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道修道,秘境秘(五)
沾染着斑斑血跡的落月冰霜筆從戴禮而的胸腔慢慢地抽出,戴禮而捂着胸口,慢慢地轉過身。前後不過一紮眼的時間,他卻似蒼老了幾十歲,那張一貫赤紅的臉蒙上了一層淺灰,遠看,像是漲成了絳紫色。
“是老夫運氣欠佳。”他扯了扯嘴角,目光幽幽地掃過坐在台階上方的銀月宮主,“原想撿個軟柿子,沒想到撞到了硬茬子。”
銀月宮主抓着扶手的手微微一緊,起身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戴院主滿腹牢騷,不如留着養傷的時候再說。”
戴禮而哈哈一笑,沖紫東來真人行禮后,快步下場。
紫東來真人下來時,道修們掌聲如雷。
連劉念也有些激動:“紫東來真人真厲害。”
靳重焰乾咳一聲。
劉念壓低聲音道:“下一場如無意外,應當是銀月宮主出手,若是他贏了,你就不必上場了。”靳重焰之前那句話不管是有意無心,都給他留下了陰影。
靳重焰伸手攬住他。
“你們注意些。”封辨達將他的手拉下來。
靳重焰拉長臉。
過了會兒,劉念偷瞄封辨達,見他將注意力放在場上,悄悄地伸出小指,碰了靳重焰一下,立刻被握住了。
封辨達:“……”動作這麼大,還撞了他一下,差點破了他的“假裝沒看見”。
場上,戴禮而和紫東來真人離開之後,靜得有些銀月宮主掃了獨孤盛一眼之後,咬牙從玲瓏囊中取出一物,扣在自己的手心裏。
靳重焰手抖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竟泛起了一層紅光。
劉念原本全神貫注着場上一舉一動,但是被握住的手指越來越緊,像是要折斷一般,將他的注意力拉回。“阿惜!”劉念看到靳重焰眼睛的第一反應就是抱住他的頭,用力地按向自己的肩膀。
“你們!”封辨達見狀差點氣死。再怎麼難分難捨,纏纏綿綿,也要看場合!光天化日,魔、道兩界的修士都在,兩人竟然就……靳重焰微微抬頭,那雙眼睛一覽無遺。
……
封辨達把他的腦袋用力按下去,貼在劉念的肩膀上。
“我沒事。”靳重焰小聲道。
儘管他極力剋制,劉念仍是聽出了壓抑的呻吟聲:“是魔修動的手腳?”
靳重焰咬牙切齒地說:“袁盤。”
劉念想起袁盤之前用來控制靳重焰的魔珠,臉色跟着一變。
馬喜和封辨達都聚集在兩人身側,漫不經心地將他們包圍在中間。襲明和葯穀穀主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尋常,一個將八哥放了過來,一個頻頻看過來。
銀月宮主寬袖一揚,翩然下場。
縱然她幾次被魔修下了面子,但是在普通道修眼中,銀月宮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紛紛鼓掌致意。
銀月宮主目光直接望向獨孤盛。
戴禮而首戰失利,魔修想要贏,下面兩場就必須都要拿下,所以,第二場他們派上的,極可能是目前六院的第一高手——獨孤盛。
不止銀月宮主,連戴禮而也這麼認為:“獨孤兄,兄弟我栽了,挽回六院聲望的重任要落在你身上了。”
獨孤盛道:“戴兄好好養傷就是,區區一個銀月宮主我還不放在眼裏。”
戴禮而皺眉道:“還有第三場。”
獨孤盛笑道:“平雲真人沒來,我看第三場的通天宮能派出什麼高手來!”
戴禮而一怔,大笑道:“還是獨孤兄深謀遠慮,怪不得你之前抬高通天宮,原來早有準備。”他見獨孤盛胸有成竹,遂不再言。
他歸位之後,獨孤盛看向身後的大弟子。
柳越立刻上前一步道:“苗革的確說計劃成功。”
獨孤盛陰沉這臉道:“那紫東來是怎麼贏的?”
柳越道:“銀月宮主心胸狹窄,自私自利,又與另外兩宮不和……”
獨孤盛見銀月宮主下場,擺手道:“過去的倒也罷了,對銀月宮主這一場我一定要拿下!”
他正要走,就聽到一個聲音橫插|進來道:“你拿下這一場,下一場又有誰上?”
獨孤盛停下腳步,驚愕地看向來人:“你竟然還敢出現?”
袁盤孤身一人排眾而出,從容一笑道:“我是魔修六院的院主之一,衛魔抗道的時候,我為何不出現?”
袁盤一出現,療傷的戴禮而也眼巴巴地趕過來了,第一句話與獨孤盛一般無二:“你竟然還敢出現?”
獨孤盛咬牙道:“眼下這局面該歸‘功’於誰?”
袁盤道:“過去的姑且不論,未來的暫且不說,我們只看眼下。王院主不在,這一場不如就由我接下吧!”
“你又要耍什麼花樣?”戴禮而警惕地看着他,頓了頓,又道,“我的兩個徒弟是不是你殺的?”他表面上一口咬定兩個徒弟死於十字劍法,心裏知道他們真正的死因是被魔氣斷了心脈。想來想去,最可疑的人就是袁盤。
袁盤茫然道:“你徒弟?我幾時見過你的徒弟?”
戴禮而冷笑道:“不是你還能有誰?”
在場上等了半日的銀月宮主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你們若是派不出人,還是趁早認輸吧。”
獨孤盛哈哈大笑道:“如戴院主所言,我們魔道中人最喜歡撿軟柿子。眼見着好大一顆軟柿子掉在地上,可不是要爭先恐後嗎?哈哈……”
笑聲驟止。
原來,他在哈哈的時候,袁盤趁機跑上場了。
獨孤盛抬起手,指着袁盤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戴禮而安慰他道:“我看他這次不像是來搗蛋的。他畢竟是魔修,再怎麼樣也不會站到道修那一邊去,”微微一頓,似乎覺得袁盤這人着實不靠譜,又追加了一句。“至少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獨孤盛冷哼一聲,冷冷地看向比斗場。
袁盤和銀月宮主顯然也不對盤。
儘管銀月宮主一口咬定靈禽上人受獨孤盛的指使,可那是為了不節外生枝才順水推舟的,她心中清楚,真正的幕後指使是袁盤。
銀月宮主道:“沒想到一向甘居幕後的袁院主也有主動走到陽光下的一天。”
袁盤看着銀月宮主的臉色有些奇怪,眼裏竟然深藏着一絲徹骨的恨意:“我更沒想到身為三宮之一的銀月宮竟然會與魔修當一丘之貉。”
銀月宮主皺眉道:“什麼意思?”
袁盤冷笑一聲,揮手丟出一張大網,銀月宮主伸出雙手,十指一縮,右手的一縷青煙突然變成一桿長槍,在大網的中央頂了一下,左手的青煙化作一面盾牌,掄了出去。
盾牌在空中繞了個圈子,從袁盤的右後方襲擊。
袁盤大網一收,人猛然飛起,從盾牌上空掠過,大網突然變成一隻赤紅巨鵬,從半空中俯衝下來!
銀月宮主收回盾牌擋住頭部。
巨鵬雙爪死死地抓住盾牌。
“孽畜撒手!”銀月宮主的長槍殺到。
巨鵬張嘴,拳頭大的嘴巴突然間增大了數倍,竟然一口吞下了半根長槍。但這桿長槍是青煙做的,只是一眨眼,就渙散了開來,絲絲縷縷地瀰漫在空中。
袁盤突然掏出一個大鼓,鼓上繫着半顆黑色的珠子。
銀月宮主瞳孔一縮,扣在手裏的東西竟然灼熱如火,差點掙脫了出去。
袁盤舉起鼓槌,面色猙獰:“我要你自食其果!”
鼓槌落下,鼓聲大作。
銀月宮主手中的東西竟散發出濃濃的魔氣,將青煙一驅而散。她想要撒手將那東西丟開,卻發現它牢牢地粘着自己的手心,並且順着勞宮穴吸收自己的元氣。
袁盤又敲擊了一下。
銀月宮主氣血翻湧,剛剛服食了仙果提神丹的丹田湧起一股元氣,不等衝擊境界,提升修為,丹田的元氣竟然化作了魔氣,開始反吞噬。
怎麼會這樣?
銀月宮主心中大駭。
她看到袁盤那面大鼓上繫着的半顆黑珠時,只有驚,沒有怕。當扣在手中本應為自己所用的東西反噬自己的元氣時,她也只有驚,沒有怕。因為她知道,等仙果提神丹發揮作用時,這些劣勢都可以扳回來。可是當丹田出現魔氣,開始侵蝕自己的經脈時,她真的怕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手腳?”銀月宮主雙目赤紅地看着袁盤。
袁盤一抬手,巨鵬化作長矛,直衝銀月宮主的手腕。
銀月宮主手腕一翻,扣在手掌的東西終於露出廬山真面目,竟然與袁盤大鼓上繫着的半顆黑珠一般無二!
袁盤面色一沉,雙眼閃爍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長矛朝銀月宮主的手腕惡狠狠地戳了下去。
銀月宮主體內元氣不足,不敢使用法術,只能靠身體避讓,但袁盤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手中的長矛接連刺出,一下挑起銀月宮主的衣衫,一下刺中她的腰際,一下又劃過她的面頰。
任誰都看得出來,銀月宮主不知為何沒了反擊之力。
銀環上人咬牙道:“住手!銀月宮認輸!”
袁盤還不肯罷休,長矛猛然刺穿銀月宮主肩胛。
銀環上人看向紫東來。
紫東來真人身影一閃,擋在銀月宮主面前,對袁盤道:“勝負已分,還請收手。”
袁盤對他視若無睹,對着狼狽不堪的銀月宮主道:“撒手!”
銀月宮主心頭一驚,手裏的半顆黑珠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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