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異能現

第1章 異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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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漏風的屋頂,動一動就嘎吱響的木床板,以及身上蓋着的一塊臟膩到發黑的破麻布。

蘇青荷醒來后的第一反應是被綁架了。

她還記得她昏迷前,那輛沖她直衝而來的貨車,明顯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要她的命。她連人帶車被撞下山崖,掉進了海中,難道是兇手見她命大,沒死成,又索性把她綁架進了鄉下山溝里?

然而腦袋裏不斷湧上來的陌生記憶,以及這副明顯不屬於她的、瘦到皮包骨的小身板,提醒着她一個更為糟糕的事實——她穿越了。

“阿姐,感覺好些了嗎?”

沒等蘇青荷梳理完多出來的記憶,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聽到動靜跑進屋來,趴在床邊一臉關切地巴巴看她,聲音軟糯糯的,夾着一絲緊張。

小男孩很瘦,袖口褲管都在空蕩蕩地晃悠,雙眼紅腫,臉色慘白,活似一張被風一吹就倒的小紙片。

小男孩的臉與湧出來的記憶重合,蘇青荷片刻就認了出來。他叫蘇庭葉,是她的親弟弟,而這副身體的原主人也叫蘇青荷,年僅十四歲。

他們的父親早在四年前被征了兵,到現在還了無音訊,多半死在了沙場上,而她娘秦氏帶着一兒一女,多年來積勞成疾,全憑着喝苦藥吊著一口氣。

就在昨天,她娘親喝完葯睡下后便再也沒有醒來,蘇青荷因為受不了打擊哭得昏厥過去,然而醒來后,蘇青荷還是蘇青荷,只是靈魂已全然不同。

穿越這個事實擺在面前,蘇青荷認命般地長呼一口氣,坐起身來,揉了揉蘇庭葉毛茸茸地腦袋,強擠出個笑臉道:“我沒事,別擔心了。”

既然命運已是如此,自憐自哀毫無意義,且現下不是傷感追憶的時候,而是適應及生存。

如果多出來的記憶沒錯,她現在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

蘇青荷穿上布鞋,站起身來,掀開隔簾,果然,一陣淡淡的屍臭味襲來,現在正是大暑天,她娘親的身體不過一夜就隱隱的發臭了。

蘇青荷走到秦氏的床榻前,扯過一旁的薄棉被,輕輕地罩在秦氏已經微微發硬的身體上。

秦氏不過才三十齣頭,臉上就有了很深的皺紋,在眉頭上有個很深的川字,蘇青荷記憶里對她的印象也都是緊蹙眉頭,鮮有笑顏。

也是,任誰不到三十歲就當了活寡婦也不會天天樂呵呵,她父親被募兵時蘇庭葉還尚在襁褓之中,秦氏艱難地拉扯着一兒一女,自己省吃儉用,可少了男人這個頂樑柱,家裏還是入不敷出。

蘇青荷的印象里,秦氏並不是一個溫柔體貼的母親,卻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母親。

家裏僅有兩畝薄田,後來秦氏直到病重到下不了地時,才把田地交給了二叔父打理,每月只收點微薄的租金。可饒是在病榻之上,她也為了補貼家用做着綉工,十根手指全是針孔和厚繭。

秦氏安靜地躺在那兒,嘴角似掛着若有若無的笑,眉頭川字皺紋也舒展開來,似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蘇青荷已經把多出來的記憶基本梳理歸納完畢,但某些細節還是混亂記不清楚。比如,她打開米缸,驚訝地發現裏面早已結了蛛網,比如,她翻箱倒櫃卻只摳搜到了十三枚銅板。

灶台上有些剛摘回來的豆葉,罈子裏還有一點腌制好的芥菜,蘇青荷遠遠地能看見對面人家的樑上還掛着點臘肉和魚乾,而自家則是一點葷腥存貨也無,真的是窮得叮噹響。

想來也正常,秦氏病倒后,每次去鎮裏抓藥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秦氏節儉,基本是一付中藥煮了又煮,能連喝好幾天,這也與她病情逐漸惡化有着直接關係。

思至此,蘇青荷對這身體原先的主人萌生出怒其不爭之感。在這個時代,蘇青荷這個年紀再過一年都可以嫁人了,卻還像沒長大的孩童一樣,好吃懶做,每天睡到正午才醒,然後照着鏡子顧影自憐,或是搬了凳子坐在門前曬太陽。

自秦氏病重后,蘇青荷統共也沒燒過幾次火、做過幾次飯,把這擔子理所當然地撂在年僅五歲的弟弟身上。

按蘇青荷21世紀的審美來看,這副身體的樣貌實在不敢恭維,五官和蘇庭葉有幾分相像,屬於小巧清秀型,但由於長期營養不良,養成了小雞仔加飛機場的身材,皮膚也是蠟黃暗淡。

渾身唯一的亮點就是烏黑而濃密的睫毛,但仍掩蓋不住那雙因過瘦而微微凹陷,黯淡無神的雙眼。

直到秦氏歪頭咽氣的那一刻,蘇青荷才恍然驚醒,鋪天蓋地的無助感襲來,打破了她一直給自己構築的美夢,像是一直在背後支撐她肆無忌憚的那根蘆葦被人生生折斷。

她才發現這個家,早已不是父親當年還在的時候的家,屋頂的漏洞好久沒補上了,弟弟很久沒穿過新衣裳了,好久沒見過娘親戴過首飾了,缸里的米面都在一天天的變少,原先在村裡算得上富裕的家,不知何時變得如此窮困潦倒。

她原先還抱怨過秦氏是守財奴,守着積蓄不花,每日只給他們姐弟吃清粥腌菜,卻不知,他們家真的已經窮到揭不開鍋的境地了…

她瘋狂地痛哭,懊悔自己沒有早點醒悟,懊悔沒有給娘做過一頓熱乎的菜飯,懊悔半夜娘親喊痛的時候,因為天黑而沒有去鎮裏請郎中…

可那時,一切都遲了。

“阿姐去一趟二叔父家,你在家好好待着知道嗎?”蘇青荷轉過身,對蘇庭葉囑咐道。

在她發現她們家全部的家當僅剩下十三個銅板時,想要給秦氏買副棺材好好安葬,也就只有借錢這條路了。

蘇庭葉知道蘇青荷是想去借錢,低頭看着腳尖,躊躇地小聲地答道:“我去找過二叔父了…”

蘇青荷楞了下,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二叔父原本說是借的,但二嬸嬸說沒有餘錢了…”蘇庭葉仰着巴掌大的小臉,扯出一絲笑來,“或許是真的沒余錢了,這兩年的收成不太好…”

蘇青荷默然,她知道二嬸嬸向來吝嗇,平時秦氏去討要田地租子錢都很艱難,卻沒想到會尖酸無情到連棺材錢也不肯借。

患難時刻最見事態炎涼,對於這點,曾經混跡商戰、見慣了大起大落的蘇青荷深有體悟。現下連唯一的親戚都不管不問,她不得不再考慮出路了。

把那兩畝田地賣了?不行,田地對於鄉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她姐弟二人還要靠這二畝地吃飯,這是最後的保障,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賣。

而家裏其它值錢的東西…蘇青荷靈光一閃,蹲下來開始翻找秦氏床底下的雜物。

片刻后,蘇青荷撅着屁股,扒拉出一個還算做工精巧的桃木妝奩,上面落滿了一層灰,可見很久沒有用過了。打開第一層,空空如也,第二層平整地放着兩張地契和田契,而第三層抽屜拉開后,裏面孤零零地放着一個嬰兒腳掌大小的翡翠吊墜。

粗豆種,水頭短,刻工粗糙,擱現代頂多一千多塊,蘇青荷只瞄了一眼便對這吊墜下了評價。

但已經是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唯一值錢的東西了,秦氏剩下的最後一件嫁妝,不知道夠不夠買棺材的錢。

蘇青荷拿起那塊吊墜,在手指碰觸到吊墜的一瞬間,突然一股熟悉的熱流從指尖直達心底,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吊墜內部的畫面。

黃豆大的顆粒密佈,白綠色的短柱晶體交輝雜錯,一切與玉墜的外表一樣,但卻像是用放大鏡放大了數倍的鏡像,映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蘇青荷的手忍不住在發抖,她的異能居然沒有隨着她的穿越消失!她通過觸摸還可以看到玉石的內部結構!

這是蘇青荷自打出生從娘胎里就擁有的異能,只要手指觸碰到玉石表面,就可以看到其內部景象,簡直比堪比x光線。不過也僅限於玉石,蘇青荷試過別的材料,如寶石、瓷器等,或是用除了手指的其他部位觸摸,異能都無法觸發。

也正是因為這個能力,她從十歲起就在賭石界嶄露頭角,可以說是因為她,才讓原本日漸沒落的蘇家一越成為國內第一珠寶大亨,別人都道蘇家出了個賭石天才,只有她父母家人知道,她的天才之名源於她的超能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隨着蘇家在珠寶界的地位水漲船高,蘇青荷的父母意識到她的這種能力是多麼可怖,為了保護她,命令她再也不許碰賭石。蘇青荷以為蘇家的防鎖已經很嚴密了,不會有外人知道她的秘密,且她已宣佈退出賭石圈,究竟是誰想要她的命呢?

蘇青荷甩甩頭,前世的問題已沒必要去想,自己究竟是溺死海中還是被另一個蘇青荷給佔據,都也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還擁有異能,這或許是擺脫現在困境最重要的契機。

可根據她的記憶,現在的朝代為西夏,她身處的國家叫夏國,是現今五大國之一,緊挨着的還有北疆、南曼、西越、東凪四大國,完全是歷史上不存在的國家。

而賭石這種玩法,基本是從明清才開始盛行的,單從這個時代的農業發展來看,是遠遠沒達到明清時候的程度的,耕作灌溉的工具基本是曲轅犁和水車,大概和隋唐時期相仿。

如果這個時代的人沒有賭石的概念,都是現采現開,那她這身異能就完全無用武之地了,她總不能跑到哪個山溝溝的礦洞裏去當個開採工人吧?何況採到也不歸自己,也得上交給包礦場的大地主。

蘇青荷就像兜頭被澆了盆涼水,略感沮喪地把吊墜揣進懷裏。

“阿姐,真的要把它當了嗎?這是娘給我們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一旁的蘇庭葉滿眼不舍,秦氏在窘迫到這種地步也沒想過要當掉這塊吊墜,可見在其心中的重要性。

蘇青荷伸手揉了揉他糾結成一團的包子臉,勸慰道:“別擔心,阿姐遲早會把它贖回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娘入土為安。”

自家阿姐從未對自己有過的這樣親密的舉動,蘇庭葉有些不適應,條件反射地微偏了下頭,半響,抬眼定定地看她:“嗯,我相信你,阿姐。”

蘇青荷懸在半空的手微僵了僵,不由得在心裏嘆口氣,對於五歲的孩子來說,他的表現未免也太平靜了,平靜到有些可怕。娘親屍骨未涼,姐姐哭到昏厥,他居然第一時間想到是跑去二叔父家借棺材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五歲的小包子身上背負的太多,蘇青荷感嘆之餘又有些心酸,不過現下也沒有時間給小包子做心理輔導,她娘的屍體再耽擱下去就要徹底爛了,趁着現在太陽還未下山,必須快些趕到鎮集去。

與小包子這尷尬又有些疏遠的姐弟關係,只能日後慢慢地修補了。

蘇青荷以防萬一,揣上了那十三文錢,按着記憶里的方向,快步向鎮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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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點酥(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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