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花宴
初春的羽殿,桃花含苞,潔白檐角下,風鈴隨風發出清脆的聲音,穿着粉色、綠色宮裙的宮女穿梭着,手中捧着食盒,朝着後殿花園行去。
“殿下,這株虞美人開的真好”,周池羽坐在荷池邊的小亭子裏,撐着下巴,望着滿園的花色,發獃。
在漠北,城外有戰鼓、硝煙,就算前面是兇猛善戰的骨赫,可是,身後有着黑虎軍奮力的吼聲,有團結的寧家人支持,還有身邊的蘇沐雪,從不覺得孤單。
回宮后,彷彿就剩下一個人,在鬥着。
“殿下,長公主派人送來一張貼子”,夏菱遞過來帖子,洛水金箋,描桃花扇,一邀花宴,周池羽翻看着金箋,卻見夏菱欲言又止的,淡淡道,“有話就說罷,吞吞吐吐的”,
夏菱作了個福,有些忍俊不禁道,“聽說長公主每年的花宴,邀京城中的皇親貴胄,專為撮合城中尚沒婚配的公子小姐,沒想到,今年,竟邀了殿下”,
周池羽愣了愣,把金箋隨手擺在案邊,“每年的花宴都是城中盛事,這回,奴婢聽說,花宴辦的很隆重,因為,滇王回京了”,夏菱在旁說道,
“夏菱姐姐,花宴跟滇王回京有什麼關係啊?”,旁邊小宮女大着膽子問道,“滇王乃長公主的駙馬,就是不知,此次邀請公主殿下,跟滇王回京可有關係?”,夏菱繼續說道,“恐怕長公主要給殿下物色駙馬了”,
“哦?”,周池羽戲謔地挑了挑眉,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夏菱見她並無不悅,膽子大了些,道,“殿下已年滿十六,是到了婚配年紀了”,
周池羽掃了眼夏菱,道,“夏菱亦是十六芳華,可是在暗示本宮替你尋個夫君?”,“殿下”,夏菱羞的滿臉紅,直道,“奴婢不嫁,只守在殿下身邊”,
“曲兒,你說她說的可是實話?”,周池羽看向小宮女,曲兒捂嘴,偷笑道,“前兩日,奴婢見夏菱姐姐偷偷綉鴛鴦呢?”,
“曲兒,休要胡說”,夏菱滿臉通紅,追着曲兒打,性格活潑的曲兒,躲閃了兩下,笑道,“年十六,在曲兒老家,早該嫁人生子,老家人俗稱破瓜年華,夏菱姐姐何須害羞”,
周池羽皺了皺眉,臉上有些不悅,夏菱停住腳步,板著臉斥道,“小丫頭片子,學些粗言粗語的,要再說,小心罰你不許吃飯”,
曲兒瞧了瞧周池羽的臉色,忙的跪下,說道,“曲兒口無遮攔,唐突了殿下”,“算了”,周池羽已無心情,沉着臉,往殿內走去,道,“拒了”。
夏菱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說道,“聽派貼的人說,長公主也邀了蘇大人”,周池羽腳步頓了頓,夏菱繼續道,“聽聞李公公說起,蘇丞相物色看中今年的新科狀元,恐怕是想讓兩人先見見”,
周池羽停下腳步,笑道,“似乎有點意思”,她信手握過一朵虞美人,卻也不摘,只是放到鼻尖嗅了下,道,“閑聊無事,湊個熱鬧也好”。
小宮女曲兒,看到殿下躬身,想要獻殷勤替殿下把花折下,卻被夏菱攔住,輕聲道,
“殿下憐花,只賞不折”。
據聞昭寧公主應允花宴之邀后,長公主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京中權貴公子,文人墨客,想盡辦法擠到長公主府,但求請帖一張。
花宴當夜,長公主府里,燈火通明,琴瑟簫樂,湖邊垂柳,掛滿了燈籠,百花齊放,所到處皆是花香醉人。
周池羽着金絲軟言羅,淺粉曳地望仙裙,夏菱怕夜裏天涼,給她披了件軟毛織錦披風,最妙的是頭上佩的虞美人絹花,以杭貢的緋綾、紋紗而做,柿嫡花者,栩栩如生,純白染一圈淺粉,如害羞的美人。
“昭寧見過長公主”,周池羽先去拜見長公主,為抵春寒,屋裏烘着地龍,香爐里熏着香,長公主身着海棠蟬紗絲衣紅紗,勾勒出玲瓏身段,慵懶的躺着,已是不惑年紀,卻是肌膚光滑,腮紅肌雪,有幾分醉卧海棠的模樣。
“今日自家宴席,不必多禮,自在些,給昭寧公主奉茶”,長公主輕笑道,讓周池羽坐,周池羽抬眼,見長公主身邊的侍女,個個姿容絕色,身段嬌美,跪在長公主身邊,服侍她飲酒,喂葡萄。
輕紗雪紡,滿室熏香,地龍烤的人發熱,周池羽不免想到,滇王常年在西蜀,長公主獨自留在京城,看來日子倒也非無趣,各過各的逍遙日子。
“怎地,看本宮的侍女出神了?”,長公主笑道,款款起身,把手遞給侍女托住,軟軟靠在侍女身上,隨着走動,侍女雪紡紗的白皙胸脯涌動着,蹭着長公主的手臂,周池羽稍有些彆扭地移開了目光,。
“走罷,客人都到齊了”,長公主招手,把周池羽叫過去,二人往席間走去。
走到席間,周池羽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的蘇沐雪,看看周圍,誰人不是精心打扮,錦袍盛輝,而她,一身素淡的不能再素淡的衣裳,不簪花立釵,淡然坐在席間,若是走在外面,誰能想到這是蘇家長女,朝中左思諫大人。
“喏,那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林文軒,陳侍郎的千金陳翩翩,李御史的小妹李錦瑟,這次花宴,有不少姑娘為他而來的”,長公主說道,
長公主所指的林文軒,一身雪色暗紋錦袍,頭戴玉冠,俊秀溫雅,倒真是個面冠如玉,芝蘭玉樹的人,才情學識,家世不俗,難怪招蜂引蝶了。
男女分席而坐,林文軒則正對着蘇沐雪,與滿屋錦袍華裳不同,二人皆是素淡純白,氣質淡然,與眾人顯得突兀,與彼此,卻顯得極為相配。
“看來,林公子似乎已心有所屬了”,長公主笑道,周池羽沒作聲,只是跟着她走過去坐下,“拜見長公主、昭寧公主”,席下的人行禮道,左右望了下,滇王並沒有現身宴席。
周池羽看到蘇沐雪投過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偏了偏頭,望着廊外,一株花探出來。
席后是每年花宴的重頭戲,長公主會出個彩頭,誰人奪的,可贈與心儀之人,被贈之人不得婉拒。
“今年的彩頭乃大匠師凌峋所作”,長公主剛說罷,立刻引來熾熱的目光,雖說京城子弟早已看多了各種奇珍異寶,但大匠師凌峋之作可是千金難求的。
長公主命人呈上托盤,盤中卧着一株含苞金蓮,翠玉作莖,純金作蓮瓣,“一株千重翠玉寒金蓮”,
翠玉黃金,並不稀奇,眾人興緻缺缺,長公主環視四周,命人撥亮了燭火,在搖曳火光中,金蓮散發出燦然的光澤,漸漸的,耀眼的光芒閃爍,蓮瓣竟緩緩舒展開來,金光熠熠中,彷彿活的蓮花盛開,栩栩如生。
伴隨着陣陣驚呼,那薄如蟬翼的蓮瓣一層層的展開來,彷如千疊萬重的雲霞,有千層之多,待的蓮瓣完全展開來,蓮心裏有數百根細如髮絲的掐絲琺琅彩,在金光中五彩斑斕,華麗奪目。
長公主徐徐呼了一口氣,那寒金蓮薄如蟬翼的蓮瓣,細如髮絲的蓮蕊,竟真如活物般隨風搖動起來,搖曳中金光熠熠,華彩絢爛,叫人咋舌稱奇。
“徐公子,可否幫小女求的此蓮?”,吳家小姐已顧不得矜持,徑直開口詢問道,“在下定盡全力”,太史徐航連聲應道。
各家公子、小姐都在堂中,三三兩兩的聚着,就不知為今年的彩頭所作的題目是何?紛紛猜想是作詩、還是應對,抑或是去年的猜謎。
“今年的題目是尋物”,長公主笑道,領眾人到了心蓉湖,乃先太皇欽賜之地,廣可泛舟,湖上飄着數千盞蓮花燈,星星點點,猶如天際墜落的星子,又如流動的銀白緞帶,煞是好看。
“本宮已將一株與翠玉寒金蓮相差不多的鎏金鏤空蓮藏在湖中蓮燈下”,長公主笑道,話音未落,已有性急之人,搶過了湖邊的小舟,划水往蓮花燈而去。
“瞧瞧,我就說這寧琥還是性子急,只顧討美人歡心了”,長公主取笑道,“謎面是,仰望心湖山水色,翠幕煙波藏不得,一聲聲在蓉橋西,下有黃鶯恰恰啼”。
“心湖、蓉橋,西”,徐太史一聽,低聲說道,“謝長公主提點”,轉身上了小舟,往蓉橋西邊而去,“蘇大人,失陪”,林文軒拱手對蘇沐雪說道,見她點頭,頓了頓,又道,“林某定當竭盡全力,為蘇大人求得此蓮”。
“你...”,蘇沐雪剛要開口,林文軒已轉身離去,“不必...”,剩餘的話語消散在風裏,蘇沐雪低低嘆了口氣,朝着周池羽走去。
“蘇大人,本宮正有話跟你說”,長公主拉住了蘇沐雪,偏頭對正要離開的周池羽說道,“昭寧想要一試嗎?”,周池羽搖頭。
客人都聚集在心蓉湖四周,繁花盛開的後花園,反而清寂,清香四溢,萬千花朵,孤芳自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