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父女相見

簡潔的會客廳比從外面看上去還要大些，木質的地板，木質的傢具，還有一個巨大的光腦屏幕。

其他的地方擺了不少花盤，而且花開的非常嬌艷。

其實這有點讓修斯特吃驚，阿爾傑並不喜歡花卉，也不懂得照顧這些東西，難道是這些年來養成的習慣。

他看見了通向二樓的樓梯口。

“查爾斯，你在這裏等我。”修斯特說完，就往樓上走去，樓上先是一個狹窄的走廊，走廊上鋪着厚厚的人魚地毯，一看這是家裏有人魚才會有的東西。

有一個房間外還停着一輛懸浮的人魚椅。

皇帝雖然知道阿爾傑拖着尾巴行動並不十分方便，可是哪裏總讓他覺得有些變扭。

而房門開着，露出了一道縫隙，皇帝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門，他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或者是來到了一個女孩的房間裏。

嫩綠色綴滿小白花圖案的床單，還有一個擺放着各種護膚用品的簡易梳妝枱，整個房間裏都充斥一股香甜的氣息，皇帝疑惑的抬了一下頭，就看見木質窗格子前，掛着白色蕾絲的窗帘，而床頭上還躺着一隻白色胖胖的熊布偶。

毫無疑問的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少女的房間。他的確是聽說阿爾傑有孩子，難道這個孩子是個女孩。

皇帝那張萬年嚴肅的表情上，突然掛起自己也壓不下去的微笑，他彷彿就看見一個漂亮的少女喊自己父親。這種心裏彷彿要溢出的溫柔感覺，不知道如何形容。

是個女孩，乖巧的女兒，哪怕是個beta,皇帝發誓也會將她寵成一個小公主。

皇帝輕輕的關上了門，將腳步聲放到了最輕。

那麼阿爾傑的房間在哪裏呢？他想。

然後他又試圖去推開另外一扇房間的門，西銀河神聖帝國的皇帝此刻就像一個上別人家冒險的小孩一樣，充滿了好奇心。

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有一台小型，型號陳舊的光腦，還有一個金屬架子，架子上擺着好些書，還有各種各樣的伊利亞特的模型。

然而比起那個房間來，這個房間簡直簡陋到了極點，也凌亂不堪，衣服褲子被扔到到處都是，桌子上擺着好些裝置，還有些散落的零部件。

靠牆邊的地方，還有一張簡易的摺疊床，灰色的床單，灰色的被子，簡直讓皇帝目瞪口呆，這是一個下人的房間嗎？他都忍不住這樣想，整個房間都是單調的顏色，唯有伊利亞特整整齊齊的擺放着。

可是看那些到處扔的衣服，質地極為粗糙，樣式也有點老舊，可是衣服大小卻說明了一切，這是一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男孩的房間。只是皇帝何曾見過這般簡陋的房間。

他從小就有專門的娛樂室，成長之後還有屬於自己的一座單獨的宮殿。即使他把房間搞的再亂，也有智能機械人將他的房間清理的極為乾淨整潔，就是他的侍者，也沒有住過這麼差勁的房間。然而皇帝的腦袋只剩下了疑惑，這到底是誰的房間？而這個凌亂房間裏，卻好像充滿了一個男孩的理想。不知為何皇帝覺得眼眶發酸。

難道是查爾斯差搞錯了地址，他帶着疑惑下了樓來，剛準備跟查爾斯悄無聲息的離開的時候，卻冷不丁突然從背後聽到一聲悅耳的聲音。

“你們是什麼人？”

薇薇安聽到了聲音，最後還是決定從阿爾傑的房間裏出來，她總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這個人非但對自己沒有惡意，似乎還有些親切。一種本能讓她想要知道這個人是誰，那是一種非常令她安心的氣息，薇薇安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即使是爸爸，也沒能讓她有過這樣安全的感覺，有時候只有從哥哥哪裏感覺的到，可是這股氣息卻非常的強大，遠比哥哥強大許多。

查爾斯瞌睡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皇帝轉身。

下一秒，他感覺到了自己激動到發顫的手臂，還有難以壓抑的感情瘋狂的涌了上來，彷彿狂涌的海浪徹底將自己吞沒。

一個擁有着銀白色魚尾的純藍色眼睛的少女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一刻，修斯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查爾斯倒吸了一口冷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魚少女，長得像極了阿爾傑將軍，卻有着菲亞特里斯家族最為純正的特徵。

皇帝突然大踏了一步，他屏住呼吸，彷彿就怕自己從這場夢境之中驚醒一般，他走到了少女的跟前，緩緩的彎下了腰，放低了身體。

用又輕，又溫柔的聲音說道：“我是你爸爸的戰友，我們好多年沒有見面了，我想來看看他，你叫什麼名字。”

“薇薇安，叔叔，你好。”

查爾斯發誓，皇帝一定是別人裝扮的。因為他從來沒見過表情可以溫柔到如此程度的皇帝。

然而薇薇安這句叔叔，卻讓皇帝彷彿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他頓住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是他的女兒，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女兒，這個女孩又長得那麼像阿爾傑。這是有他跟阿爾傑血統的寶貝，他有些激動的難以呼吸，目光無法從少女的臉上移開。

可是骨子裏留着他血脈的女兒，可笑自己卻不能聽他叫自己一聲“父皇。”而這麼多年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世界上的自己早已經不是孤獨一人了，他有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此刻他有多麼希望眼前女兒會認自己，酸澀充滿了胸腔，五味陳雜，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去認自己的這個女兒，他無法對眼前單純孩子說過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薇薇安似乎察覺出這個人的失落。

她問道：“叔叔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看見你太高興了，薇薇安，你跟你爸爸這幾年過得好嗎？”這個簡單問題，卻讓他一直有些難以問出口。

“我很好，可是爸爸他似乎不太好。”薇薇安不知道為什麼，她忍不住想要說出心裏最真實的想法，還有隱隱的擔憂。

她一直都在擔心阿爾傑，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薇薇安其實非常想要抱着爸爸大哭一場，可是她不敢，哥哥也不敢，能得到現在的生活，她已經非常滿意了，爸爸在他們面前維持的勉強，令他們心疼，這種勉強維持的表面，也有破裂的時候，薇薇安多麼希望，爸爸不要在為了他們去面前維持表面上的堅強。

“是......是嗎......”然而修斯特發現，自己只能在薇薇安面前說出這麼簡單一句話來，天呢，那時候他都做了什麼，他毀了一個人，用最恥辱的方式。修斯特看着自己的一雙手，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的時候，彷彿映出了自己全部的罪惡感。

薇薇安瞪大了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可是目光卻總是無法凝聚，總是在四處亂看。

“你的眼睛.......”皇帝問道。

“啊，我從小就看不見。”薇薇安露出一個無所謂的微笑來。

“你不去治療嗎？”皇帝的聲音有着自己不宜不發覺的輕顫。

“沒有錢啊，要治眼睛會花費太多的錢，蘭斯洛特叔叔也沒有辦法，爸爸更需要，不然他連我跟哥哥都認不出來，更不會現在照顧我們了。再說，我早就瞎習慣了。”

“你可以在蓋亞治療，人魚申請的話，全部都是免費的。”皇帝輕聲說道，拉住了薇薇安的手。

“我從小在非常窮的星球長大，那裏哪有什麼醫療條件，可以為一條瞎眼的人魚治療。我生長的地方，都是死了人，屍體爛了都沒人發現的貧瘠星球，我覺得自己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迹了，至少我沒有挨過餓，哥哥還時常上街去搶東西。而我只要在家裏等他們帶回吃得來就好。有時候沒有了東西，哥哥就真的只能挨餓了。雖然有時候他真的有點討厭。”

皇帝半響沒有說話，他啞口無言。

那始終無法凝聚在一起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刺痛了皇帝的心，這個本該一出生就是帝國最尊貴的公主，受到無數人祝福，被無數人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可是卻因為沒有錢而無法治療失明的雙目。她是自己的女兒，而自己卻無法好好照顧她，甚至連她存在都不知道，就在自己疼那個堂兄孩子的時候，自己的孩子卻在受苦。

“今天，我跟叔叔你說的這事情，你都不要告訴爸爸好嗎？我怕他一旦心又要生病。上次在我們那個地方，哥哥鬧了小氣，害爸爸病了，我們差點就真的要變成孤兒了。”

“好，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們不會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你們再也不會受委屈了。”父皇保證，最後一句話他卻只能在心裏默默的說著，可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眼眶有水落下來，這是他將近一百年來，心臟最疼的時候，就是妹妹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疼到這種程度過。

薇薇安伸出了雙手，女兒的手又小又軟，放在了皇帝臉上，將他臉上難以控制的淚水抹去。

“叔叔，不要難過，現在爸爸在我們身邊，我跟哥哥過的很好。”

“薇薇安。”我的女兒，我該拿什麼去面對你，我該怎麼去保護你。

皇帝將自己的臉埋在了薇薇安的雙手裏，他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極了，他的孩子，其實他欠的最多的竟然是他的孩子。

查爾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神的，接二連三的震驚，皇室秘辛，都被他親眼目睹了，可是他無法以旁觀者的角度無動於衷的看下去了。

陛下哭了，無聲無息，身為西銀河的帝國的皇帝，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還是露出最為脆弱的一面。

這是一個父親的悔恨吧。查爾斯想。

午後的房間內，一個平凡的時刻。

嘎查一聲，開門的聲音響了起來。查爾斯回頭，皇帝站起身來。

“爸，你說我這次會取得什麼名次。”迪奧的站在阿爾傑的側面，驚異的看着出現在自己家的陌生人。

阿爾傑手中的抱着的紙袋子，噗通掉在了地上，袋子裏的幾個蘋果，從袋子裏滾了出來，一直滾到了皇帝腳下。

四目相對。

竟沒有一人說話。

而迪奧卻發現阿爾傑的臉色鐵青，胸膛劇烈的欺負，好像是在看到眼前這個人之時，怒火開始彙集。

“爸…………….”迪奧試探着叫了一聲。

阿爾傑混亂的頭腦，冷靜了片刻。他目光如冰，彷彿渾身都是刺一樣，凌厲的彷彿要殺了面前站着的人。

“迪奧，你帶着薇薇安上樓去.”阿爾傑聲音冰冷的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