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收了個單靈根、還願意當自己鼎爐的好徒兒,蕭銘覺得自己的人身目前算是圓滿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將自己的徒弟+鼎爐拉扯長大。畢竟蕭銘現在已然是金丹期,鼎爐的修為太差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更不用說蕭銘答應陸天羽就算採補也不會對他的根基造成損害,所以首先便要讓自家徒弟奠定好基礎。
所幸,單靈根的修鍊速度很快,陸天羽毅力不錯,也不像是沒有悟性的類型,再加上蕭銘手中自前輩那裏傳承下的高階功法與丹藥,蕭銘大約並不需要等待太久。
人心易變,就算雙方都發了心魔誓,為了保證陸天羽能夠如自己所願,必要的感情經營也是需要的,所以當陸天羽提出想要回家一趟,收拾一下東西后,蕭銘沒有過多猶豫便點頭應允。
——反正,如今玄鉞也不在城中,只要小心一些,並不成問題。
陸天羽所在的陸家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修真世家,每一代都會期盼着出現一兩名天才、被大宗門接納,而家族中也有老祖坐鎮,在俗世中算是威震一方。
當然,如今混到蕭銘這個地步,一般的修真世家已然不會放在眼中。若非他金丹受損、直接殺進陸家給自己的好徒兒討回公道也未嘗不可,可如今的他也就只能做到隱匿身形,領着陸天羽穿過陸家宅邸周圍的陣法,悄無聲息地將他送回原先居住的地方而已。
陸天羽在陸家的待遇相當糟糕,破舊的居所連陸家的下人都不如,不過所幸陸天羽的生存能力不錯,將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收拾地乾乾淨淨,總算有了點“家”的模樣。
陸天羽對着一個木製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隨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了下來。
“……這是我母親的牌位。”陸天羽戀慕地摸索着牌位,表情沉鬱狠戾,“她是被陸家害死的,我絕對不會繞過他們!”
即使將陸天羽收為徒弟,蕭銘對於對方的恩怨情仇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他隨手扔給陸天羽一枚儲物戒:“不過區區陸家罷了,以你的天賦,待你踏入道途后,報仇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陸天羽心中涌動的仇恨被蕭銘的舉動弄得一滯,他手忙腳亂地接住儲物戒,看上去有些驚訝:“這——這是給我的?!”
儲物戒,是比儲物袋更加高大上的東西,後者只要是修者都人手一個,而前者只有身家頗豐者才能用得起。儲物戒比之儲物袋不僅空間更大、更安全、樣式也更美觀,同樣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陸天羽也只在陸家的家主、長老們手中見識過,完全不曾想自己的新師父一出手便如此大方。
看到陸天羽難得露出如此稚氣的表情,蕭銘微微一笑:“不過只是區區一枚儲物戒便如此驚訝,你今後要吃驚的事情還不知凡幾——呆在陸家不過是坐井觀天,跟着我,你會見識得更多、更廣。所以,不要被複仇、被陸家限制住眼界,他們只是你前進路上的一顆小石子,隨意踢開便罷了,不值得你注入太多心神。”
蕭銘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陸天羽不由得熱血沸騰,看向蕭銘的目光愈顯炙熱。
成功刷了一把好感度的蕭銘頗為滿意,緩聲告知陸天羽該如何使用儲物戒后便幫他將寥寥無幾的東西裝了進去——畢竟陸天羽尚未能引氣入體,儲物戒暫時是用不了的。
陸天羽手腳利落,很快便收拾好行裝,就在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之時,原本荒涼的小院內卻突然闖進一堆人。
“陸天羽!據說今日你竟然擅自離開陸府,你可知錯?!”為首那人尚未顯現身形便先聲奪人,陸天羽反射性地身體一僵、面色發白,而蕭銘則微微皺了皺眉。
很顯然,來人給陸天羽留下過不小的陰影,說不準會釀成心魔、妨礙進境。蕭銘在陸天羽求助般望向自己的時候略一沉吟,轉瞬間做出了決定:“去會會他們。”
發現蕭銘氣定神閑,找到了靠山的陸天羽也定下心神,深吸口氣,推門走了出去,朝着為首的男子行了一禮:“舅舅。”
被陸天羽喚作“舅舅”的陸家家主不過築基初期,卻養尊處優、氣勢不凡。他狠狠皺眉,剛待要斥責陸天羽,便看到蕭銘施施然跟在陸天羽的身後走了出來,一身修為令他完全琢磨不透。
頓時,陸家家主臉色微變、話鋒一轉:“敢問這位前輩是……?”
“一介散修罷了,不值一提,剛剛收了天羽為徒,此番前來是為他打點行裝。”蕭銘的語氣彬彬有禮,卻又帶着幾分微妙的高高在上,讓陸家家主的表情又難看了幾分。
雖然蕭銘態度輕慢,又算得上是擅闖,但礙於他的修為,陸家家主就算心氣不平也不得不好言相勸:“這位前輩大概並不了解,天羽他——”
“他是個半妖?”蕭銘不耐煩地打斷,“這我知道,可半妖又如何?就算他是妖族,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妖族心異,晚輩身負責任,唯恐他成長起來後為禍鄉里,還請前輩見諒。”陸家家主深施一禮、道貌岸然,而蕭銘卻清清楚楚地從他眼中看出了貪婪和不甘,顯然,陸天羽身上有着一個秘密,足以讓這位陸家家主忍受着痛恨和厭惡,將他養大至今,還不允許他像是其餘陸家子弟那般修鍊入門功法。
蕭銘心下猜疑,卻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陸天羽警惕心極強,他們雖然已為師徒,卻更多的是一場互利互惠的交易,彼此間信任並不算多,還需要多加磨合,才能有更恰當的時機問出對方的秘密。
“天羽既為我徒,自然由我教養,何須你等指手畫腳。”眼見陸家家主態度堅決,蕭銘衣袖微震,不悅叱道。
瞬時間,金丹修者的威壓便在整個小院中彌散開來。陸家家主只覺得胸口處一陣悶痛,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而他身邊的其餘陸家長老與子弟們也搖搖欲墜,甚至有幾名修為尚淺的小輩已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雖然蕭銘使不出金丹期的實力,但是用威壓嚇嚇人還是得心應手的,陸天羽站在蕭銘側後方,緊緊拽着他的衣擺,雙目閃閃發光地看着陸家家主此刻狼狽的姿態,只覺得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陰翳轟然散去,瞬時間天朗氣清——曾經覺得無法逾越的巨山其實卻如此的不堪一擊,簡直讓陸天羽又好笑,又悲憫。
發覺自己的小徒弟心境突破了,蕭銘滿意地微微一笑,也不枉他冒着風險與陸家人對峙。只可惜,就在蕭銘打算見好就收、離開此處之時,一聲斷喝卻令他心中一緊。
“一介散修,竟跟在我陸家猖狂,莫非欺我陸家無人嗎?!”蒼老的聲音如若洪鐘,轉瞬即至,很顯然,原本在閉關的幾位陸家老祖已然出關,正迅速朝着小院趕來——蕭銘還是小瞧了陸天羽身上的秘密,竟然連閉關中的陸家老祖都不管不顧地匆匆出關,顯然是極為看中陸天羽的價值。
……這樣一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為首的老人已是築基巔峰,半步金丹,其餘幾名老者最差也是築基中階,這些老者陽壽將盡也沒有結成金丹,資質並不算太好,若是往常,蕭銘並不會放在眼中,只是現在就有些令他頭疼了。
蕭銘暗道一聲糟糕,他對上為首的老者尚有幾分勝算,但是倘若其餘幾名老者也加入進來,那他便會落入下風——所以為今最重要的應該是擒賊先擒王、先聲奪人,隨後趁機落跑。
——蕭銘一點都不認為打不過就跑有什麼丟人的,這可是他身為散修時最慣常的做法,也因此才能掙扎着活到現在。
給自己的新徒兒遞了個眼色,陸天羽頓時心領神會,不由得有些無語——剛剛覺得自家師父霸氣側漏,結果分分鐘就被打臉,這樣真的沒問題?
不過即使如此腹誹着,陸天羽也記得自家師父金丹將碎,不能與人硬碰硬,立刻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為自家聰明乖巧的徒兒點了個贊,蕭銘雙手一抖,將自己慣用的法器握在手中:“沒想到,連陸家老祖都現身了,但既然已經收他為徒,自然不可出爾反爾——倘若我必須要帶天羽走呢?”
“那你便也自己留下——”陸家老祖尚未說完,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鈴音,一個不防,腦中便是一亂。
蕭銘的法器是一對雙月環,進可攻退可守,最重要的是環末處繫着兩對鈴鐺,看上去平凡無奇宛若裝飾,實際上卻是頗為有效的音攻法器,能夠亂人心智。蕭銘曾以這兩對鈴鐺陰過不少人,直到與玄鉞結為道侶后才收手、換成更加光明正大的方式——當然,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底牌,省得萬一東窗事發,卻早已被敵人將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
無疑,這一次陰險的偷襲再次大獲成功,除了陸家老祖和蕭銘以外,沒有人聽得出這鈴聲有何異樣之處,而等到他們發覺蕭銘突然出現在陸家老祖身側、舉起武器,而陸家老祖卻一副神色迷離的模樣沒有任何躲閃跡象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蕭銘出手狠辣,絲毫不留餘地,將自己所能調動的真元全都集中在這一擊之中。陸家老祖連痛呼都沒有發出便瞬時間沒有了生息,而這一狠戾的手段自然震懾住了其餘陸家之人。
眾人看不透蕭銘的修為,只能看到原本被他們仰望的陸家老祖連蕭銘的一擊都沒有抵抗之力,便死得如此乾脆利落。艷紅的血滴濺在蕭銘的眉間,硬生生將那張原本平淡無奇的面孔襯得妖艷鬼魅,他一腳踏着陸家老祖的屍骨,側頭淺笑,眼神卻冰冷異常:“到底是我這徒兒重要,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諸位都是聰明人,何不仔細掂量一二?”
說著,他抬手朝陸天羽招了招,只見自己的小徒弟似乎也被震懾住那般,手腳僵硬卻毫不猶豫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衣擺。
蕭銘漫不經心地摸了摸陸天羽的頭,冷漠的目光在陸家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就在他們面露遲疑、下意識後退一步的時候,蕭銘果斷催動了早已準備好的符篆——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