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孤玉冷君長恨
86_86936紅玉大步邁回房間,手上的灼燙感已經消了大半。
“姑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青梅一見她,揉着眼睛,提拎出一塊用白布蓋着的竹籃子,“要不我陪姑娘一塊去吧,這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不遠的,前院還要鬧一陣子,你抓緊時間睡一覺。”梁紅玉斂了頭髮,接過籃子,很快就從清冷吱呀的後門鑽了出去。
已經是深夜了,院牆隔開雲樓,外面行人寥落,隱約傳來噹噹幾聲梆子聲,紅玉拎着竹籃沿着水巷走了一陣子,直到抬頭望見月亮縮成一絲弧線,孤單微顫的擱在孤橋旁的一個大樹上。
似乎夜風一過,樹葉漱漱而動,月亮就跟着顫動一下。
紅玉提了裙裾,懸着腿坐在了河沿上。她把竹籃的罩布掀開,取出厚厚的一疊紙錢和一壺清酒,有些發愣。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開口有些艱難,聲線哽咽。
一疊疊紙錢被紅玉隨手撒進河道,一壺清酒也利爽倒一半,喝一半,敬父兄,敬母親。粗陶的壺口,有清涼而凌冽的液體灑出來,直接砸在她的額頭上,順着眼角流下來。
差一點,就差一點,如果沒有九思和雲姨當場不動聲色的阻止的話,女兒就可以用童貫那老閹狗的屍身來告慰爹爹阿哥,還有娘。
梁紅玉有些用力的抹去眼角的酒液,指尖上濕漉漉的泛着光亮,她盯着那點水光看了良久,終於還是帶着一點點嗚咽的情緒慢慢抬起手,搭在了眼瞼之上。
月光清冷灑在眼皮上,透着光看,手指像是無依無靠的某種昆蟲的透明翅膀一樣,孤獨又哀慟的顫抖着。
驟然間,打更的梆子聲悠遠的夾着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讓梁紅玉緊敏起來。
睜開眼,她呆在了當場。
不知道韓世忠是從哪裏跟來的,也不知道是從何時出現的,好像耳邊響起沙沙作響的聲音時,他就已經站在了拱橋的那端,直直的看進她。
一人佔據一個橋頭,默契的不再打破這種詭異的平衡。
尷尬感過去了,梁紅玉才緩緩開口。
“給我講講這場平叛可好?”夜裏寂靜無聲,她有些失落的聲音依然能清晰的傳到韓世忠耳朵邊。
韓世忠猶豫了一下,手指捏在腰間掛着的短匕首的搭扣上,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語氣頗為悲憤,“那童宣撫帶領的我們這批部隊幾乎是血洗了兩浙地區,我方人馬也折損的相當厲害,每攻陷一座城,童貫便下令洗劫,公私財物,盡數收歸他的腰包,清溪幫源峒一役,農民起義軍的家屬也遭到了清洗,士兵得令把婦女的裸屍掛在樹林,掛屍的林子連綿不絕,場面可怕,而童貫對朝廷上報是畏罪自殺。”
他頓了頓,最後一句十分艱難的才從他牙縫裏蹦出來,他道,“當地百姓恨不得扒掉我們的皮,啃了我們的骨!”
憤怒和哀慟在梁紅玉心尖上翻滾,“這裏頭可有因宦官童貫的昏聵,而被……禍連革了頭顱,倒被栽了無須有的罪名的梁姓父子?”
韓世忠聞聲斂眉細想,想明白了,豁然瞪大眼睛看着梁紅玉,他本就生的劍眉朗目,因為震驚,一雙黑黝的眸子,更加深邃,極具震撼。
“奴家梁氏,爹爹取小字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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