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揚下,成家叛國、六首狀元陳毓為虎作倀放東泰人入關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上京。
戰爭的陰雲頓時籠罩了整個皇城。
上至官場權貴,下至販夫走卒,盡皆陷入惶恐之中——
靖海關都破了,那不是意味着東泰人可以長驅直入了嗎?說不好要不了多久就會兵臨都城。
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紛紛指責成家怎可如此喪心病狂。一時叱罵者有之,不信者有之,更多的人則是直接跑到成家及陳家府門外,看到的卻是府門外黑壓壓的士兵,竟是一副嚴陣以待,不許任何人靠近的模樣。
也有消息靈通的人透漏,說是兩家家主已然盡數鎖拿入大理寺,兩家女眷也盡皆羈押入獄,這下連之前不信的人也傻眼了,難不成朝廷證據確鑿,成家確然叛國?
待到午時,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開——
朝廷委派果親王為主審,三品以上官員陪審,要在大理寺對成家及陳家一干人等公開審理。既然連潘貴妃都要前往,二皇子妃、敏淑公主、潘府太夫人,連帶的潘雅雲甚而阮玉芳李昭等人也在接到消息后慌忙趕來相陪。
一時大理寺外冠蓋如雲,若非明知這是審案之所,說不得還以為是哪家王侯公孫飲宴遊玩之地。
作為臣子,怎麼也不能比貴妃娘娘到得晚不是?
潘雅雲一行人來的速度自然不慢。只剛拐進大理寺衙門前的那條大街,迎面卻和另外幾輛青布馬車撞了個正着。
和潘家等人馬車的富麗堂皇相比,這幾輛馬車無疑太過寒酸了些。
潘雅雲皺了下眉頭,畢竟雖說是公審,因有貴妃娘娘並太子及朝中重臣大駕光臨,早有御林軍把守了各個路口,除了部分耆老得到允准可以親臨現場,其他百姓只能聚集在街口之外遠遠的觀望。
眼下出現的這幾輛青布馬車未免顯得太過突兀。
看到迎面還有車來,又明顯應是朝中貴人,青布馬車的車夫猛地一提韁繩,馬兒應聲而止,端的是令行禁止靈性至極。
“好馬。”潘家車夫不禁感慨。
已然探出頭來的潘雅雲神情不覺一凝,實在是這會兒才發現,馬車雖然普通,車轅中的馬匹卻是端的神駿非凡。
心裏忽然一動,難不成是成家?正自猜測,馬車已然在大理寺前停下,一群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從車上魚貫而下,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約五十的婦人,雖是全身並無多餘掛飾,卻依舊難掩雍容典雅的華貴氣度。
她的身邊則是一位纖長少女,一身素衣映襯之下,越發顯得眉目如畫。
潘雅雲嘴角頓時帶上一絲笑意,抬頭瞧了一眼同樣滿面笑容的娘親,掀開帷幔衝著車外脆聲道:
“停車。”
看到女兒如此乖巧可人,潘夫人臉上笑容更大,扶了潘雅雲的手走下馬車。看潘家的馬車停下,後面的李昭阮玉芳等人自然也忙跟着下來,待瞧見前面素服女子,也都俱是一愣。
“老身以為是誰呢,原來竟是成夫人。”因要陪貴妃娘娘,潘夫人自然着了誥命夫人的朝服,相較之下,成夫人未免就顯得寒酸,“成夫人還真是嫁的好夫婿,生的好兒子!”
竟是居高臨下、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要說潘夫人,心裏這會兒子當真是仿若吃了人蔘果一般,通體舒暢——
跟潘雅雲和小七的情形相仿,作為京城頂尖的大家閨秀,潘夫人和成夫人也是從閨閣中時便被好事者拿來比較。
兩人運氣倒也都好的緊,竟是先後和頂級的世家名門公子定親,還都是嫡子長媳。
再然後成銘揚、潘仁海也先後進入仕途,雖是一文一武,也算是並駕齊驅。兩個女人竟始終沒有分出個勝負來。
可等孩子長大,潘夫人就開始心理失衡了——
潘家自來是顯貴的女兒居多,男子表現大多平平。反觀成家,兒子成弈卻是了得的緊,年紀輕輕就高居二品大員,手握重權。
兒子比不過就比女兒吧,偏是到了太子選妃時,信心滿滿的潘夫人又一次輸了——
成家大小姐成了太子妃,自己那千嬌百寵的寶貝女兒卻屈居側妃。
好在女兒也算爭氣,甫一嫁進太子府,就有了身孕,本以為能就此打個翻身仗,誰知道十月懷胎之下,卻是生了個女娃娃。反倒讓那成浣浣搶先誕下皇長孫,坐穩了太子妃的位置。
前幾日,小女兒更是親見美雲在東宮受盡欺凌……
真是太子登基,自己這一輩子都別想在成夫人面前抬起頭來,潘夫人日日氣苦不已,甚而整夜難眠。
卻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成家竟然這麼快就要倒了。一想到那個從少女時就在自己面前端着,成親后更是比自己還高傲的女人就要徹底被踩到腳下,潘夫人真是做夢就要笑醒了。
也因此看到明明已是陷入絕境,卻依舊神情恬淡的成夫人,潘夫人真是一百個不爽——
尋常人此種境況之下不應是心驚膽戰、痛哭流涕嗎,這女人倒好,竟是到了這般時候還這麼能裝。
“原來是潘夫人。”成夫人抬眼掃了一眼潘夫人,“潘夫人過獎了,要說我家老爺並兒子,也就比你們潘家人強那麼一點點罷了。”
還真是死鴨子嘴硬!潘夫人好險沒給氣樂了:“那倒是,我家老爺自來忠君為國,我那兒子即便不爭氣也絕做不出賣國求榮的腌臢事,說起來,還真是比不得你們……”
“是嗎!”成夫人依舊絲毫不動氣的模樣,卻是瞧着潘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上多得是口蜜腹劍的偽君子,別以為你們做的那些腌臢事就隱秘的緊,古語有云,多行不義必自斃,潘夫人還是好自為之。”
“你——”潘夫人沒想到成夫人竟是如此說,而且那般篤定的樣子,彷彿洞悉了什麼似的,一時竟有些惶恐,半晌冷哼一聲,“果然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待會兒不要哭着求人就好。”
連帶的旁邊的潘雅雲也有些憋悶,瞥了一眼始終靜靜站着的的小七,故意太高聲音對身旁的李昭道:
“昭姐姐這些日子出落的越發可人了呢,都說女怕嫁錯郎,我那表哥可是難得的有情人,不獨滿腹經綸,更兼人品俊雅,不像有些人面獸心的東西,空長了一副好皮囊,竟會做出那般禍國殃民、遺臭萬年的事來……”
還想再說,卻不料成家人早已不耐煩聽下去,徑直往前走了,甚而小七淡然瞥了潘雅雲一眼,輕輕說了兩個字:
“愚蠢。”
頓時把潘雅雲氣了個倒仰,想要再理論,小七等人卻已走得遠了,一回頭正好瞧見依舊低着頭的李昭,不由怒道:
“平日裏瞧着也是個伶俐的,怎麼到了要緊時候又成了這般沒出息的模樣。”
看潘雅雲發火,阮玉芳頓時有些惶恐,赤急白臉的低聲呵斥李昭道:
“果然是小家小戶出身,上不得什麼檯面!”
李昭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又是難堪又是羞愧——
早在年前,李昭就如願下嫁阮玉海。
卻等成親后才明白,什麼叫才子風流——
除了府外多的數不過來的紅粉知己外,連帶的一屋子的丫鬟都對錶哥情有獨鍾。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婆母潘氏的態度——
因自詡出身世家大族,潘氏根本就對李昭看不上眼,奈何丈夫堅持,也只能咬碎銀牙承認了這門親事,卻是根本沒打算讓李昭好過,竟是李昭進門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先後做主給阮玉海納了兩房妾室。
偏是表哥雖口口聲聲說喜愛自己,卻何曾給自己撐過一次腰,不然小姑子阮玉芳能一日日這般囂張?
這樣的夫郎,這樣的婆家,李昭真的很難違心的說自己就嫁對了。甚而屢屢會生出“說不好真嫁了陳毓,反倒會過的舒坦些”這樣的心思……
潘家母女明顯不忿至極,還想再出言還擊,遠遠的瞧見太子的鑾駕就要到了,只得悻悻然進了帳幔之中。
太子之後還有二皇子,以及果親王並一乾重臣,然後是潘貴妃等人,先後駕臨大理寺。
饒是那蔡明義也算老成持重之人,此時此刻也不禁有些惶恐。
待得午時時分,各人俱皆就座。
“帶成弈等人上堂。”蔡明義清清嗓子扔了一個令牌給堂下差人。
很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一時神情各異,走在最前面的可不正是成家少國公成弈?
他的身後還有一應成家成年男丁,至於陳家因僅有一子,便是六首狀元陳毓,此刻卻身在邊關,雖有詔令宣召陳清和入京,一時半刻卻難免到不了。
眾人倒也不是太關心,實在是大家心裏都清楚,相較於成家這樣的大老虎,陳家真是連蚊子都算不上!