的女人。”
“不，蕭然，你沒有破壞別人的婚姻，也不是不道德的女人。”歐陽旭雙手扶住蕭然的雙頰，令她抬頭與他四目相觸，看到她眼裏晦暗不明的點點情愫，他激動不已，她終究還是為自己動心了。“蕭然，再給我一點時間。”他輕聲請求，低頭吻上她的香唇。
晚風輕輕吹過，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蕭然閉上眼睛，忍住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忍住自己想要推開他的衝動，忍住內心對自己目前這種作為的鄙夷，她對自己說：蕭然，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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