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魚的體溫

天還沒有黑下去的時候，阿爾傑回到蘭斯洛特他們落腳的地方，這是一片貧民區，房子與房子之間緊密的挨着，形成了一片棚戶區。但就是這片棚戶區卻讓蘭斯洛特他們的一棲身。

他扛着，提着，又背着好些東西，終於放在了餐廳的廚房裏。而這時納姆嬸嬸正在準備晚餐。

納姆嬸嬸看到阿爾傑的尾巴，又看他拿着這麼多東西，又是好一個嘮叨，阿爾傑沒什麼自覺，除了覺得行動不便之外也沒什麼特殊之處，似乎所有看到他尾巴的人，都有點神經質。

納姆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他尷尬的笑着，卻全是在想迪奧回來沒有。

阿爾傑問過好多人：“迪奧回沒回來。”他以為迪奧已經回來了，可是顯然所有的人的回答都是沒見過迪奧。

他這才發現他不知道兒子的朋友，不知道他常去的地方，甚至不知道他除了機甲模型之外還喜歡些什麼，最重要的是，天黑了卻根本不知道上哪裏去找迪奧。

阿爾傑坐在餐廳里，支撐着頭，眼睛卻一直落在窗外，此刻他腦袋裏，全是孩子受傷的表情，跟消失的身影，可是，他也記得迪奧是alpha，自己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開始新星聯的特工訓練，他不該過於去擔心這個孩子，而且修斯特在迪奧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出席各種國家重要會議了，理智告訴他，這個坎要讓他自己度過，可是感情上卻不允許。

“爸爸，哥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薇薇安看見阿爾傑神不守舍的樣子，還是問了問。

“他跟爸爸鬧了點不愉快，薇薇安你知道他一生氣會去什麼地方嗎？”阿爾傑謹慎的問薇薇安。

薇薇安手裏的叉子一頓，放了下來，說道：“這個蠢貨，爸爸，糟了咱們要去找他，我哥這個蠢貨智商是挺高，可是情商特別低，有些事特別想不開，四歲的時候，我頑皮撕了他的書，一直被他記恨到現在，現在還拿着你給他那本書當寶貝，因為他老覺得你不會回來了。他這人特別中二，你是去當兵當然不能隨便回來了，可他老是覺得你會犧牲，有時候還會自己還給你編上一大堆背景故事。

如果咱們不去找他，估計今天晚上他能凍死在外面。順便還要給自己加給特別可憐，可悲的身世什麼的。”

阿爾傑本來是有些難過，可是卻沒想到薇薇安會這樣說迪奧，而且薇薇安一說起迪奧的缺點來，簡直就是停不下來。

可是聽到女兒這般說，他卻是再也吃不下飯了，隨便帶了幾個人，就要出門去找迪奧。

而納姆還有幾個人，又要攔着阿爾傑，可是他心中實在太急，怒火沖沖的揍了幾個人，抓起外衣，就沖了出去。

迪奧冷的開始犯困，他雖然知道不能睡着，可實在是太困了，而且身體冷的似乎麻木了。其實此時的溫度若是換成beta早就凍死了，仗着alpha身體極其強韌，才能在這種時候還只是感覺到困。

他甚至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凍死了，或者是最好的，或許爸爸會後悔那麼對他，會想起他的好來，會為他感覺到難過，不會在覺得他跟妹妹是拖累。

於是這麼想的迪奧，突然覺得自己這樣也挺好的，他認命的蜷成一團閉上了眼睛。

“迪奧，迪奧。”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有人找着急的叫他名字，那是幻覺吧，還是真的是來找他來了，不是不要他了嗎？他想睜開眼看看，卻發現自己的眼睛根本睜不開。

阿爾傑他們在搜索了將近三個多小時的時候，終於發現了迪奧。這個孩子還穿着白天單薄的衣服，臉色已經發紫，他心中一緊，眼眶酸的難受，看見孩子凍成這個樣，胸腔好像被人活生生捅了一刀，無法呼吸。

他急忙推開身邊的人，將外衣脫下里，蓋在迪奧身上，一把就要將孩子抱起來，可是廢了半天勁，他發現到底自己的力氣與以前相比差距巨大，他根本沒有辦法抱起一個十三歲的alpha。

還是一個已經跟在蘭斯洛特身邊幾年的beta，將昏迷不醒的迪奧給抱了起來，安慰他道“他不會有事的，說到底迪奧是個alpha，可是你不行，晚上這麼冷，你受不了的。”

阿爾傑只想狠狠唾棄一把自己，真他媽的不頂用了，什麼時候就連一個普通的beta都來擔憂他了。自己的孩子昏迷，可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還要被人當成一個累贅，可是他竟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出口反駁。

他攥了下拳頭，又鬆了開來，感覺到周圍是真冷，寒風刺骨，一個勁的往骨頭縫裏面鑽，而額頭又開始隱隱作疼。

“你臉色看起來很糟。”那人又說。“你可以穿我的衣服。”

“走，別廢話。”阿爾傑語氣卻格外的冷肅，不由自主說出的話，總有那麼幾分命令的口氣。

對方一番好意，卻被這種語氣駁回，心中也是一時不痛快，他回身面對阿爾傑的眼神的時候，不由自主的閉上了嘴，絕不是因為他是一位omega人魚，這種目光只會讓他忘記阿爾傑本該是孱弱的omega人魚，可那是很沉的眸光，深紫色的眼目波瀾不驚，就好像暴風雨前的陰沉的天空，沉靜的讓人

心裏發憷。

此時他的心情很不好，一個原本慣於被人依靠的人，卻突然發覺自己事事要依靠別人的時候，這種感覺極度不好。

而且迪奧昏迷不醒，讓他更加的焦躁。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一邊是擔心，一邊又是驚覺自己的思維也在漸漸從alpha變成一個omega那樣軟弱起來。他變得不再關心國家如何，理想如何，而是滿腹心思全是孩子。

迪奧被帶回去，蓋上被子，很快臉色就恢復了紅潤，呼吸綿長起來，陷入沉睡之中。

反而是阿爾傑病了，一直持續的低熱，總是退不下去。

他要來退熱的藥片，卻又被一群人給阻止了，不是人魚專用的葯，誰也不敢給他，天知道吃下去會怎麼樣。

“我都吃了幾十年了，也沒怎麼樣。”阿爾傑話一出口，納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非常認真嚴肅的給他講了一個事。

納姆是一個beta中年婦女，早年的時候在帝都給一個富貴人家做過幫傭，那家的主人娶了一位人魚，也就在omega人魚發情期結束后，人魚發起了低燒，可是也不知道是誰給了可憐的人魚alpha跟beta可以使用的退燒藥，到了半夜人魚燒是退了下去，可是卻開始吐血，不停的吐血，後來將人魚轉到了人魚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可是搶救了一晚，到了凌晨還是宣佈了死亡。

阿爾傑聽得皺起了眉頭，他是吃過的，也沒有事，還退了燒，不然這十三年他要怎麼過，不過納姆說的卻也是事實，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海瑟薇那時候剛剛嫁給他，他長年不在家，大部分時間都在軍部辦公，或者出征，海瑟薇似乎病了一次，半夜沒有人，海瑟薇也是誤吃了什麼葯，導致身體大出血，

好不容易救了回來。

他那時遠在邊境星球征討蟲族巢穴，皇帝陛下大怒，緊急把他招了回來，海瑟薇不願意見他，自己還挨了修斯特兩拳，被打斷了兩根肋骨。星際報道全是指責他不關心自己的人魚，後來事情還是被修斯特給壓了下去，畢竟這件事對於皇室來說並不光彩，可是他那時想的卻全是對付蟲族，都沒有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蟲潮爆發，他就又走了。

阿爾傑守在迪奧床邊，想着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多喝點水也能好。

後半夜阿爾傑燒的也有點迷糊，趴在迪奧床邊就睡著了，薇薇安早就被告訴不許靠近，免得也被傳染病了。阿拉曼星球的醫療條件實在太差，人魚醫院更是沒有。

迪奧清晨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阿爾傑趴在他床邊睡著了，銀白色的頭髮有些凌亂。

他到底是年輕的alpha雖然凍着了，可是睡了一覺又生龍活虎起來。這點小事根本不會生病。

迪奧慢慢爬起身，不想驚擾阿爾傑，可是在這樣一個早上看見自己的爸爸，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如果阿爾傑真的不愛他，那麼又怎麼會守在自己床邊一晚上。

心底那點小小的彆扭被抹去之後，迪奧才發現阿爾傑眉頭一直皺着，睡得很不安穩，呼吸也很是急促。

他覺得該讓爸爸好好休息，慢慢挪下床之後，迪奧發現自己竟然很輕鬆的抱動阿爾傑，阿爾傑的體重比他想像的還要輕，迪奧突然湧起一種很奇妙的親切感，這麼輕的身體，是生下他跟薇薇安的身體，自己身上的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能夠呼吸，能夠感覺到溫暖跟寒冷，全是眼前這個人給的，其實只要有這些，他還有什麼可以怨恨的。

他實在不該跟阿爾傑置氣，顯得自己該多麼幼稚不成熟，自己是個alpha啊，不知道父親是誰，爸爸跟妹妹該有他來保護的。彷彿是處於一種本能，迪奧突然萌生出了自責感，他為自己任性的逃跑，跟爸爸置氣，開始後悔，其實再過不久他就會比阿爾傑還要高大，更為強壯.

然而這片刻的寧靜很快就被一個人驚喜的聲音打破了，蘭斯洛特滿面喜悅的沖了進來，大聲叫到“阿爾傑，成功了，成功了，那個人變成了alpha，精神值翻了三翻，已經達到了一般alpha的程度了。我也可以~~~~”

他興奮的撞開了門，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阿爾傑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而迪奧的手落在阿爾傑的額頭上。

“蘭斯洛特叔叔，我爸爸好像有點發熱，昨天出門似乎被凍着了。”迪奧對衝進來的蘭斯洛特說道。

蘭斯洛特臉上喜悅的表情突然急速退去，“他這樣多久了。”

“從我醒來以後，爸爸好像就一直在發熱，好像是低燒。”

蘭斯洛特表情一變，忽然兩手都抱在了頭上，大叫了一聲：“天，正常人都能感覺到他的熱度了，這對人魚來說已經不是低燒了，人魚的正常體溫只有三十一度。”

他話一出口，迪奧才猛然驚醒，他的確是沒有這個常識，薇薇安不曾病過，誰都不曾跟他說過這種事情，可是他自然知道他都能感覺到比他體溫還要高一點的感覺，對人魚來說是個什麼樣的概念了。

蘭斯洛特一把推開迪奧，責備了幾聲，一手環過阿爾傑的後背，一手環過他的魚尾，將人抱了起來，就向來時一樣急沖沖的出去了。

迪奧蒙了一下，回過神后急急忙忙也追了出去，這樣一番折騰，阿爾傑都沒有醒過來。

阿拉曼星球雖然沒有人魚醫生，卻有一些地下診所，而蘭斯洛特恰巧知道這麼一個地方，他也是沒有辦法了，用他自己話來說，就是死魚當活魚醫了，在這麼下去，要是到了三十八度以上，就是蓋亞星上的人魚醫院，也不一定能救得過來。

“媽的。”蘭斯洛特忍不住大罵起來，“阿爾傑，你可別被這麼點小事就要了性命，當年多大的戰役都沒能要了你的命，母皇蟲體都沒能殺了你，今天你要是敢在這裏出事，我就把你屍體丟給你最不想見的那個人。”

蘭斯洛特的話似乎起了點作用，阿爾傑動了下眼皮，竟然迷迷糊糊說了句。“你~~又~~~~欠軍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