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
有了活字之後，印刷就不再是一項費時費力的浩大工程了。
不過由於這是秦風等人的第一次燒制活字泥胚，帶有許多實驗性質的，所以還是會出現許多問題，比如同一頁里需要的某個字特別多而燒製成的泥胚卻不足，再比如有些較為生僻的單字一時沒想到要用時卻發現沒有燒制等等。
但這些都是小問題，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只需要分出幾名書生出來專門對餘下的部份做單字個數統計也就可以了。
接着，為了能夠加快印製速度就按統計后的數據比例繼續燒制泥胚……如果只有一套泥胚的話，往往能拼出來的只有一頁，也就是說在同一時間只能有一頁書進入印刷程序，這顯然也是對人力和時間的一種浪費。但如果多燒了幾套泥胚出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每一套至少都能拼出一頁，於是幾頁同時進行印刷，等這幾頁印刷完后再拼過印製其它頁。
秦風在這其間也忙得不亦樂乎。
這倒不是說秦風能幫忙刻字或者印刷什麼的，事實上秦風對這些可以說一竊不通。但秦風有一項本領卻是其它書生所有的，那就是能夠進行合理的統籌安排……要知道這些書生絕大多數都是讀聖賢書的，學的也都是“之乎者也”或是寫詩作詞的那一套，要讓他們對印書這事進行合理的規劃以達到有可能效率最大化，那就不是他們的長處了。
而這對於來自現代的秦風來說卻並不是難事，隨便拿張紙來紀錄下，比如製作單字泥胚需要多少時間，燒制泥胚需要多少時間，拼字需要幾個人等等，然後再做個簡單的加減乘除的計算，很快就得出了各自需要多少人最為合理。
讓秦風感到有些尷尬的是，計算這些加減成除時他不得不用毛筆……用毛筆寫漢字的話那還好，寫數字感覺就有點怪異了。
其實更覺得怪異的還是周圍的書生，他們一個個盯着秦風筆下的那些圈圈叉叉大眼瞼小眼的，過了好半晌曹寧才問了句：“子恆兄，你這寫的是……”
“唔！”這時秦風才意識到阿拉伯數字還沒傳到中國呢，於是就笑了笑回答道：“沒什麼，胡亂寫的！”
在秦風的安排和指揮下，以及眾書生們日夜不停的輪番工作，最終在第九天時就成功的完成了五百冊的印製任務，甚至為了預防李痞子挑刺，他們還多印了幾十冊，反正有了活字印刷后多印幾十冊也不過就是多浪費些紙張的問題。
做完最後清點后，曹寧就興奮的向趙肅報告道：“先生，一共五百三十冊，一冊不多一冊不少！”
還不等趙肅回答石窟中就傳來了書生們的一陣歡呼。
趙肅倍感欣慰地點了點頭，目光隨後就轉移到貢獻最大的秦風身上，暗道：看不出這小子平日裏不學無術，關鍵時候卻能扭轉乾坤。而且這活字印書實為奇着，不僅一改雕板印書費時、費力等缺點還一勞永逸，往後印製其它書本也同樣可以使用這些泥胚活字。雖說此着不免有些淫巧之嫌，然天下之大卻只有此子想到此法，不能不說是他的過人之處。唉，若真是如此，也不枉自己當初救他一命了。
話說這另一邊的李家痞子卻不知道這一切，這事的確是李痞子下的套，原因是李痞子進山打獵時無意見窺見了在河邊打水的趙書蘭，不由驚為天人，一打聽才知道是石窟趙肅之女。
李痞子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明着去提親肯定會被趙肅所拒，前思後想，就想出了這麼個自以為是上策的歪主意來。
這天眼看已到三月期限，李痞子料想趙肅等既趕不出五百冊又籌不到七百兩紋銀，於是這天就起了個早，梳洗打扮一番再換上一身新衣裳，甚至還使換手下叫上一支嗩吶隊抬着一頂轎子吹吹打打的就直奔石窟而去，就想着迎回美嬌娘了。
但是讓李痞子意外的是，當他樂呵呵的趕到石窟前時，卻聽見裏頭傳來一陣“子曰、者也”的讀書聲。原本李痞子還以為眾書生肯定會擺開陣勢與自己對峙一番的，為此李痞子還多帶了數十名好手，只待殺將進去搶了新娘就走，沒想到卻是這般光景。
“是了！”李痞子一愣之後就想到：“這定是趙肅心下認了自己這個女婿，才會這般淡然！”
念罷李痞子心下一喜，樂呵呵的朝身後的嘍羅們一揮手，叫道：“小的們，都精神些，迎回了新娘人人有賞！”
“好！”眾打手人人磨拳擦掌，就等着李痞子號令了。
李痞子帶着一眾人等興高采烈的走進了石窟，沿路推開了幾個不知好歹的攔路書生，“砰”的一聲就踹開了學堂木門……
“誒！”李痞子一邊打着摺扇緩步走進學堂，一邊假惺惺地訓斥着手下：“怎可對先生如此無禮？給我退下！”
“是！”手下十分配合的後退幾步拱手站在一邊。
李痞子見前戲也演足了，就堆起滿臉的笑容對着趙肅深深一拜，高聲唱道：“岳父在上，請受小婿……”
“且慢！”趙肅正眼都不瞧李痞子，走到一邊避開了李痞子的大禮，回道：“李大官人乃肅州豪傑，趙肅不過一介草民，實是高攀不起。官人不必行此大禮！”
“高攀得起，高攀得起！”也不知是李痞子真聽不懂還是過於興奮昏了頭了，依舊樂滋滋的說著：“岳父大人，迎親隊伍已在窟外等候了，不知書蘭姑娘她……”
還沒等李痞子說完，書生們就暴出了一陣鬨笑聲。
這時李痞子才感覺有些不對勁，神色不由變了變。
“來啊！”趙肅一揮手，叫道：“把東西交與李大官人！”
“是！”幾名書生應了聲，當下就抬出十個大箱子。
趙肅一伸手，指着那十個箱子說道：“這便是李大官人所需的，每箱五十冊共五百冊，請李大官人清點！”
“先生莫誆我！”李痞子笑道：“我李敬智雖是沒讀過幾本書，但買賣卻做了多年，先生若是以次充好或是夾雜着其它書冊……”
趙肅笑了笑，打斷李痞子的話道：“盡請李大官人悉心驗書！”
見這老東西不見棺材不掉淚，李痞子也無可奈何，一招手就讓手下上來驗書。
李痞子手下眾多，其中不乏幾個識字的，於是有些點數有些查看內容，忙了一番后就到李痞子面前報告道：“回官人，共五百冊，一冊不多一冊不少！”
李痞子原本還想聽好消息，沒想到得到這個答案，立時怒火中燒一腳就將手下踢倒，罵道：“不少個鳥！你可點清楚了？”
手下慌慌張張的爬了起來，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官人，小的點得清清楚楚，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冊！”
“沒有夾雜其它書冊？”
“沒有！”
“沒有缺張少頁？”
“沒有！”
……
李痞子勿自不信，走到書箱前隨便撿起幾本來翻了翻，時不時還拿出幾本書來對比，良久才喃喃自語道：“豈能如此？為何會……”
趙肅哈哈笑着，再次一揮手，道：“李大官人，這三十冊是老夫另送與你的，希望李大官人若是還有書要印的話，一定想起老夫。至於這酬勞兩百兩紋銀……”
李痞子臉色不由變了變，他蠻以為趙肅肯定交不出東西，所以連銀子都沒帶足。
前後想了想，這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美嬌娘沒娶到反而還丟了銀子高價買了一堆用不着的書冊。
李痞子想過悔約，雖然自己悔約這群書生也奈何不了自己，但考慮一番后，覺得自己在肅州經商多年，若是悔約對自己生意影響極大，最終可能得不償失。
於是只得對着趙肅深深一拜，說道：“先生見諒，俺這番上山來得匆忙，銀子稍後使人送來，不知先生可否給俺行個方便？”
“無妨！”趙肅十分大方的點了點頭：“老夫信得過李大官人，這便抬了書去吧，請恕老夫不遠送！”
看着李痞子等一行人灰溜溜的抬着書離開了石窟，書生們再次發出一陣笑聲。
說實話，事情會這麼解決倒有點出乎秦風的意料之外。
原本秦風還以為這李痞子會惱羞成怒不顧一切的強行動手呢，這是以拳頭為大的亂世不是？何況李痞子還是痞子……
秦風哪裏知道，這李痞子其實是正宗的商人，只不過古時商人的地位極低，人們常說的“士農工商”四民，就是把商人給擺在了最末位了。
這一方面是因為古人認為商人不過是倒買倒賣對社會沒有貢獻，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商人往往與官府及江湖人士勾結……在亂世中商人要是不跟這些人有關係的話，是根本沒法生存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使商人為人所不恥，就像書生們更喜歡將其蔑稱為“痞子”一樣，不過以其設套欲強搶良家婦女的行事風格，還真與“痞子”沒有多大區別。
真要說有什麼區別吧，那就是因為擔心信譽受影響而斷了財路，所以也不敢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